如果，杀害李晓唯的凶手要找的东西就是被顾合先一步从超市里拿走的那个，那么顾合和凶手就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关联，或者说是与那样东西有关。
“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得了这么把钥匙。”陈一成有些后悔，要是早一个小时或许就能拿到关键线索了。他将装着从李晓唯柜子里找出来的钥匙的证物袋扔回口袋，“你说这顾合到底想干嘛，要不是有监控我真就觉得这人是他杀的。”
“先回局里汇报情况。”张数心里也有些窝火。现在看来，早上顾合说要准备演出，不过就是想趁着警察去超市前先将东西拿走。
张数觉得自己被耍了，心里越发对这个人在意起来。
他们回到局里时，方君洋和叶瑶还没回来。张数看了眼手上的表，已经下午四点，差不多初步验尸报告该来了。
他正想着，梁静盈就拿着尸检报告走进来，瞧见里面只有张数和陈一成两个人就咦了一声:“你们方队呢？刚才不还一直催我赶紧出报告，怎么现在不见人？”
“梁姐。”张数伸手接过报告翻开仔细看着，“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梁静盈指着报告上的一栏:“死者后颈部两块斜方肌中间，有片半圆形皮下伤，应该是她生前这个地方曾受到压迫。”
“我想去看看尸体。”
“你跟我来吧。”
张数将验尸报告递给陈一成就跟着梁静盈朝解剖室走。
李晓唯被放在冰柜里，脚趾上挂着她自己的名牌。梁静盈招来助手将她搬到解剖台上，反转尸身将颈后的皮下伤给张数看。
张数戴好口罩才弓下腰去:“这是怎么造成的？”
梁静盈招来助手，等那小伙子刚跑过来就突然拿起了放在一旁做比对用的数据线绕上他脖子:“你蹲下。”
“梁姐你就不能先打个招呼啊，吓我一跳。”小伙子半蹲着身，刚才梁静盈那一套动作可把他吓坏了。
“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是像这样，脖子后面没有交叉。”梁静盈一边做着演示一边跟张数讲解，“她脖子后面的伤，是凶手在行凶的过程中借助了别的物品抵在了她背后留下的。我们根据现场保留的能起到这个作用的物品做了对比，目前还没有匹配的数据。好了。”她拍拍小伙子的肩，松开一只手将数据线从他脖子上取下来。
“可是凶手没有理由带走这样的东西却把凶器留在现场。”张数想了想，“死者指甲里有提取物吗？”
“有一些皮肤组织正在进行化验，要等明天才有结果。”
张数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死者尸体有移动过的迹象吗？”
李晓唯租住的放子是单间，开门后第一眼是厨房，要往里走几步才能看见床。如果出租屋就是第一案发地点，为什么尸体是在靠近门的地方，而不是在屋内。
“没有。如果死者死后又进行了转移，她身上的尸斑肯定会暴露。”梁静盈收好数据线，“你还看尸体吗？”
“不看了，谢谢梁姐。”
“那你赶紧走吧，我们准备进行解剖了。”
张数看了眼李晓唯，走出解剖室，一个人站在楼梯转角陷入沉思。
凶手不可能在没确定屋内的情况下就动手，万一她屋里还有别人。从现场来看，李晓唯头朝外仰面躺在门后不远。凶手很可能是刚进门就直接动的手，照这架势也不可能是突然发生矛盾导致的激情犯案。
李晓唯要么认识凶手，要么就是凶手自报的来意让李晓唯没有拒绝他登门，甚至领着他往里走。可李晓唯的死亡时间是在半夜，是什么的理由能让她在半夜放一个陌生人进屋。
“想什么呢。”方君洋刚爬上楼梯准备去解剖室就看见张数在发呆，于是大步跨上去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小成说你看尸体去了，看出什么了吗？”
“方队。”张数抬起头看见方君洋。
“小成把你们今天的行动同步给我了，既然你很在意顾合，就去继续盯着他，看能不能弄清楚他的人际关系。”
“方队，我想再去一趟案发现场。”张数想了想，才又说，“关于凶手我有些猜想，但是要看了现场才能确定。”其实他自己也不敢肯定，但心里有了猜想不去辨个真伪他就难受。
方君洋想了几秒:“你去吧，顾合那边我们查。”
“谢谢方队。”
“哎。”方君洋叫住要下楼的张数，“吃了饭再去，现场跑不了。”
张数微微点头:“知道了。”
于是张数拉着陈一成想在街边匆匆吃了碗面就走，可陈一成却表示了强烈的抗议。早上他就吃了俩包子，中午在车上啃的面包，晚上就吃碗面不是折磨人么。而且张数今天到目前为止就啃了面包。
“吃什么面，方队特意跟我打了招呼，要监督你好好吃饭。走走走，别每次一有案子你就整废寝忘食那一套。”陈一成拉着张数就往小炒馆子里走，“今天你必须得吃四碗这顿饭才算完。”
张数只感到无奈。四碗，吃完了要真遇上了什么突发情况非得把自己整吐不可。
见陈一成还在认真翻着菜单，他直接转头对着等着点菜的服务员开始报菜名:“青椒肉丝，水煮肉片，再来个蔬菜汤，麻烦快点儿。”
陈一成拿着菜单一脸诧异地看着张数:“我这儿才刚看呢你就点完啦？哎再加个番茄鸡蛋。”
服务员飞快在本子上写下菜名，又和他们确认了一遍才去了后厨。
“你说你着急也不用抠这点儿时间吧，这才刚刚五点。是，我知道，东西被顾合抢先一步拿了你不高兴，但……”陈一成停下来看了看周围，凑上前来小声说道，“那边有我们自己的兄弟看着呢，我拜托你先好好把饭吃了，行不行。”陈一成用力拍了张数一巴掌。
张数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被顾合抢了先，他就是觉得莫名的烦躁，好像自己的世界忽然开始加速旋转，如果他跟不上，就会被永远遗落在后面。
就是没由来的，发慌。
“菜来了，先吃。”陈一成边说边给张数添了饭，用饭勺压实了才放他面前，“你别看我，方队布置的任务。”
张数暗然叹口气，端起碗就往嘴里扒。
陈一成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数，你猜那个顾合跟李晓唯到底是什么关系？要说他俩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觉得……不太像。”
张数刚咽下去嘴里的饭菜，忽然有点反胃，再多吃一口就要吐出来似的。明明他刚刚闻见饭香还觉得肚子有些饿，在听见顾合和李晓唯名字的一瞬间，他就开始发慌、想吐。
“你没事吧？”陈一成见他的样子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一提顾合你脸色唰就青了，哪儿不舒服？”
张数强忍着心慌带来的不适：“可能是饿久了。”
“那你就多吃点儿。”陈一成说着就将放在桌子正中间的菜全都推到张数面前，“你这样早晚得胃病我跟你讲。”
张数看见面前一盘又一盘的菜，勉强夹了一小筷子送进嘴里。他不敢夹肉，光是看见就觉得快要压不下胃里的东西。而他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似的，让他整个人都慢慢使不上力来，就连端着碗的手抖微微有些颤抖。
可偏偏，他脑子里还全是顾合接受询问时的神态。
他终于逼着自己吃完碗里的饭，将碗筷一放，不等陈一成拦他就起身擦嘴往外走:“我车上等你。”
陈一成立刻冲他背影大喊:“你就吃这么点儿？哎，谁给钱啊？”
柜台上的老板听见还以为他们没钱想跑，就专门逮着陈一成盯着看了。
张数回到车上，犹豫了半天还是拿出顾合留下的名片看着，不由得又是一阵心脏收紧带来的虚脱感。直到陈一成骂骂咧咧拉开车门进来，他才突然心虚的收起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你倒是跑得快，那老板还以为我们要吃霸王餐。”陈一成坐进来系好安全带，“你刚看什么呢？”
“没什么。”被陈一成这么一问他竟然有点紧张。
奇了怪了，为什么要紧张，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哎你说那个顾合……”
“别提他。”
陈一成掏牙的手顿时停住，转头过来看着张数:“以前没见你这么讨厌过一个人，而且还是早上才第一次见面。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张数皱着眉头不说话。
到了城中村，张数将车往路边一停就匆匆走向案发那栋楼，和门口守着的兄弟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进了门。
他边戴手套鞋套边找屋里的电灯开关，找到后就立刻走过去试着摁开。灯应声而亮。于是他又走进厕所开了水龙头，水立刻就流了出来。
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是独居女性晚上让陌生人进屋的理由。
“你在找什么？”陈一成走到张数身边，“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找。”
张数仿佛没听见似的站在屋子中间，环顾着这三十来平方，随后他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饮水机上。他慢慢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着水平线。
“这饮水机没什么特别的吧。”陈一成也走过来跟着他一起看，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就又站直了身。
“如果，凶手是假扮送水的人，李晓唯就不会防着他。”
陈一成看了看张数又看了看饮水机:“可凶手怎么知道李晓唯什么时候会叫水？他总不能先潜进来把水放了然后再等着李晓唯打电话叫水吧。”
“确实不可能。”张数也觉得凶手没必要这么麻烦，“既然能进来，而目的又是找东西，那就没有杀李晓唯的必要。可李晓唯又确实被杀了……”
“你说的这不都废话吗，凶手就是为了找东西所以才杀了李晓唯。”
“倘若，找东西的人李晓唯不认识，那她就不会在半夜开门还背对着这个人。倘若李晓唯认识，要拿到她家钥匙很容易，根本用不着杀人。”
“那万一，凶手是想在拿到东西的同时再杀人灭口呢？”
“那这一屋子乱糟糟的就说不过去。如果你是凶手，你会在拿到东西之前，先杀人灭口？”
陈一成愣了地摇头:“不会。”
“正常人都不会。”张数立刻拿出手机打给了方君洋，“方队，关于李晓唯的案子我有个新想法。行凶的和翻屋子的很可能不是同一个人。对，有这种可能，我认为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好，我们马上回来。”
“数，厉害呀！”陈一成拍了张数一掌，惊喜地笑起来，
“只是有这种可能。”
张数挂断电话又看着饮水机，他还是觉得这满满的一桶水有点不寻常，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