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里已经快八点了，张数看了看表，心里算着时间。
方君洋和叶瑶都还在办公室里等着他们回去同步今天整个工作进度，他和陈一成刚进办公室就看见他们正站在白板前讨论事情。
“方队。”陈一成叫了声。
方君洋回过身来:“回来得正好，我们正在理李晓唯的人际关系，你们也来看看。”等到张数和陈一成走近，他才回过身去指着白板，“李晓唯是普原市人，五年前高中毕业后就来了也容市打工。胡飞飞，李晓唯好友，她现在住的房子和打工的地方都是她帮着介绍的。严川，李晓唯打工超市的经理，曾追求过李晓唯被拒绝。”
“这个不就是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个经理吗？”陈一成指着严川的照片对张数说。
张数点了点头，看着白板上的关系网没说话。
“这个房东你们也见过，一个月前李晓唯打电话给她说洗衣机坏了，两个人为了这事儿吵过一架。”叶瑶说着将手里的一张照片贴上去，“顾合，据严川说是，李晓唯的男朋友，也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只是，根据我们走访的结果，虽然李晓唯确实有个男朋友，但好像不是顾合。具体是谁目前还没线索，她平时来往的异性不少。”
“严川说过曾有人悄悄盯着李晓唯，这个人有线索吗？”张数问。
方君洋瘪着嘴叹气:“商场的监控只能保存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并没有发现李晓唯身边有可疑人员。”
叶瑶拿着几张打印出来的截图递给张数:“但我们找到了这个。”
图纸一共有五张，分别是从超市到商场门口间的五个不同地方的监控图像。张数一张张看着，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第一张，是顾合走进超市；第二张，是顾合从超市里出来，手里多了个牛皮信封；第三张，顾合乘坐扶手电梯上楼，此时他手上已经没有信封，看来是已经收了起来；第四张，是商场门口的监控画面，顾合正从里面往外走；第五张，他正打开网约车后排座的门往里坐。
在这五张图里，他身后都跟着同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顾合。可男人带着口罩和帽子根本看不清脸，只能对比周围环境判断出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
张数皱起了眉:“这个人一直跟着他？”
“对啊，我们调了全部监控，发现他从顾合进商场开始就一直跟着，有几次好像还要靠近他，但都因为周围有人过走而放弃了。”叶瑶说着又将一张图递上去，“这是唯一拍得比较清晰的一张正脸。如果这个人是凶手，那他肯定同时认识李晓唯和顾合。”
“我们去试试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张数说着对准图纸拍了张照。
“今天很晚了，都先回去休息。图控中心正在帮我们追踪这个人的行踪，有了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方君洋挥挥手，“小成，你负责把张数送到家。”
“好。”陈一成抓住张数手臂将他往外拖，“走了走了，回去早点睡，半夜说不定就有新线索了。”
张数被陈一成连拖带推地，好像他不这样做张数就不肯走似的。张数倒不是不相信其他同事的工作，只是心里怎么都不踏实。不管那个男人跟踪顾合是为了什么，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有充分的理由去担心。
“停车。”张数一番纠结之后终于蹦出了这两个字。
陈一成看了他一眼:“这都快到你家了，你又要干嘛？”
“靠边，赶紧。”
陈一成只好打着灯变道去最右边。车刚停稳张数就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要下去，他伸手想去拉，却已经晚了一步:“哎你要去哪儿？”
他以为张数要走，可谁知张数只是绕到了驾驶室拉开车门:“下车。”
“干嘛，我答应了方队要送你回去。”
张数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上手就要去解他安全带。
“好好好我下来。”陈一成推开张数自己解开下了车，“怎么了你这是？”
张数坐进去关好车门摇下车窗:“小成，你自己打车回去吧，到了报个平安。”他说完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喂你去哪儿啊！我上哪儿打车去啊，你好歹把我送回去吧喂！”
然而车早已开远，他这通吼不过只引来路人侧目。
张数开着车来到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这条街，将车停在了其中一家酒吧对面——有顾合驻唱的这个仙堂酒吧。
他是抱着也许能再次见到监控里那个男人的心态来到这里。如果那个男人是为了被顾合拿走的牛皮信封，就一定会再次出现在顾合周围。
他抬手看了看表，十点过，顾合应该已经在里面了。
他正全神贯注盯着酒吧门口，突然就看见顾合提着东西左右张望避开往来的车，朝这边走来，最后站在和他一门之隔的外面敲了敲车窗。
“张警官，这么辛苦还没下班。”车窗江下去之后，顾合弯下腰来冲着张数笑，“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你不也没下班。”
顾合笑了几声，将手里的东西递进车里:“给你买了几罐咖啡。蹲点挺无聊的吧，喝这个提神。”
“谢谢，多少钱？”张数接过咖啡转身就去摸钱包。
“请你的，别这么客气。还是说你们不能喝嫌疑人请的咖啡？”
张数愣了愣，抬起头来看见的还是顾合笑着的脸，半天没说一句话。
顾合突然收敛笑，一本正经地看着张数说：“人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她的必要。倒不如说，她活着对我的帮助更大。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该说的都说了。”
“别误会，我只是不喜欢欠谁人情。”
“几罐咖啡能让你欠多大的情。”顾合意味深长地看着张数，“张警官，你是不是没朋友？”
张数盯着顾合笑着的眼睛没说话。除了方君洋和陈一成，他平时确实不怎么跟别人来往，就连以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也因为他现在冷冰冰的性格渐渐疏远。
看见张数的表情，顾合也没再继续纠缠那个话题。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演出快开始了，要不进去坐坐？”
“不了，谢谢你的咖啡。”
顾合笑了笑，站起身转头朝街对面的酒吧走去。他在酒吧门口碰见了熟人，两人寒暄了几句。熟人时不时朝张数看过来，于是张数就关上了车窗打开咖啡喝了一大口。
再转头去赶过去时，就正好看到顾合和熟人勾肩搭背地往里走。
又来了，又是那种全身力气被抽走，喉咙一阵阵犯恶心的感觉。还好咖啡带苦，就算是甜也不腻，这才让连喝了几口的张数舒服一些。
顾合回头看了眼停在街对面的车，脸上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那人是谁？”顾合身边的男人问，“看你还给他送咖啡，认识的朋友？叫过来一起玩儿啊，你让他自己待车上算怎么回事儿。”
“他害羞，适应不了这种地方。”顾合笑着说。
男人脸色沉了下去:“你该不会……”
“不会。”
男人松开搭在顾合肩上的手，过了好半天才说：“就算是也无所谓，只要你开心就行。”
顾合叹口气：“他是……张警官的儿子。”
男人愣了半天，勉强笑了下：“这也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
“你要告诉他？”
顾合低下头：“说什么？”
酒吧里有喝醉的几个男人踉踉跄跄迎面走来，眼瞧着就要撞上对此毫无察觉的顾合。男人抓住他手臂将他扯过来和自己换了位置，之后索性拉着他站定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晓唯的案子了结之后，应该就不会再碰面了。”
“但愿吧。”
不然他还能怎么做？
“来了。”男人突然在顾合耳边小声说。
顾合还没收回神，就听见一个熟悉得让他想揍人的声音响起由远而近:“路路，我又来给你捧场了。今天几点下班？我请你吃宵夜。”
他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努力挤出笑脸:“范老板。”
范老板是酒吧的常客，只要有顾合出场的日子必然到场，借着酒劲骚扰过他好几次。顾合每次都是装傻充愣地和他周旋，心里却已经从最开始烦躁提升到了现在拿他当个屁。
范老板色眯眯地拦过顾合的肩:“晚上想吃什么？”
“今晚不行，有个朋友在外面等我，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嘛，叫上他一起。最近新开了一家海鲜烧烤，我带你去尝尝。”
“哎呀。”旁边的男人装出一副非常惋惜的表情，故意卡在范老板和顾合中间，“范老板实在是不巧，顾合那位朋友痛风，不能吃海鲜。”
“没关系我们可以吃别的嘛。”范老板努力想往顾合跟前凑，却被中间的男人给拦着。他也不气，不如说他压根就没拿这男人当阻碍，“只要顾合开口，我都给他弄来。”
“马上到我上台了，我得赶紧去准备准备。吴以，照顾着范老板。”顾合对旁边的男人使了个颜色，立刻逃似的跑了。
范老板想追，却被吴以一把手给捞了回来:“范老板这边请，我们接着去喝酒。”
“吴以啊，你在酒吧也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眼力见了都没有？”范老板满脸的不爽，借着酒劲就开始训人，“做你们这行，得学会看客人的脸色。你说你都拦我多少回了，啊？信不信我投诉你？！”
脸上已经有了愠怒的吴以刚要开口，旁边就走过来一个男人：“需要帮忙吗？”
吴以抬头看着他，刚才还皱起的眉就舒展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摇摇头。
还在外面车上喝着咖啡的张数并没有看见发生的这一切，如果他看见了就会发现这范老板正是他在监控里看到纠缠顾合的那个人。
他将塑料袋放在副驾座位上，靠在椅背上扭头盯着酒吧大门一刻也不松懈。
跟踪顾合的人一旦出现，他就会立刻跟上去。不管这人是不是杀害李晓唯的凶手，他都一定会给顾合带来麻烦。
只是他睁着眼等到一点过，这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