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洋是第一个打破这种沉默的人：“你是觉得，江回丰的失踪和你母亲自杀有关？”
顾合像是回过神来，眼里终于恢复了一点光：“我不确定，但他在失踪的一年前，确实说过弄明白了一些事，但没告诉我们。”
“有没有可能……其实江回丰没有死？”叶瑶略有些谨慎地看了看在座的几个人，试探性问着，“一般情况下而言，除非发生碾压的情况，不然单凭撞击很难将人撞死的吧。会不会他当年其实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然后又被抓回去了所以才没办法和你们联系？”
陈一成也立刻跟嘴问:“你们当时确认过江回丰的情况吗？脉搏鼻息什么的？”
“他头部流了很多血，嘴巴里也有。不管是手腕上的脉还是脖子上的脉我们都摸过……只有一些很微弱的跳动。”顾合说着长长出了口气，“如果回丰没有死，这么多年了他在哪儿？抓他的人总不可能关他一辈子。”
方君洋听他说完后默默点了点头，之后又问:“我有个疑问，你以前待过的那家福利院在普原市，可张数的爸是也容市的警察，你们为什么会来也容市报案？”
顾合站起身走进卧室拿了只巴掌大的铁饼干盒出来。在他刚回家的时候，这个盒子也没能辛免于难，里面的东西被翻出来随意地扔在一堆杂乱的东西间，他找了好久才将它们重新找齐放回盒子。
他从里面取出一张被塑封好的车票递给方君洋:“当年回丰回到福利院，身上就带着这张从也容到普原的汽车票。”
方君洋拿起车票仔细打量着。车票上面不仅印着始发地，还有购票时间和发车班次。虽然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案子了，但也是个宝贵的线索。
“这张票你给我爸看过吗？”
顾合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因为他当年并不相信警察能帮到自己。
“张叔看过，做了记录，但是我并没有将票交给他。”
方君洋犹豫了小几秒，还是决定试着问问:“江回丰回到福利院的时候身上有钱吗？”
顾合立刻明白过来方君洋是想知道什么，于是又立刻从铁盒里拿出了另一张已经折叠出破损的纸张，打开递上去:“他身上没钱，但是有这个。”
方君洋接过来轻手轻脚地打开，看见上面的内容一愣，递给了张数。张数看见也是略有些惊讶——纸上写着的是一张医生的处方签，虽然因为过了十多年上面的字迹已经有多出褪色，可页眉的地方还是清楚地印着也容市人民医院几个字样。
“这是我们市的医院，难怪你们会来这里。”陈一成从张数手里讨过来处方签横竖看了会儿，“可惜不知道签字的医生是谁，不然就能去找他问问了。”
顾合的唇动了动，缓缓开口:“路远，签字的医生叫路远。”
张数略微睁大了眼:“你的艺名？”
“嗯。我想找到这名医生，所以就给自己取了路远的艺名到处演出。”他说到这里不由得叹口气，“可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张叔——你爸也去也容市医院找过，可得到的结果是他很早就主动离职了，没人知道他在哪儿，他家里人也只是收到过一封告别信。”
陈一成舔着嘴唇，勉强笑了下:“我怎么觉得这案子不简单呢。”他心里没底，甚至开始怀疑如果不成立专案组，单靠他们四个人能查到多少东西。
“这两样东西我想带回去让痕检科的人看看。”方君洋将处方签叠好，向顾合投去询问的目光，“说不定能从这两样东西上查到一些线索。”
他看着方君洋手里的东西有些出神，直到被旁边的张数轻轻碰了下才终于缓缓点了头。
他想相信张数。
方君洋怕他反悔，立刻拿出证物袋将两样东西分别放进去:“我这就让痕检科的人加班检验。小成，叶子，你们两个跟我走。大数你……”他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屋子，觉得张数还是收拾东西更合适，“你就留下来帮小顾。”
见他们要走，张数和顾合也都站起来:“方队，有了结果通知我一声。”
“通什么知，明天来上班你不就知道了。”方君洋说着指了指放在门口的那双鞋，“小成，把它拿上。”
陈一成立刻跑过去捡起来，回过身来跟张数挥手:“那我们就先走了哈，顾合，记得让数吃饭。”
他这声顾合一叫，直接让顾合愣了下。顾合随后才微笑起来:“好。”
“那我们就先走了哟，嫂子再见！”叶瑶过了个嘴瘾，叫完就跑了出去。
“别理她。”陈一成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摇头，表示那小妮子脑子有毛病。
顾合笑了笑，也并未计较。
等他们三个人终于离开，顾合才像是大松了口气般坐回餐桌前，伸直了腿拿着可乐大喝了几口。
张数跟过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罐子，又将没人坐的椅子全都推进去。他转身走进客厅收拾了几下，停住:“今晚去我家吧。”
“嗯。”顾合没动，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喝了口可乐。
得到满意的答复，张数又开始忙碌地收拾起来:“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有了调查结果会通知我。”
他皱了下眉，心想着明天得亲自去看看。
“你说，回丰真的有可能还活着吗？你们为什么要拿走那双鞋？”
“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顾合扯起嘴角笑了笑:“是吗。”
张数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把自己锁在了茧里，只抠开了一个洞从里面窥探着外面。不论外面的善意也好，恶意也好，都穿不透那个茧，传达不到他心里。
原来他们都一样，都为过去扼杀了真实的自己。
张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我答应你，等到案子告破的那天会将所有你想知道的事都告诉你。在此之前，稍微等我一下。”
顾合拍了拍张数环住他肩膀的手臂:“送我去上班吧，再请假我这个月就没工资了。”
“走吧，我送你过去再回来接着收拾。”张数说着走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再出来时就看见顾合拎着一把钥匙递过来。
“方便你进出。”他低头带着笑。
张数笑起来，接过钥匙的时候顺手就将他抱进了怀里:“谢谢你愿意让我走进你的生活。”
“是你闯进来的，我没拦住。”顾合察觉到张数的身体僵了一下，就笑了起来，“张警官，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当然记得。”张数狠狠抱了他一下才放开手，“下班我去接你。”
“好。”
张数便开着车将他送到了酒吧后又折回来。开门时他特意躬着身凑近锁眼看了看——没有被撬的痕迹。
看来闯空门的人开锁技术不错。既然是小偷，为什么偏偏只偷电脑？是因为电脑更好带走？可是偷东西有必要连沙发都割开？
他忽然想到了李晓唯家被翻乱的样子，虽然没有像这里沙发床垫都给割开了，但确实很像。
是在找没能从李晓唯家找到的，被顾合从超市员工柜里拿走的东西？
不可能是电脑，监控上看没有这么大。也不是移动硬盘，厚度不对。
“U盘？”
张数泄气地坐在椅子上，原来顾合并不是什么都告诉了自己。
他只稍稍郁闷了几分钟，就立刻关好门下楼找到小区的保安，亮出了警官证要求看电梯里的监控视频。
闯空门的人唯一的作案时间就是三天前顾合出门上班之后，之后的两天时间顾合都住在他家。而这个时间段，郑亮还在福洛镇不可能来这里。
他现在只庆幸顾合这两天都不在家，如果和歹徒相遇……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监控都在这里了。”保安将张数领到了监控室。大大小小几十个屏幕挂满墙面，倒是将小区各个角落照得非常齐全。
“三单元十七楼有楼道监控吗？”
“没有，只有电梯里有监控。”
“单元门的监控有吗？”
“这个有。”保安说着就给他调出来了三单元门口的监控画面。
“地库里的也麻烦帮我调出来。”
“好嘞。”
张数捏了捏山根，聚精会神地盯着监控看起来。他一边看还一边问保安有没有生面孔。保安无奈得很，但也只好跟着他一起看。
可是监控一直看到今天晚上，也没能发现有可疑人员。就在保安以为终于解脱的时候，张数又将时间拖了回去从头开始看。
“那个……警官，您是想找什么人？”保安搓着手，“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您要找的呢。”
张数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他:“你们这儿这几天发生了盗窃案你不知道吗？”
“噢我知道，今天有警察来问过了。不是说……监控上没、没发现可疑人员吗？”
“监控里没有难道这人是爬墙进去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张数一副莫惹老子的表情，保安也就识趣儿地闭了嘴。
他闭上眼扼着太阳穴使劲揉了揉，睁开眼再次扑向监控画面。他这次没再用三倍数，而是仔仔细细看着每一个进电梯按下十七楼的人。
终于在看了快五个小时后，他发现电梯里有三个年轻的男人坐了电梯上来，却一直没有再坐电梯下去。
他不信这些穿衣打扮都非常新潮的人能在屋子里老老实实待上一天一夜不出门。于是他拉着保安回到顾合居住的那层楼，以提醒防火防盗的借口敲开了余下五户人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