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尸块全部找齐已经是夕阳扑在全玻璃的写字楼上反出足以晃瞎眼的红光的时候了。网上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还编出了一套阴阳玄学，说这是为了镇住地下的神龙。而那带血的鞋印则是道行高深的神秘人施法时留下的痕迹。
过于离谱。
张数对那些没头没脑的东西提不起兴趣，给顾合发了个要加班的信息后，就自顾自看起了现场的照片。
七个抛尸点都在市区内，几乎没有偏僻的地方，而且现场全都留下的鞋印，并且鞋印和尸块的位置关系都非常固定，全都是在右边。
他挑了几张鞋印的特写摆出来，看着看着就觉得浑身寒毛倒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照片里的鞋印，三左四右，如果按照一定的顺序摆放，就成了在一步一步往前走的状态。
想到这里，他立刻打开网页地图，将七个点标记在上面。
“北斗七星……”
听见他喃喃自语的陈一成转过头来:“什么星？”
张数忙着找北斗七星和北极星的位置关系，没搭理他。于是他就自己滑着椅子凑过来，旁边的方君洋和叶瑶见了，也都不由自主围在张数背后。
图是找到了，可他看着两个网页犯起了难，光靠肉眼对比肯定会有偏差。
“我来试试。大数哥你电脑里有PS没有？”
张数茫然地看着叶瑶，什么S？
叶瑶大手一挥:“算了，我用手机弄。”
于是三个男人又围着叶瑶，看她一通娴熟灵巧地操作，就将两张图给叠到了一起，点对点，分毫不差。方君洋和陈一成忍不住发出佩服的声音，鼓起掌。
“抛尸点和北极星都对的上。”她将手机放平，好让三个男人也能看清楚。
张数扫过上面的点位，转身摆弄现场照片。摆着摆着他嫌其他照片碍事，就全都抱起来放在了陈一成桌上。按照第一颗天枢星开始，将对应的照片依次摆放，鞋印就成了右左右左右左右的顺序，不仅如此，每一张照片里的鞋印朝向，都是指着下一个点。
旁边的方君洋看得大吃一惊，立刻对叶瑶说:“快看看，北极星的位置是什么地方？”
叶瑶对比这图，在地图上做了标记，然后将地图扩到最大:“是一栋大楼……圣伟集团。圣伟？是不是有个圣伟制药？”
陈一成恍然大悟:“肖勇飞给肖家杰吃的药，就是圣伟制药的。不是吧……这都能绕回来。”
“汪美凤埋尸现场，也有北斗七星做的标记，而埋尸点正在位于北极星上。”张数叹口气，盯着桌上的照片发呆。
方君洋见他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北极星有什么说法？”
张数咬紧了牙，左右磨了磨:“江回丰很喜欢北极星。”
“怎么又是江回丰。”陈一成的惊讶中还带着无语，“一开始是死者跟顾合有关，现在又变成凶手和江回丰有关，下跳棋呢。”
方君洋抬头朝何筠看去，放大了声音问:“何筠，查到死者身份了吗？”
“还在查。”
方君洋想了片刻:“今天先看各个抛尸地点的监控，尽快把可疑人员锁定。都做好通宵的准备。”
陈一成翘起骨折的那只脚：“让我睡今晚也睡不着。”
张数收好了桌上的照片，强迫自己将思绪从北极星里抽出来，点开了图控中心同步过来的监控视频：“我从发现左臂的广场开始看。”
陈一成也坐在椅子上滑回自己的工位：“那我看立交桥附近的。”
叶瑶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高举着双臂伸了个懒腰：“我看步行街。”
“那我就先看商场的停车场。如果有可疑的人就全部截图保存下来，之后我们再对。”方君洋回座位走到一半，停住脚，“我去买点咖啡。”说完他就走出了办公室。
发现左臂的广场位于L形的直角位置，而监控又在两头，需要两个画面合在一起看才没有死角。由于不知道七个抛尸点分别抛尸的时间，所以只能先拖动进度条找到合适的时间段，然后再细看。
张数一直盯着屏幕，终于在昨晚凌晨一点过的时间段，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慢慢沿着路边开到了广场的位置。没多久，从驾驶室下来名黑衣黑裤的男人，拉开后备箱取出两只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放在雕像旁边。
他看到这里忽然往屏幕前凑近许多，只见画面里的男人打开手里剩下的那只小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鞋，抬头找了找方向，蹲下身将鞋放在地上用力按了按。
“找到了。”张数敲下空格站起身来，声音大得吓了另外几个人一激灵，“抛尸和留鞋印的人。嫌疑人开着银白色的小轿车，车牌做了处理在反光看不清。”
方君洋闻声大步走过来，往张数屏幕上看了看：“再找找别的现场有没有这辆车。”他拍着张数的肩，面露喜色，“截个图发出来，我们对比着找。”
可是他们找了个通宵，虽然有发现这辆车，却因为车牌反光而无法确定车辆信息。至于抛尸的男人，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样子，也就只能看出来大致的体型和走路姿势。
“熬了个通宵还是一无所获。”陈一成摊在椅子上，脚翘得老高，“这人看来事先就已经对这七个地方进行过调查了，知道哪里有天网，全程都避着走。我也是服气，这得花多长时间做准备。”
“不过我认为至少可以排除凶手是享乐杀人，他所有的行为都是精心策划过，在此之前说不定还进行过演练。”叶瑶边说边在比划，“静盈姐不是说了吗，凶手具有一定的解刨知识，说明肯定是练过，但是又不是那种经过专业训练的。”
陈一成羡慕地看着依旧朝气蓬勃的叶瑶，感叹着：“年轻真好啊。”
“是啊，可不像某个骨质疏松的老年人，崴个脚都能骨折。”叶瑶说完就自己笑了。笑几秒又忽然咳嗽一声，瞬间收起笑再次正经起来，“之前魏哥不是发现鞋印里面有猪血吗，凶手会不会在拿猪做练习？”
方君洋点点头：“这确实是个方向，可以跟。”、
叶瑶一听就开心地笑起来：“谢谢方队！”
“谢什么谢，又不是老师批作业。”
张数捏住山根，过了会儿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凶手抛尸并不是按照北斗七星的顺序，这不是很奇怪吗，他连鞋印的朝向都注意到了，却并不在意抛尸的时间顺序。”
“说明顺序不重要？”
“可是如果凶手是将北斗七星作为一个有仪式感的东西，就不可能认为顺序不重要。所以他的目的不是要凑个北斗七星出来，起码主要目的不是这样。”
陈一成搓了把脸：“我现在脑子处于死机状态，已经无法进行思考了。”
方君洋看了眼外面逐渐变亮的天色：“先休息会儿吧，等养足精神去趟圣伟集团。”
“方队，我想回趟家。”张数说。
叶瑶立刻就怪笑着走过来：“家里有谁呀？”
张数斜眼看着她，不由自主露出一丝丝笑：“你嫂子。”
“我可以叫嫂子了吗？！”
“不可以。”
“你回去睡几个小时，我们午饭后去圣伟集团。”方君洋说完忽然想起来办公室还有个伤残人士，于是就指了指陈一成，“顺便把他送回去。小成，外勤你就不用出了，回家好好休息吧，人手不够再叫你。”
“别啊，不能因为我瘸了就排挤我，我热爱工作不想休假。”
“你以为不出外勤就是让你休假？想得挺美，你留在办公室辅助后勤工作。”
陈一成指着张数：“就怪你，乌鸦嘴。”
张数无奈：“走不走？”
“扶我一把啊！”
张数抓住他伸过来的手，使劲一拉，将他给抓了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张数顺便在楼下买了豆浆和包子，心想着每回都是顾合在他洗漱的时候就弄好了早饭，这次得反过来才行。
可他开门进去却发现顾合已经走了，桌上还放着没凉透的早餐。他放下手里的豆浆包子，拉开椅子坐下开始吃着给他留的那一份，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变得温和许多。
他看了眼时间，确认还不到顾合上课的点，就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早啊。]
电话接通，张数一听见顾合的声音就心里愉悦，笑了起来:“早。”
[加完班了？]
“嗯，回家没看见你，就想给你打个电话听听声音。”
电话那头的人笑起来:[桌上给你留了早餐，你看看凉了没，凉了就热一下。]
“已经在吃了。”
[案子我在网上看见了，今天还加班吗？]
“应该要，今天又不能去接你了，晚上可能也回不来。”
[嗯，没关系。]
“明天你还上课吗？”
[明天不用，可以在家休息。]
“那明天我给你带早餐回来，有想吃的吗？”
[都可以，你买你想吃的就行。]
“我想吃你喜欢吃的东西。”
顾合在那头笑出了声，过了小会儿才缓缓说:[小时候，我爸的朋友曾送过一种用黄色叶子包起来的馍，我不记得名字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
“我找找。”
[以后再找也行，明天就随便买点吧。]
“好。”
[张数。]
“嗯？”
[注意安全。]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