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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尼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坦然自若蜷腿坐在沙发角落里的少年。
看起来有几分惨，但那双眼眸底下的肆无忌惮，让他怎么都无法关联到惨。
林东东看着摆在茶几矮桌上的空啤酒罐，故意仰起头看了看林小姑，又看了看啤酒罐。
林小姑没搭话，却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
半路就被宝尼截住了，“要喝他自己不会开口说啊。”顺手接了过来，自己拉开就喝了两口，又随手往水槽边一放。
林小姑好气又好笑的叹息道，“跟一个小孩子别什么气。”
“是因为小孩子么？是因为他两面三刀，不做人！”林小姑曲起手肘推了推宝尼的腰，示意他别说了，宝尼却不为所动，“看看，西哲来的时候我什么时候亏待过。自己舍不得吃的，从琴姐那里厚着脸皮顺来自己舍不得喝的酒，不全拿出来招待了西哲？这不是小心眼，不是别气，就是我不待见这孩子。我们干摇滚的，直来直去，演不了！”
林东东全听见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那么势利的观察力一眼就看出来，这家的底子还不是林小姑撑不起的。滚圈old school老boy宝尼不过是个搭伙过日子的小白脸儿。
他不在乎。只要林小姑还姓着林，就得向着他，这是血气里的东西，十拿九稳。
林小姑看了他一眼，“吃了没有？”
“不饿呢，姑。”
“你怎么在那条巷子里窝着？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回去呢？”
宝尼插嘴道，“怕不是家都被他那个妈掀没了……”又被林小姑瞪了一眼。
……
睡到半夜的时候，林东东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抱着空调毯蜷在书房的沙发上，宝尼睡的晚正在自己的工作区调音。
就看到林东东跳了起来，紧张兮兮的盯着电话看了几秒，才极不情愿的接听了。
听着听着，哼了两声，突然扔下电话就跑了出去。
宝尼立刻丢下琴，抓起手机追了上去。
在电梯厅一把抓住了他，“去哪儿呢！半夜的。”
林东东瞪着他，眸底有猩红猩红的光，“回家。”说完一个侧身滑脱了宝尼抓他的手指。
“唉，你等等……臭小子！”
电梯门开了，林东东闪身就进去，一脸杀气腾腾的等着电梯门关上，宝尼迟疑了片刻。
///
林东东回到和母亲租住的公寓楼，楼道里一如既往没有一盏感应灯是亮着的。
两部客梯，有一部正在维修中，他没记错的话，从上次回家到现在这部客梯始终没有维修好过。
而运营中的客梯数字正停留在他家所在的那一层。
数字跳动了一下，然后开始直线下降……
林东东犹豫了半秒，转身跑向了消防楼梯。
指纹锁开门后，一脚就踩在了碎裂的玻璃渣上。
倒吸了一口气，还好，穿着的是厚底的马丁靴。
他凝神屏息聆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不和谐的响动，这才放开脚步走向房间里头。
“不要过来啊啊啊——”
哗啦一声，有东西砸了过来。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临空飞来，不过根据重重的落地声，能够判断出这玩意儿还挺重。
“妈！”林东东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手指在墙壁上摸索，来回敲了几次，灯都没有打开，“灯是怎么了？坏了？”
“东东——？”蹲在角落边的人影朦胧中像是要冲过来，林东东立刻抬起手拼命的挥舞。
“你别动！别动！地上都是碎片。”
“他们把楼道的电断了……”正说着，灯又啪一下亮了。
眼前的屋子乱的一片狼藉。
不过林东东确定以及肯定，是没有人进来过的，朵仪女士有这个本事自己就把房间捣乱。
走廊里传来了说话声，林东东趴在门上仔细的听，像是楼里的邻居，这里三层合一间用电房。所以断电的话应该上下三层一起断，此刻在门外走动的人像是楼上下的邻居，被断电波及，过来查看总电闸的。
虽然压着一肚子火，林东东语气依然平波无澜，因为他深有体会，跟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扭情绪毫无胜算，且劳心劳肺。
“怎么了？”一边说着话，一边低头找能扫拢那些玻璃碎渣的工具。
从一块厚实的底片来看，应该是乐淘家买来的彩色玻璃杯了。
终于打扫干净，确保地面上没有多余的碎玻璃渣，他看向了依然纹丝不动的朵仪女士，叹了口气，过去把她拉起来。
“是什么人啊？你没开门吧？”
朵仪女士颤颤巍巍的摇着头，“我没有开门。他们很坏！故意关了电闸，想骗我出去开电闸。我就在房间里不断的扔东西，就把他们吓走了。”说话的时候可自豪，像是自己多么勇似的。儿子却暗自叹了口气，摇着头。
“妈，我觉得这里不能住了……”
“你自己去跟你爸说，让他接我们回去。他不求我，我是不会回去的。”
林东东傻眼了。
都说母亲的智商决定下一代的智商底限，他现在充分合理怀疑莫非朵仪女士不是林教授原配？！
可是见过的人都说，他林东东长相酷似妈妈，而且他专挑了好的基因继承，如母亲的身高、骨架，脸蛋轮廓，深邃的眼眸和厚实的唇齿是像林教授的，看起来阳光可靠，反而是朵仪女士的看起来过于稀薄了。
尤其他智商，简直天赋异禀，狡黠和世故兼具，在数学上又席承了父亲林教授。
目光中莫名都开始有些同情起朵仪女士，她到底是知不知道，林教授已经准备和她离婚了。
从始至终，朵仪在林教授的眼里大抵都只是一具美好的躯壳，在无风无浪岁月静好的日子里，美丽的躯壳只需仰卧在白水细沙的土壤上就足以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自从女儿林法沐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的每一个举动都能牵动起林教授莫大的悲哀和不满。
简一言之，“这个女人一无是处！”林志就是这么对妹妹林白形容的。
林小姑在青幼儿教育学方面与朵仪女士的分歧不只是天差地别那么简单的了，简直是水火不容尔死吾活。
若林教授全是为了家庭，为了子女，哪怕撇开了职业上的稳定性，才与朵仪女士离婚的，林小姑定然力排众议支持兄长。
而眼下林教授意欲摆脱朵仪女士的理由却令人一言难尽。
林东东是看得明白，他甚至背地里有些期待父母的分道扬镳，父母内心的愧疚将对他这个成年独子来说，利大于弊。
且他早就打下了伏笔，自己会跟随朵仪女士这个单亲母亲。
社会公序会站在他的一边，朵仪女士本身就是隐姓族人，自己依然是林家的传子。
所以为了讨好自己，林教授注定只有有求必应的讨好儿子这一条路。
直到他灵敏的嗅到了林教授一把年纪后居然找到灵魂伴侣这回事！反而朵仪女士的精神状态却每况愈下。
如果这个时候再让父母真的离了婚，他林东东大概彻底昏了头。他必须独自承担起照顾朵仪女士下半辈子的责任，也就是一个疯婆子的下半生。林教授那头又是老夫少妻情正浓，搞不好自己就多了个弟弟或者妹妹……想到这一层他神经都要崩塌了。
眼下绝境之中，他能指望的只有林小姑了……千万头彩色羊驼在林东东的心头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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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砰砰砰的响起，林东东的思绪猛然抽回。
朵仪女士也像受到了莫大惊吓般怔神着。
“妈，你先回房间去。门锁了。”
“好的！好的！……”
他轻轻抵在门边，低声问，“是谁啊？”
“我。西哲。还有宝尼叔。”
一层层的抽下门上的防盗链，一脸困倦的西哲和精神高度集中的宝尼果然站在黑洞洞的走廊里。
“人没事。你们来干嘛？”
林东东挡着门，本来没想让进，西哲抬腿踹了上来，踹在门板上，林东东只好往后让了让。
宝尼抢进门后就上下左右狂抿，大概警匪片看多了。
西哲看着他，顿了会儿，心思万绪。至少还愿意拼了命的回头来看一眼亲生的妈——
她走进客厅，在眼花缭乱的沙发上扫了两眼，推开了几件衣服和包装纸，径直坐了下去。
一回生两回熟嘛。
宝尼叔就僵住了，完全找不到地方下脚。搓了搓鼻尖，“怎么一股馊味？你开个窗透透气啊！”
林东东没做声，倒是乖乖去开窗了。
半夜三更，冷冽的空气吹进来，每个人的毛细孔都收缩了，汗毛竖立起来。
“跟我让你查的车子没关系吧？”西哲问的时候还有几分心虚。
林东东借机暗讽，特意去冰箱里翻了下，找了两瓶啤酒，故意扔给了宝尼叔一瓶。
宝尼叔咬着牙放下了。他不是来喝酒的。而且大半夜的，他还开着车呢。
他没有叫上林小姑，一来怕林小姑担心，二来他多少有些顾虑，万一林东东真的犯了事，他怕林小姑心软，还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他特意咨询了西哲，遇到这种事情，家人自己检举，是不是也算帮林东东一把？
西哲一听就猜到出什么事了，想起之前与林东东之间的交易，不由得心杵了杵，该不能又是高薇动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