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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安德烈没再找什么麻烦吧?”
西哲驾驶着白子冠的红色雅阁,自信的穿梭在车流中。
白子冠却倒在副驾驶座上,将车座放平,脸上盖了块方巾。
“不需要……”
“啊?什么。”
“我说,不需要他来找什么麻烦,我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叹了口气,将方巾抽开,椅背慢慢的又靠回到了垂直的状态。
白子冠的性格多少是与宋品风马牛不相及的,虽然两人都拥有着极其相似的价值观。
有些人的天赋是适合经商,而有的人却更适合于象牙塔,有的欢喜热闹,有的却沉溺于孤寂。
宋品知道西哲不乐意阿谀奉承,哪怕说着违心的话,语气里的蔑视连自己都瞒不住。所以溜须拍马的事情,他自己来。
因为他有天赋,他可以很平滑的自洽自己的道德感和为目的采取的手段,他可以一边骂着煤矿老板压榨工人,一边笑着敬酒说服煤老板息事宁人。
但是,白子冠做不到。她在过度的消耗着自己去达到自己无法达到的平衡。
“师姐,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方向。”
“换个?意思是让我换个合伙人么。我也想啊。奈何臣妾做不到哇!宋品留下的局太大,我光是要把触手伸进去,就要分裂出无数支触角,只希望最后不要变成睁眼瞎吧。”
“我看过合同了,反正合作的客户还有几年的合作期,也不用急在一时,我的意思是……”
“你看过?你什么时候看过的?你都没有回来啊。”
“……”西哲噎了下,“有O-Star系统啊。不会,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白子冠猛然打了个饱隔。
西哲等了会儿,没声响,侧目看了过去,余光就瞥见白师姐一手按住了额头,目光定定的望着车窗外。
“师姐?”
“什么时候上线的。那系统。”
“我记得……就在你离开不久后吧。因为海外组那边走判例法,需要很详细的归档编号,当时做录入的时候还花了不少钱请来的临时工帮忙才在规定时间内赶完。”
“是不是我做人特别失败啊,苏西?回所后,跟每个人好像都很好,关系不错。但真的需要有人能站我帮我说句话的时候,却一无所有啊。”
这事西哲也听商二组的梨花姐提起过,倒不是每个人都不愿意与小白走近,而是她实在太忙,整个人就像飞在半空中一样,脚不沾地。
尤其是这次回来,她是作为合伙人回来的,拿的股权又是等于从安德烈手上抢过去的,所里的人都是人精,要分边站在所难免。
也不怪没有人愿意站她,实在是小白有些把自己过度耗损了。
“师姐,我有个小小的,不成熟的提议。”
白子冠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来啦?小小的,不成熟的,来吧。”
“你就放弃宋品以前的所有客户源吧。”
白子冠沉默。西哲会这样说,一定是有西哲的道理,她希望自己能在反驳之前明白过来西哲的理由,不要显得像为了反驳而反驳。
见师姐并不回答,不赞成也不反对,这就是小白与宋师兄不一样的地方。
宋品但凡想不通,先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在你不经意间抛出自己的问题,让人完全无法意识到他究竟卡在了哪一道工序上。
但是白子冠却很实在,能明白才会走下去,不明白就一定要自己弄通了为之,尤其傲气让她很难开口求问。即使是在自己疼爱的小师妹面前。
西哲缓缓的解释下去,“大部分的客户,我都是认识的,除了一些他家族亲友之间的,他在私下里维护的人。正是由于我认识,师姐,我才会这么劝你。那些客户能与师兄合作无间,认定的只有宋品这一个人,而非每个人都能成为宋品……当然,我不是说……”
“明白你的意思。我与他的做事风格确实不一样。”
“与其眼看着你耗费那么多心力维护根本就无法志同道合的客户,不如,师姐,去走你自己的路。”
西哲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一天,需要她来对白子冠说出这句话来,在所有人的眼里,白子冠原本就是那个会走自己路的人。
可是她知道,白师姐需要她的这句话,需要背后有个人去提醒她这句话。她被某个情绪困住了,就像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困难一样。
在自己还来得及伸出手,及时的施以援手,给予帮助的时候,不要吝啬,不要犹豫,不要迟疑。哪怕日后会忍不住想要砍断当年伸出去的援手,而在当下,必须要伸出援手!
不要!因为对宋师兄的愧疚,思念,不舍,而放弃了自己,走上了一条将自己损耗殆尽的绝路——师姐,你能明白!一定能明白。西哲默默的在心底恳求着。
去找寻属于你自己的道路,走出属于你自己的一番风景。
白子冠依然将额头斜抵在车窗的玻璃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有导航里冷冰冰的女性电子音毫不懈怠的播报着路况,“宝贝,请在下一个路口汇入匝道,准备进入南北高架立交桥由西往东方向的……”
西哲听见轻轻的撞击声,她挪开视线瞥了一眼,是白子冠正在拿自己的头壳敲击着玻璃窗。
一下,一下,一下……
终于不再撞头的时候,听到白子冠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对!”
“师姐,我只是提供我自己的意见。但最后怎么决定,还是要看你……”
“所以你赶紧的给我把手上的事情结束!倒是回来帮我忙啊。我等天等地等你到今天。就算要移交给其他的人,我也舍不得便宜了安德烈那个狗砸!我要转给你,统统转给你。还有那什么不人道的系统,你赶紧的回来教我!想当年上调解庭的时候,明明不能带外人的,我还非带着你去,我对你多好啊?现在是你知恩图报的时候啦。”
“唉?!”西哲哽咽了瞬间,“不是,你那儿客户这么多,全转移给我,我也应付不过来啊。师兄手下好歹一组人在帮他。”
“这不是看你成长起来的机会到了嘛。”
“没有。还没到呢。”
“对了昂,最近忙得都没有时间顾你了,高薇那头的事情查怎么样了?上次好像还听到你说冻住了他们夫妻共同财产?”
“那是上上次了。我拿到她的车了。”
“什么!?”要不是安全带扣着,白子冠真能跳起来,“她把车交给你了?那么乖。怎么听着不像是高薇的动静呢。”
“不是。我趁她全车保养的时候,把车砸了。然后把电子中控摘了。”
白子冠直接在座位上转了个向,凑过脸来看住她,“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
“西哲啊!别跟你师兄一样的,天天就想着打擦边球。你要告她婚前个人精神状况有所隐瞒,有重大疾病家族史未坦白,我都支持你。你要团队援助,我代表整个海威就站在你的背后。可是,你不能这样做呀。你学过的呀,知道什么是流程法的呀,你采纳证据的途径不规范,有什么用啊?!你是律师,你不是特么的刑警呀?”
西哲哑然不语。因为她心底知道说服不了白子冠的。白子冠是那种只要自己错,就连吃了亏也会咬牙吞下去的人。
这就是所谓“绝对正义”?西哲不服的。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两人默然无语的坐着,西哲开着车,白子冠打开了车窗。
“停车。”
“……”
“让你靠边停车!我的车。”
西哲驶离了匝道,下了高速,靠在了路边停车带。
“你下去。”
西哲顿了顿,还是默默的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白子冠爬到驾驶座上,一脚油门直接飞了出去。
……
西哲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11点了。
她们原本是准备去西山的薄缘庙,庙后有一片自留地,曾经捐过庙门的施主把那里圈为了私人墓。经常有高僧超度,万香供奉。
宋家也是捐过庙门的施主之一,小白听说了以后就让西哲陪她过去一趟。
联系的时候,小沙弥特意提醒过,寺庙过了1点后就不接待外客,要讲经了,最好1点之前离开。
刚叫完了一辆车,前脚准备上去,后车的喇叭就按响了起来——叭叭的。
司机师傅骂骂咧咧,“你快点!后面那女人赶着投胎呢。”西哲转头看去,是白子冠回来了?
白子冠到路口绕了U型弯又转了回来。
“不好意思,师傅。”西哲关上了车门。
“蛇精病啊!”
……
走到后车副驾驶座窗户旁,“还带我玩么?”
“我就想请教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那执照是刚刚拿到手的呀,还没焐热呢。怎么就不想要了呢。”
“车不是我砸的。”
“我管你车是……等等!车不是……?你还雇人砸车了!?你雇了谁啊,靠得住么?给钱了么?你完了完了完了……”
西哲轻轻拉了拉车门,车门依然锁着。低下头再次看向驾驶座的女人。
“???”
“西哲,我好好给你说,你魂给我皮实点……”
“让我先上车。你这停非机动车道了。违反交规。”
“我停非机动车道了?”
“嗯啊。”
“那前面那辆车不是也停了?”
“那是出租车。”西哲指了指头上的出租车扬招点站牌。
“敲里玛啊!今天的分扣在你的头上。”
“一车一证。我跟你不是一家人。代扣违规。”
“……刚不也是你停的车。”
“我停在前面。前面有临时停车线。”
“……那,谁让你走这么远的!”
“因为这里有扬招点啊。”
“……”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