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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司机口风显然要比慧玲姐松动不少。
西哲低下头假装在手机里翻找高薇的家庭地址，奶奶灰中年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一手手腕搁在方向盘上，一手撸着袖子，吹了两声口哨后，俨然是按捺不住了，想要找人倾吐的心思喷涌而出。
“唉，小姑娘啊，你多大啊？是不是跟高小姐差不多大啊？”大叔调低了午夜电台正在播放的沧海一声笑，故作的轻松的开口了。
同时视线不停的在后视镜与前挡风玻璃之间来回切换。
西哲注意到他的用词小心了许多，之前还“那个女人”，现在变成了高小姐。
看来当着高薇的面，这位江湖气息甚浓的司机大叔是有几分忌惮的。
想着一会儿不可能找出高薇家的地址，还得回绝他，西哲语气松动了几分，“其实我跟高薇才是同学，跟宋师兄是校友。”
说完她很警惕的偷瞄了一眼后视镜，不料与对方尴尬的视线相撞了。
想来高薇在宋家相处的也不怎么好，准备好一顿血雨腥风，对方却反而缓和了起来。
“不是我一个当司机的要在背后说人家小姑娘坏话，是这个高小姐吧……她这个人吧……”斟词酌句，奈何上限天花板它不高，“她这个人也太不是个东西！”
大叔半露的精壮小臂上幽幽露出半截鳞尾纹身，不稍细想就能猜到大概是腾蛇、乌麟之类。
前半句话脑子里思考了太久，气势被压了下去，但“不是个东西”几个字，吞吐惯了的，气势一下子拔高了起来。
感觉下一秒就能从车座底下掏出一柄斧头。
西哲不自觉的放下手机背脊往座椅上靠了靠，草率了！刚才应该说自己已经约好车了。
不过那个地方周围云杉密布，信号不好，可能定位也不一定找得着自己……
“我这不是骂她哦。”见西哲不反驳，大叔想当然的以为对方就是认同自己的，索性半侧过身子，时不时的目光往后瞥一眼西哲，“跟我们小少爷结婚后，两个人就开心了没几天。我是没听到过，不过慧玲说——唉，你慧玲认识的吧？”
西哲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大叔得了反馈，继续滔滔不绝，“慧玲有一次着实气不过！出门买菜的时候就在跟我抱怨，说家里好吃好喝伺候着，什么都不用她操心。每天还这个不高兴，那个不高兴，每天都要掌控着小少爷动向的。小姑娘，你是这样的女孩子哇？我们小少爷是男人呀，以前单身，花天酒地的事情也没有过。我们太太心疼儿子，肯定帮着要说几句的咯，好来！摆脸色，饭也不吃。天天不是盯着买房子，就是去度假……她大概当作宋大哥家是炒房地产的咧！”
西哲松了松胸口的安全带，身体开始往前倾。
“师傅，您怎么称呼啊？”
本来看西哲一直反应讪讪的，大叔自己说的也没劲，见西哲一开口，态度立刻跟着高涨了几分，“我啊？宋大哥叫我老墨的。你喊我……”
“墨叔？”
“好！我这个人跟年轻人没代沟的，你们喊什么都行。小少爷在的时候还给我起了个英文名字……啊哟，叫什么，现在都忘光咯。”
“墨叔啊，您在宋家待的时间长了吧？要比慧玲姐时间更长吧？”
这是她推测的。因为慧玲在家里和家外对两位宋老的称呼都是“先生”和“太太”，但是上了车气氛热起来之后，司机却喊宋先生作，宋大哥。
现在社会还能叫一声大哥的，那个关系必须得铁。
墨叔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有些局促的挠了挠灰白色的后脑勺——他的头发是灰白了，挨近了看发梢是染的，而发根处却是瑟瑟白，不见一丝黑发的那种。
“我跟宋大哥认识了是有几十年了，认识的时间要比慧玲久远些。不过以前不帮人开车的，是近几年才开始开车。宋哥看我在外头帮陌生人开车辛苦，还特地辞退了家里的司机，让我来做。平时对我也很好，一家人似的……”
说起这番话时，刚才的江湖气顿时锐减了不少。只有眼底里锋利的光，更甚。
西哲的脑海里隐约的浮现起一种人，劳改犯。
她知道宋师兄家里有钱，但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也很少听他本人说起。
还记得以前几个同事开玩笑的时候说，“宋品家里是走si的吧？神神秘秘。”
宋大状总是笑嘻嘻的撸过去，“我们家里是靠开渔船发家的！”说的像真的一样，现在回想起来，可能还真是。
进宋家大门后，两边池子里的鲤鱼，裱在框里的初代渔船。那些模型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不过当时西哲并没有心思多留意几分。
“墨叔啊，宋先生以前是做捕鱼业的？”
“啊？！……啊，是运货的，没错。”
“……？”
从墨叔的口中，西哲听到的尽是高薇嫁到宋家以后“奇葩”的举动。
“她家里人从来不往来的！邀请吃饭都不来的。有一次太太亲手做了八宝饭，让高小姐带几个回去，她一口就回绝了哦。……哦，还有这个「高小姐」三个字。她跟我拗了足足两个礼拜你知道哇。我叫小少爷随意来兮的呀，有时候叫名字，有时候小哥，有时候小品，他又不介意的咯。
这个高小姐不对哦，不叫少奶奶要翻脸的哦，我说你在家里叫就算了，对吧？我要出门接送她的呀，哦一开门：少奶奶！？干嘛啦，古代人啊？然后她就说要喊高小姐，一定要喊，英文名中文名都不肯给叫。我都还以为她家里人八旗子弟出身呢！”
西哲脸色微微变了变。
高薇家里是不是八旗子弟出身她不知道，不过法沐家里倒是真有八旗子弟后裔。
“还有一件事，姑娘你听完就算了，爷叔也是路上跟你侃侃，怕你无聊。听过算过！”
“好的，墨叔。”
“以前小少爷在家里不喝酒的，工作的事情没办法，他们有个老师就是喝酒喝死的。所以小少爷一直很小心的，这个女人……这个高小姐来了以后，家里红酒啊，白葡萄酒啊，洋酒啊，不断的呀！每次喊慧玲去送醒酒汤，结果都是送给这个女人喝的！真的是，娶了个姑奶奶哦。这小少爷才刚刚一出事，你看看——这女人就野出去，不知道去哪里了……”
Duang的一声——西哲脑海里某个角落仿佛警钟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