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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东东虽然社会经验不足，但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
脑瓜子里嗡嗡的，翻天覆地！
用脚指头抠一抠就能想出来，背后到底是谁捣的鬼。
马仔们手提旺仔牛奶和榴莲果篮耀武扬威的闯进医院来“探望病人”了。
被小东哥一个眼神指挥到了住院部楼下草垛里。
一名马仔讨好的将耳朵上夹着的烟递了过去，林东东有点嫌弃，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不是高人一等的时候。
“鬼叔没说什么话吧？”
马仔边回答边抖着脚，“确定是姓宋的？鬼叔说他印象里没有姓宋的大婶儿呢！是不是东哥你听错……”
林东东抬起一脚就踹在对方不停抖着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马仔疼的蹲下了身，眼泪都快流出来，憋回去后努力仰起头回视着东哥。
东哥有那么点神经质，说打人就打人，说立威就打人，见人蠢就打人……鬼嫂还替他开脱解释道，“那是由于年轻人火气旺，等有了女朋友就好了”。
马仔心底苦：忒嬢的！老子还能活到这小子找到女朋友的那一天？！
连着失踪了几天，杳无信息的，鬼叔身边的马仔都蠢蠢欲动。
莫非东哥跑路了？
手上还压着一辆鬼叔极品车没出，人就敢跑路？果然会念书的人脑回路就是不一样！
但小子自己打电话回来了，说人在医院里，躺平了。鬼叔好声好气的问了一句，“是谁？”
就那种长辈看到亲戚家的小孩子打架了，随口问的“啊哟，又跟谁打架啦？”，本也没指着得到答复。
东哥年少不更事，还一五一十整个经过都说了一通，那鬼叔没办法，自己罩着小弟被人打了，于情于理都要和对方打一声招呼吧。
可找来找去都没找到一个姓宋的爷叔。问了好些个前辈，都说以前是有过那么一个，跑船的，心狠手辣，没脸没皮。
“然后？然后遭报应了呗！生不出儿子呀。生一个死一个……这不就才晓得怕了，开始吃斋念佛，积攒阴德。”
鬼叔听完就开始肚子里打鼓。林东东这小子，看着懂事乖巧的，还真是越乖巧的崽儿闯出来的祸越可怖！
不想管。一点都不想管。可是手上急着出的车怎么办？就只好装聋作哑，没听过。一口咬定没听说过，看这崽儿还能怎么告状不。
那就像双职工父母白天在公司里赔完了一天的笑脸，晚上好不容易熬到家里，推开家门就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幼儿园里的同学都有XXX的玩具！就我没有！我也要要要要……”
孩子的父母能怎么办呢？父亲走过去默默的关掉了路由器的开关，母亲走到孩子身边，敷衍了事的摸了摸孩子的头，打开用来播放喜洋洋和灰太狼的平板电脑，“帮你看看哦……啊呀！怎么没网呢？”
小孩子，“有的！有的！刚才我还看了更新呢……”抽泣，委屈。
“没有。没有。真的！你看。”回头心照不宣看了一眼孩子父亲，眼神中满是最后一丝的倔强：糊弄过去！“明天等爸爸修好了网，我们就买！”
“真的嘛？！”“真的哦！”……
林东东不是小朋友了，林东东是个继承了父亲衣钵，准备学数学的鬼才。
听错了？他林东东会听错？
一个马仔这样说，是欠揍。两个也这样说？几个都一样的风口？
他明白了，是鬼叔根本懒得管他的私事。
说的好听！当你亲儿子一样，以后就是我家女宝的黑马骑士。
可黑马骑士掉进狼窝里了呢？自己爬出来啊，自己爬不出来就去死吧。
人心，千古年来都是一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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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哲走进病房的时候，病床是空的，路过的小护士听她一描述就猜到了是探访哪个病人。
“哦，那个挺活泼的男孩子吧？”手指凌空一指。
西哲循着小护士指着的路走过去，在四面高墙围拢起来的小天井里，几名住院的老大叔们正在石桌上打牌、下棋。
由于几经易手，棋牌都是残缺不全的，一看就知道由好几副拼凑而成。
穿着蓝白条病服的少年眉头紧锁，盘腿坐在靠墙边的石凳上，腿上搁着用来夹病历单的夹板，手上一支哪里顺来的圆珠笔，笔触唰唰唰的在只有B5大小的病历纸上画着什么。
等西哲走近去的时候目光不由怔住。
他在画眼前的病友，那几个下棋的大叔，大叔各异的表情，手上捏着圆子，互相搀扶着肩膀。
视线不自主的顺着望去，显然大叔们并不知道自己落入了这个同是病友少年的画笔下，他们的姿态早已不复纸上的场景。只有看得出，依然是这么几个人。
圆珠笔落画是难以修改的，只能在微小的幅度内轻微修整。
在少年的身上，西哲仿佛看到了那个被自己忽视的女生，回忆之中有很多人说过，“嗯，林法沐啊？是个挺会画画的家伙吧。”，“给我画过简笔画，好看哎！”
可惜西哲却从来不知道。
林东东的视线注意到身边站了个人，刚才其实就站过不少的甲乙丙丁，但看了一会儿后明白过来自己没有意愿与他们交谈，就灰溜溜的走了。
这个是怎么回事？厚颜无耻么，不知道走么？
扭过头，看清楚站在那里的人是西哲，林东东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扬起嘴角，“小西姐姐。”
小西姐姐声音出来的即刻，雾蒙在西哲眼前的林法沐的影像彻底消失了。
她的视线一寸寸的从少年面前的病历夹板上挪开，并仿佛像从来没见过一样。
“宋伯父和我说，你之前见过宋品？”
“那个老头子到底是谁！”竟然连鬼叔都畏惧的人。
“宋品从桥上掉下去的时候，你在现场？你们在说什么？”
这问题和墨叔问出来的就没有什么分别了，林东东忍不住tui了一声。
西哲略微俯身，目光逼视着对方的眼睛，“林东东，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林法沐弟弟的份上，就算你倒在我的面前，车子从你身上轧过去，你喊的再惨，我也懒得给你一个眼神。被教训的不够是不是？那好，我明白了，若是再有下次，我直接通知你姑姑去哪里替你收尸就够了。”
顿了一顿，“我不会算命啊。不过我敢负责任的说，一定有下次！”
宋品不是宋父第一个孩子，但宋品是宋父最后唯一一个孩子。
西哲眼神里那仿佛看向死者尸体的光，钝钝的插到了林东东的胸口上……
就在西哲直起腰，准备敷衍的夸一夸他实际上画的还不错的随笔时，林东东开口了，“宋品……就是那个高薇的老公吧？”
他的手指轻轻的抚过摆在膝盖上的圆珠笔素描。
圆珠笔是他从护士台上随手顺来的，就是那种9.9块钱一桶的批发笔。
质量堪忧，经常漏墨，笔芯用到三分之二处必堵住，无法经受任何外力强攻。
有一个视频中，两个小学生在课间休息时甩动着类似的圆珠笔在模仿星球大战中的原力光剑，结果砸的太狠，塑料笔杆直接破裂飞掠出去，插向了另外一名同学的眼睛……大概就是这种质量的笔吧。
所以他画的时候必须很小心，尾指绝对不能抵在刚才笔锋经过的地方，尤其线条上突起的一块块的漏油的触点。
画完一块局部，整条握笔的胳臂连带着肩胛骨、斜方肌都是酸胀僵硬的。
直到他的指腹拖曳过的瞬间，肌肤的温度晕染开已经结痂的圆珠笔线条上的囤油，变得七零八落，满篇狼藉。
他若不在意的瞧了一眼指腹沾染上的蓝色油墨，嘴角勾勒出一丝报复后舒爽的痕迹。
西哲下意识的盯住那幅只有B5大小的素描画，表情极其不愉快起来。
这孩子，到底什么毛病？！
接着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嘛？别蠢了。”
西哲敏锐的嗅到了松动和迟疑，“那么看到的应该是什么？”
“听说她也是姐姐的同学啊？”
“高薇？没错，你姐，高薇，和我，我们是一个中学的……”
“我知道。那个蠢的要死的连读中学嘛。当时林教授为了省麻烦，差点连我都被送进去。”
西哲嘴唇抿了抿，有哪个孩子会叫自己的父亲，“林教授”这种职称的？
“那个宋品，你们说的宋品，他从桥上掉下去了？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酒后失足，淹死了。”西哲平铺直叙的讲述着警方的最终调查报告，一边仔细的观察着林东东表情。
他的表情中有一丝惊骇？
先是讶异。人在惊讶的时候会本能的表现出来，尤其在语言上。
然而强行压抑住这份惊讶，并坚定的保持着沉默，原本肆无忌惮的眼神开始闪烁，说明他在畏惧着什么！
西哲的语气出离了愤怒，“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没有。”他回答的倒是很平静，“我是见过这个人。不过我一开始要见的并不是他，是他的妻子，高薇。”
“你为什么要见高薇？”
“那你为什么瞒着我小姑，我姐发生意外的当天本来是约好了去见高薇这件事呢？”
西哲沉默。
走廊上飘来饭菜的香气。下棋的叔叔们纷纷收拢棋盘准备退散。
“小林仔？吃饭去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