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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苏西西!”白子冠笑得四仰八叉,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你是没看到安德烈那个脸——绿的呀!唉,你真的应该和我一块去的。安德烈那个傻X,他真的以为老秦会把股权返给他?他以为老秦跟他一样呢,惟利是图,六亲不认?我跟你说哦,这次回去啊,我就气死他丫的!”
落地窗前盘腿席地而坐的西哲却若有所思,愁眉不展。
听到白师姐走过来的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安德烈高说的也没错,他手上的客户资源不比宋师兄少。以往是因为有师兄在,看在与师兄长期合作的情分上,那些客户不会脱离海威,但现在不管谁接手,怕是都没有安德烈的资格老了。”
小白瞬间拉胯了脸,“有意思嘛?刚跟你说些开心的事情,就打击人……我不过就是对那个死高拍了个脸,爽而已!怎么了,不行啊。”
西哲说的是实话,而且她也没有觉得,打脸有多么爽的,但瞥了一眼师姐的表情,自回国以后她确实没怎么见到过白子冠爽朗脱缰般的笑容了。
或许,她也只是为了能够替自己在意的人所尽绵薄而感到解脱罢了。
“师姐,你是准备回海威了?”
被这一问,白子冠怔住,她只考虑拿回属于宋品的股权,却没有考虑别的,眼瞅着西哲,露出一丝茫然。
西哲暗自叹息,“也行吧。反正我正失业,不如跟你一道回去。”
“唉?真的!可你不是说已经投了简历,都面试完了么?”
“人家不要我。”
“真假的?我怎么不信呢。”
“那你给我个高级律师的底薪,就能信了。”
“唉,这可不是我说了算。这要看人事部给的评分啊。我不过是小股东。”
“宋师兄手上的股份可不少。”
“我留了一半给老秦。老秦这些年不容易。为了那些孩子,跟他半毛线关系都没有的孩子,我们不能欺负老实人。”话锋一转,“要欺负就欺负安德烈和高薇那样的人间极品。对了,你找着高薇没有?特娘的,她还是人啊!宋家都那么惨烈了,还好意思上门分家产的。”说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消肿了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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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西哲要回海威,西爸西妈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意兴阑珊。
彼此眼神推诿着,最后还是咬着酱黄瓜的西爸开了口,“不是前几天才听你说要去那个百强企业做法务的么?做法务虽然没有当律师刺激,老爸也是过来人,年轻人好高骛远,懂的。但你不也说了,跟律所的人价值观不同。这价值观也是你们行出来的,什么价值观,说白了就是为人处世的基准线。你脾气不好,之前还有你那个同门师兄带着,为了你同学的事,你是师兄也得罪了,领导也得罪了,何必还要回头为难自己呢。”
西哲心累,不想解释。可是看着父母真情实意为自己操心的心意,不忍心敷衍,“这不就是因为师兄为了我的事背了不少的锅。律所也算他一手打点起来的心血,师兄走的早,没孩子,就把律所当他孩子吧。现在小白师姐要回去,她脱离业内也有一阵子了,我能把她一点是一点。”
西爸悄悄瞥了西妈一眼,摇了摇头,可西妈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知道你主意大,听不得我们的。但是这件事上,我和你爸多少要给你提个醒。妈妈看得出来,从你同学去世,到现在师兄又去世,虽然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你从小也不是什么都说出来的孩子,你憋在心里,自己能消化,当然没有问题。但你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肩上。从你回来以后,我们看着你……”
扫一眼西爸,大概想要寻求赞同,可西爸一心认真的咬着脆黄瓜,“看着你脸色越来越消沉。以前你不是这样子的呀?怎么现在这样放在心上呢。同校师兄人不在了,又是从你实习开始带着你的,是会很难过,但你自己也要规划好自己的路,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呀……”
“亲爱的母上,”西哲拉了把椅子,在西妈面前坐下,顺手从西爸盘子里也偷了一条脆黄瓜,咬在牙齿间嘎嘣脆,“道理我都知道,都知道。但光听别人家的道理是不行的呀,你不也经常跟老爸说听的越多脑子里越乱嘛。我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走,你和父上的建议和经验确实可以帮到我,可这跟我自己走出来的路那是不一样的。妈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所以你放心让我去,我保证我完好无损的回来。”
西妈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女儿是长大了呀!口齿伶俐,比自己要会说话。而且也比以往更会体谅人了,那鼓着一肚子气总是冷眼旁观的姑娘现在知道父母在担心什么了,在害怕的是什么了……那种感觉很微妙,有欣喜,有骄傲,也有敬畏。
以前搂在怀里,抱在膝上,可以决定她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走哪条路的孩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完全独立存在的,能够据理力争的,甚至撑起一片天空的家庭成员了。
“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小哲啊,爸妈都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虽然你嘴上不怎么说,可是从你大事小事不跟我们商量,我们也看得出来,你觉得我们能力不强,帮不到你。但是爸爸妈妈保护你的心是有的,而且一直是有的,你记住这点就够了。”
西爸默默的将最后一根脆黄瓜推了过来,推到西哲面前。这比西妈的话更令西哲动容,因为在西爸的眼里,鸟是第一,食物是第二,家人是第三顺位的。
……
回到房间的西哲刚刚躺下就接到了覃孝欢的电话。
“欢姐?”
“西哲,方便说话么?”
“可以啊,怎么了。你在哪儿啊,过去找你吧?”
“琴姐店里。”
“赫兹啊?”
这次西爸倒是很大方的掏出了车钥匙,西哲却瞥了一眼,“去喝酒,不方便开车。”
西妈在一旁欲言又止,西哲过去搂住了她的肩膀,“放心,都是认识的朋友。不会喝多的。”
“唉,不刚还说着么。你那同学,还有那学长,怎么走的……”西哲的脸色顿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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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平路,人声鼎沸的八缘街,司机匆匆忙忙的将她扔下就去接下一单客人了。
还没到赫兹吧门口,就看到蹲在马路边抽烟的欢姐,她身旁站了不少的人,有赫兹吧里的酒保,琴姐,还有光头辛巴。
烟雾缭绕之后的欢姐脸色狼狈而难堪。
西哲快步的走过去,辛巴还记得她,“哇,西大律师回来啦!”说完豪爽的掏出一支古巴雪茄,西哲默默的接了,转手塞给了琴姐。
琴姐接到就是赚到,当着辛巴的面毫不做作的塞进了自己的衬衫口袋里。
琴姐依然是风浪不羁的模样,绸傥的格子衬衫,吊带背心连体裤,剪短后又开始冒芽的红色齐耳短发,推了把一言不发的抽烟,脸色铁僵的欢姐。
“你们,干什么?一个个站在门口?不做生意了。”
酒保骂骂咧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就播放给西哲看刚才店里的视频录像。
高薇来过了,高薇带着一群人进来的,看样子都是来头不小,年纪不大。进店就开始赶客,赶走了就开始霸座,指着四周围肢体浮夸,看着像是在找人。
酒保告状道,“西姐,你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可气人!什么小本买卖,营业额流水不过九牛一毛。不看看四平路背后的地产商是谁,还敢搁这耀武扬威。哦,还有什么,连作奸犯科的囚犯都敢用在店里,店长朝日麻瓜吧?当心哪天就店面失火,血本无归!……真的,西姐,我长这么大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了。上一次见到,我特么还是在精神病院里看望七舅姥爷!”
西哲低头,轻轻踢了踢欢姐的鞋头,她大致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说什么了?”
覃孝欢默默站了起来,直接在掌心上掐灭了自己的烟头。
直到这个时候西哲才想起来,欢姐是几进宫的人了,虽然人看起来是木讷而笨重的,但是她所亲眼见过的,亲身历过的冷酷与凶残,几倍于西哲。
可覃孝欢依然固执的保有了几分为人的纯良,她拉住了西哲的肩膀,手指用力几乎掐痛了她的胛骨,努了努人流涌动的马路对面。
两人在避开其他人耳力所及的距离,覃孝欢才迟疑的说着,“事情的经过我都听说了。”
西哲质疑,“是高薇自己说的?”
覃孝欢点头,“是,她亲口说的。”
“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针对她,因为听信了林法沐弟弟的胡言……”西哲忍不住就要开口,她是亲眼看见的,是视频上一桢一毫秒,林东东找人从记录仪上扒下来的。
虽然对林东东这个少年也没有什么好感,但还不至于去污蔑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覃孝欢按住了西哲的肩膀,深吸了几口气说,“以后我不会再帮你去拍那些扈春花寻女的视频了。”
西哲慢慢抽开了手臂,反握住覃孝欢的手臂,“你知道她现在要干什么?我师兄人刚走,她就要逼着两个老人分家。一个还进了医院。虽然我也很不想认,可是宋品会认识高薇,确确实实是由于我。而他们结婚的时候……我……我就是因为一时不忍,没有说出实情,我现在没有办法去想,当时不同的决定会不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没有人有重塑的机会。但是,今天!覃孝欢,不论你帮不帮忙,我都不会轻易的再放过她。”
覃孝欢的眼神挣扎着,迟疑着,犹豫着,最后还是开了口,“西哲,你知道我当年做了一件什么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