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下乡是市局工会联合定点帮扶的高家村党支部开展主题实践活动，距离有点远，且路也不算特别好走，车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高家村第一书记亲自迎接，热情地带着大家先去食堂吃饭。
刑侦支队的人齐齐围在一张圆桌前，宋余等南荣挂掉电话后，凑过去小声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南荣正低头给他爸回信息，闻言道：“不太乐观。”
笙小禾开口问：“确定是绑架了吗？”
“暂时没接到电话，还不能定性。”南荣摇摇头，眉宇间透露出疑惑，解释道：“痕检确实有发现徐慧慧和另外一个人离开的线索。”
他说：“但脚印并不凌乱，没有明显挣扎的迹象，不能确认一定是被劫持走的。而且依照现场脚印判断，对方应该是一个身高152至155之间，体重约八十斤的女性，就算徐慧慧喝醉了，绑匪这小体格想要不动声色地把她劫走也不太容易。”
贾靖冬问：“有没有可能是徐慧慧主动跟着对方走的？”
这些日子小眼镜一直在恶补专业知识，进步很大，终于不再问一些另大家哭笑不得的问题。
南荣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现在痕检正在做二次勘验，就看能不能判断出来吧。”
宋余：“那小巷外总有监控吧，有拍到什么吗？”
南荣叹了口气，摇摇头：“还没有消息。”
这一顿饭南荣吃得颇为艰难。
他虽然从一开始就表明是私人关系帮忙打听情况，可他的职位摆在那儿，分局和派出所的人都当成市局监督工作，事无巨细全都朝他这里汇报而来。
但即便是如此，直到午餐结束，他并没有接到发现突破性进展的线索，徐家也一直没有等到“绑匪”的电话。
南荣心里隐约升起一个念头，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宋余就提醒他座谈会十分钟后开始，他等下还要给村民们做防范电信诈骗知识的科普，只得先暂时把这事儿放在一边。
村里的会议室和城里不同，大多都直接布置成普通的教室模样，方便为村民进行宣传教育。
市局带队领导和几个处室的负责人都被安排坐在前方主席台，面向下方坐着的村民和警察们依次做政策宣讲和警务宣讲。
笙小禾主动请缨，帮宋余给支队年终总结留工作照，远景、近景和南荣的特写肆无忌惮地拍了无数张后，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位置从最后一排挪到第一排边上，轮到南荣发言的时候悄悄把手机的录音打开，又一次更新了自己的睡前语音包。
她举起手机假装还在拍照，透过镜头，放任着自己的视线毫无顾忌地盯着那个距离自己不过几米的人，回想起刚刚无意间听到的话。
那是饭后大家一起朝会议室走去的路上，笙小禾因为去上厕所的原因落后大家一截，刚好就走在了同样是队伍末端的南荣和宋余身后不远处。
她听见宋余对南荣说：“我刚刚看照片就觉得怎么那么眼熟，原来那徐慧慧就是三年前追你追到局里来，见天儿往咱办公室送花送温暖的那个隔壁家小女孩啊！你俩这关系可不止是认识了吧！”
南荣看着手机上不断涌进来的消息，说：“那不然还要怎么样？未成年的小丫头不懂事瞎胡闹，我要是不止认识，那现在就不在这儿了。”
“嘁，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得那姑娘多喜欢你啊，你俩又门当户对的，保不齐哪天就豪门联姻了呢！”
南荣：“不可能，都什么年代了还联姻，你狗血剧看多了吧！”
“以后的事那可说不准，你拒绝得这么快，只能说明——”宋余拖长音，忽然感觉自己发现了盲点，他用肩膀撞了撞南荣，“卧槽，哥，你该不会还对你那前女友恋恋不忘吧？”
南荣反问：“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宋余苦口婆心地劝：“你那求婚戒指都没送出去，摆明了人家就不想跟你复合嘛！”
南荣：“我说了，戒指是我自己扔掉的。我都还没来得及送，说不定我送了她就同意了呢！”
宋余敷衍地点点头：“嗯，我信你！”
南荣：“……”
……
笙小禾脚步减缓，停在原地，打开相册里一张保存了四年的短信截图：
等你毕业那天，哥带你去领证。
发件人：南荣。
她想，如果当初没有分手的话，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三年多了。
可惜没有如果。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高亢激昂的手机铃声骤然响彻整间屋子，打断了笙小禾的愣神，同时也将她珍而重之的录音也给全部破坏掉了。
她皱着眉立刻把手机收起来，走到摁掉铃声的那位村民身旁弯下身小声说：“麻烦您将手机铃声调至振动或静音模式。”
村民是个约莫六十的妇人，闻言着急地站起身推开笙小禾：“我调不来，我要回去了。”
笙小禾没防备，被妇人的大力推得往后跄踉两步，后边站着的村干部见状忙走过来，拉着妇人低声问：“正开会呢，去哪儿啊？”
村干部对村民还是比较有震慑力的，妇人对笙小禾说了声对不起，重新坐下抬起头对村干部说：“家里还有事儿，我得回去了，主任。”
在村里开会就是这样，很多村民都是想走就走，毫无纪律可言，所以要想他们安心坐下来好好听完一整场的科普宣传只能用各种实用的物资留人。
村干部说：“有事儿那就回去吧，不过我们待会儿还要发米面油，走了可就领不到了哦！”
妇人刚打算起身的动作一下就顿住，尴尬地笑了笑，“今天发那么多呢！这……要不，我再听会儿吧，那小伙子讲得挺好的！”
“行，那就认真听。”村干部无奈地摇摇头，帮她把手机调成静音，退到一边朝笙小禾苦笑一声：“没办法，工作不好做啊。”
笙小禾点点头，小声道：“辛苦了。”
……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村民们终于等来了盼了一整天的东西，喜笑颜开地整齐排队，依次领着回了家。
市局的警察们也到小集市上买了些农产品促进了下村里经济发展。
南荣作为支队领导，大方地包下唯一一家小卖部里所有的方便面，充实了支队的加班库存。
贾靖冬帮着老板打包去了，南荣又挑挑拣拣买了些东西，说：“反正都来了，大家一人挑两样送到自己对口帮扶的贫困户家中，就当提前庆祝全面脱贫了。”
众人一笑而散，纷纷忙活开来。
笙小禾的帮扶贫困户是跟着北区分局走的，和市局不同，于是就帮忙提了点东西和南荣一起走。
南荣和宋余的帮扶对象两家挨得近，三人提着东西一前一后地踩在田坎上朝目的地走去。
宋余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走了没一会儿回过头来看着南荣和笙小禾：“你们听到了吗？”
南荣问：“听到什么？”
宋余歪歪头，腾出手揉了揉被寒风吹红的耳朵，“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笙小禾左右看了看，他们正处在一个比较开阔的地带，前面不远处的山脚坐落着好几户人家，而后周边都是村民们种植的脱贫农作物。
现在下午三点多，四周除了冷风呼啸的声音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声音，她说：“也许是风？”
“可能吧！”宋余又转过头去继续走，“也许是我幻听了。这前面无遮后面没挡的吹风，把我脑袋都吹晕乎了。”
“今天确实太冷了。”南荣回头看着笙小禾：“要不你先回去？”
笙小禾摇摇头，“不用，不是快到了吗，快走吧。”
南荣看着宋余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停下脚步，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地上，往回走两步来到笙小禾面前。
笙小禾定住，瞪大眼睛看着他：“干什么？”
南荣轻笑一声，伸手把笙小禾警用大衣的毛领竖起来，给她紧紧地扣到下巴处，顺势往下碰了碰带着温热的手，这才满意地重新出发。
笙小禾把脖子一缩，半张脸都被遮了起来，瞬间暖和不少，对于南荣那似有若无的吃豆腐行为也懒得抗议了。
这时，前面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的宋余忽然扔下东西，猛地朝前面跑去，还不忘大喊一声：“真有人喊救命！”
南荣眯起眼远眺而去，半山腰上似乎有人影正在跌跌撞撞朝山下奔来。他让笙小禾打电话叫人，也跟着跑了过去。
南荣和宋余离得越近就越能听清从风中传过来的“救命”声，而且还是很明显的女生的声音。
宋余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红色长裙，看了眼南荣，问：“不会那么巧吧？”
南荣正欲开口，前面一直不停胡乱尖叫的女孩终于发现了他们，视线从手臂上的□□挪到脸上，来回切换后将目光定格在南荣身上。
南荣心中一个“咯噔”。
下一秒，女孩混合了眼泪、煤灰和血迹的五彩斑斓的脸埋进了他的怀里，熟悉的嗲音带着哭腔嚎啕而出。
“南荣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姗姗来迟的笙小禾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耳边传来宋余打电话的声音：“徐慧慧找到了。”
她看着南荣一脸嫌弃地给徐慧慧头上拔干草的样子，忽然觉得很难过。
可下一秒，南荣就把徐慧慧推开，回头看见自己，立刻走了过来。
“把你外套给我。”
笙小禾大脑还处于停滞状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只依言把厚实的大衣脱下来。
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骤然接触到冷空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一件更大的带着暖意的大衣披到了自己身上。
笙小禾下意识低头朝左胸口的警察编号看去，发现那串熟悉的数字是属于南荣的。
她抬眼，看到南荣把自己的大衣递给徐慧慧，宽慰道：“先给你爸打电话报平安，剩下的再慢慢说。”
笙小禾垂下眼，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心里又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