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笙小禾因为许久没坐过公交车，不知道原本直达市局的线路调整了站点位置，导致比以前多往前坐了两站，打出租又遇上堵车，这才堪堪踩着点到了市局。
不过好在今天要下乡搞工会活动，不用打卡，大家放松之余都比较懒散，第一批去的人统一在办公楼门前乘大巴车。
笙小禾到的时候原本应该坐得满满当当的三辆车都还没坐齐，车前还站着不少人围在一起抽烟吹牛。
她抬手拨了拨微微凌乱的头发，往大巴车走去。
到车尾时，就看见南荣抱着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百合花黑着脸从一楼大厅出来。
南荣看见笙小禾后，目光就落在她身上，朝她走去。
笙小禾脚下一顿，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内心深处涌进意识高地。
周边站着的人看见南荣抱着花，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吹起口哨，“我说怎么之前跟南副队打听小禾的事儿那么不耐烦，敢情人早就名花有主了！”
南荣虽然很想回答说“就是这样没错”，但到底还是不敢，只是斜斜眼，冷淡地解释：“别人送来的，我就是帮忙签收。”
七点半的时候，南荣刚还在梦中趁着天黑时溜回学校垃圾桶旁，忍着酸臭味在桶里翻来翻去找东西时，外边大门被敲响了。
那时支队还没人来，办公室很安静，敲门声很轻松地就传进了他耳朵里，把他从短暂的睡眠中叫醒过来。
南荣迷迷瞪瞪地去开门，迎面而来就是香气扑鼻的一大束花，他后退两步，“什么情况？”
送花小哥从花后探出脑袋，问：“麻烦找刑侦支队笙小禾出来签收下，谢谢！”
“笙小禾？”南荣眉头一皱，靠在门边问：“谁送的？”
“唔……”送花小哥看了看手中的单子，“一位姓钟的先生。”
南荣原本还困顿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一级警报声尖锐地响彻脑海，他面无表情地往后墙上一指，“人还没来，离正式上班还有一个小时。”
“啊！那怎么办？我还赶着送下一处呢！”
南荣才懒得理他，挥挥手转过身，“那就拿回去吧！”
“那怎么行，我要算提成的。”
送花小哥急了，一把抓住南荣，满脸哀求：“警察同志您帮帮忙签收下，拜托拜托，讨生活不容易啊！”
这个时候楼梯间已经有其他部门早到的人陆续经过，南副队长没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帮忙签收了。
南荣走到笙小禾面前，把花塞进她怀里，皮笑肉不笑地说：“钟林送的，还带了一句话‘期待与你共进晚餐！’”
说完不等笙小禾反应就上了车。
笙小禾被猛然蹿进鼻间的浓烈花香刺激到，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拿出纸捂着鼻子，侧过头无奈地闭闭眼，轻叹一声，转身朝旁边的垃圾桶走去，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一回头，正笑盈盈看着她的人竟然是曹安曼。
“曼曼！”笙小禾迎上去，惊喜道：“这么快就来了？我以为你会年后再来！”
钱多宝一直惦记着笙小禾说的朋友，这俩月暂时不太忙，见天儿地往刑侦支队办公室跑，催着笙小禾帮忙问情况。
没成想，这才过了没多久人就来报到了。
“没有没有，下个月才正式来上班。今天是刚好有空，我爸呢也正好顺路要经过这儿，就送我过来先打个招呼。刚刚我俩在车上可是都看到了哦——”
曹安曼半搂着笙小禾的肩，凑近了跟她挤眉弄眼：“复合啦？我爸还说你俩看着很般配呢！”
“不是！”笙小禾笑着用手肘轻轻拐了拐曹安曼，把花里的卡片取出来递给她，“钟林。还不都是因为你跟他说我单身！”
曹安曼挑挑眉，“我这不是看他人还不错，想让你多接触接触嘛！万一时间长了，你就喜欢上了呢！”
“算了吧，他值得更好的。”
笙小禾摇摇头，婉拒了闺蜜的好意。她把花又塞进曹安曼手中，“送你，我得走了，回头再聊！”
上车时，车上只剩下南荣身边还有一个空位，笙小禾尴尬地愣了片刻，刚准备换另一辆车时，南荣身后伸出来宋余的脑袋，朝她招手：“小禾，这儿呢，快过来。”
这时候再走就显得不太合适了，笙小禾垂下眼蹭蹭鼻尖，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那边走去。
南荣坐在靠窗的位置，脸朝向外面，笙小禾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下意识想开口解释，随即又把到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有什么好解释的，她本来也不准备复合，现在将错就错不是更好吗？
笙小禾系上安全带，闭着眼呼出带着几许酸楚的气。
“情人节。”
南荣突然开口，笙小禾睁开眼，转头和南荣的视线撞到一起。
笙小禾迷茫地反问：“什么情人节？”
南荣目光沉沉地盯着笙小禾，身后快速闪过的大树在光影下投射出片段式的阴影，笙小禾忽然有些紧张，全身不自觉地绷紧，双手死死抓住安全带，不安地看着他。
“给我自己最后的期限。”
南荣把笙小禾的反应全数收进眼底，忽然就笑起来，他看了看周边已经睡过去的同事们，紧挨着笙小禾耳边低声说：“如果明年情人节之前你还是不愿意复合的话，我就去相亲了。我倒是想一直缠着你，但刚才忽然明白过来，追你的人那么多，要是你遇上喜欢的，我再这样彼此都尴尬。”
笙小禾眨眨眼，强压住心中骤然升起的那股荒谬的被抛弃感，低下头，胡乱地朝两边看去，但什么着眼点都没有，只干巴巴地说：“不用等情人节，你现在就可以去相亲。”
南荣轻哼一声，抱着手又凑近了些：“你喜欢你那同学？”
笙小禾抬头，没看他，把脸转向正面，“不喜欢，只是普通同学。”
“那……”
南荣轻笑一声，话才刚开了一个头，就被突然凑到两个座位间缝隙里看过来的宋余打断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迷糊，问：“你俩窃窃私语啥呢？”
南荣转过头冷漠地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谈工作呢，要一起吗？”
“不了不了。”
宋余一下就精神了，忙挥舞着两只手，立刻退回去坐好，摸出手机点开微博，“出来活动就别谈工作了，多影响心情。”
南荣白了他一眼，侧过脸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却又被宋余给打断了。
“嚯，大新闻！珠宝大亨的女儿失联了。”
南荣没脾气了，坐正身体捏着眉心，随口问：“哪个珠宝大亨？”
“就咱市那个徐晋生的女儿徐慧慧。诶，副队，你们同在一个富二代圈，认识不？”
南荣动作一顿，敷衍着应了声：“嗯，认识。”
笙小禾听他语气有些奇怪，不由得转头看了看。
南荣察觉到身旁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往窗户边挪了挪。
笙小禾：“……”
笙小禾甚少见南荣露出这幅神情，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刚想问宋余这人是谁，南荣的手机响了。
“爸！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南家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少见的焦急：“小慧失踪的事儿你知道吗？”
南荣没想到他爸难得打一次电话给他竟是为了这事儿，估摸着事情有点严重，便把“兴许是出去玩儿喝多了手机没电睡过头”的话给咽了回去，正经起来：“嗯，刚听同事说上热搜了，报警了吗？”
“报了，不过派出所那边暂时没什么线索。咱们自己的人也出去找了，什么都没找到。老徐急得心脏病都发作了，你那边能帮上忙吗？”
按理说这种事是上升不到刑侦支队这一级的，但南家醇和徐晋生关系好，徐慧慧也差不多能算得上是南荣看着长大的，他就算不于公也得于私地帮这个忙。
“行，我这边先了解下情况，您让徐叔叔先别急，等我消息。”
挂完电话后，南荣在手机里翻了好一会儿，又重新拨了一个电话。
笙小禾在一旁听了全程，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下车后南荣都还在不停地打接电话。
她用手机查了查，这才得知失踪的人是一个刚满十八岁没多久的女孩子。
娃娃脸，烫着小羊毛卷，笑起来特别甜。
宋余的消息比网上能查到的要多，笙小禾问了问，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徐慧慧昨天下午四点从家里出去后一直没回来，手机也联系不上，刚开始家里以为又是玩疯了手机没电了，并没有太过担心。
直到早上六点，管家接到清洁工的电话说捡到包，翻到手机打来叫人去拿才匆忙报了警——因为包旁边还有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和不太明显的血迹。
警方调监控只看到她跟着朋友一块去了酒吧，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朋友们都说徐慧慧喝多了去厕所吐，之后就没见着人，都以为她是先自己回家去了——徐慧慧之前没少干这种事，大家都习惯了她的突然消失。
警方把酒店里里外外查遍了，发现后门处有一条逼仄的小巷，平时没人会从那儿走，只被后厨用来倒脏水和垃圾。
但那是唯一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现在西区分局已经派人将那一片围了起来做痕迹鉴定，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刑侦大队也去了人到徐慧慧家里布置机器，预备如果接到陌生来电立刻定位搜索。
笙小禾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眉头紧锁的南荣，猜测能让南荣爸爸亲自打电话的，和南家肯定不是普通关系，心里暗暗祈祷这不是一场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