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被人带走了你们就去找啊,叫我来干什么?我那楼层号看了好久,等会儿卖给别人了你们赔我吗?”
崔彬坐在讯问室一脸烦躁,被警察找到的时候,正和他妈他舅在北区新开售的楼盘看房,就快签合同了。
刑警问:“你亲姐姐被人绑架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崔彬神情冷漠,无所谓道:“不是还有你们吗?我担心有什么用,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刑警闻言笑笑,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他面前,“谁说你帮不上忙?看看,认识吗?”
照片里是从电梯监控里截取的带走崔盈的三个男人,戴着帽子蒙着脸,但在某些角度是能从镜面反射处发现细节的。
可当时在场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崔彬一看到照片,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咽咽口水,强装镇定地反问:“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谁能认出来谁是谁?”
刑警把照片朝他再推进了些,压着嗓子说:“你再仔细看看呢?”
崔彬忽然感觉后背升起一股凉意,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刑警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放在他面前:“我们经过模拟画像还原,发现这三个侵入崔盈家的人,其中有一个,是你。”
“怎么可能!”
崔彬猛地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朝刑警吼:“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就电梯和车库里那四个监控摄像头?模糊成那样鬼才知道到底是谁吧!”
刑警也跟着站起来,面上毫无波澜,甚至还慢慢地喝了一口水,说:“我们在崔盈家厕所的洗手液按压嘴上提取到了你的指纹,能够证实你进过她的住处。”
崔彬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皱着眉:“她好歹也是我姐,我去过她的住处不奇怪吧?”
“当然。”刑警耸耸肩,在崔彬耳边抛下一颗炸弹,“就是去看电梯和车库有多少个摄像头的吧?”
崔彬浑身僵硬,他看着刑警把他半个月前在摄像头下仔细查看的不同片段的视频挨个点开,感觉四肢的血液都凝固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讯问室里,笙小禾和崔盈的妈妈张碧霞面对面而坐。
张碧霞还是三个月前那副无赖样,她把两只手揣进兜里,半瘫着靠在凳子上,“我都好久没见到她了。”
笙小禾看着她,“你女儿被人绑架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张碧霞挠了挠脖子,漫不经心地说:“着急也没用不是吗?你们现在查出什么来了?”
笙小禾被她为人母的这幅样子给恶心透了,微微侧过头深吸一口气,直接把张碧霞这些日子的通话记录和出行监控全部摆出来,冷冷道:“查到崔盈的绑架是你一手策划的。”
张碧霞猛地坐直身体,还没来得及嚎,笙小禾开口阻止了她。
“九月底,你逼崔盈去和一个身患重病的老男人陈数华相亲,但被我们打断了。十一月的时候,陈数华死了,你带着崔盈去送白包。半个月前,陈数华那边的人突然联系你,你开始频繁地出入位于成华别院3栋别墅的陈家,再接着你的儿子崔彬去崔盈的小区探查了所有的监控布局,三天后的凌晨,崔盈就在自己家里被人迷晕带走,一小时后,崔彬的账户里多了一笔进账。”
笙小禾顿了顿,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张碧霞,一字一句道:“是陈数华的养子陈冲打来的。”
张碧霞已然没有刚开始的淡定,她胸膛剧烈起伏,震惊地看着笙小禾,想开口再反驳,但随即笙小禾就站起来,身影将张碧霞的半边身体覆在阴影之中,朝着张碧霞歪头笑笑。
她笑得很真诚,但张碧霞感觉心跳越来越快,她听见笙小禾说:“陈冲就在隔壁房间,我们可以去当面对质。”
另一边,南荣正在“接待”陈冲。
参与绑架崔盈的三个人,除了崔彬和他舅舅,还有一个就是陈冲。他除了是陈数华的养子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是广耀集团掌权人陈震威的远房表亲,现在在广耀集团当部门经理。
广耀集团在南渝市的地位很高,通常情况下政府各部门对这个经济大支柱的中层及以上干部都比较友善,导致陈冲在被传唤过来时,毫无心理压力,甚至还端起架子,普通刑警“概不接见”。
直到南荣坐在他面前,才勉强愿意正眼看人。
南荣也不客气,直接把照片扔到他面前,“说吧,崔盈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陈冲翘着二郎腿,冲南荣抬了抬墙上的摄像头,“南副队是吧,把那东西关了谈?”
南荣挑挑眉,眯起眼沉吟片刻,随后朝摄像头的方向做了个手势,这才坐到椅子上,看着陈冲,“要谈什么?”
陈冲笑起来,慢悠悠地开口:“绑架崔盈呢,我确实有参与。我爸生前虽然女人不断,但从来没有结婚的想法。后来查出癌症晚期命不久矣才突然后悔没有娶媳妇儿,我作为他的继承人,父亲最后的愿望自然还是要努力为他实现的。”
南荣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就给他买一个?”
陈冲摊开手,耸起肩:“嗯哼。”
南荣被着理所当然的回答震惊了,他把桌上的照片慢慢收拢,说:“所以你完全不觉得你们做得有什么不对?”
陈冲闻言笑笑,他把手按在照片上,凑到南荣耳边,压着嗓子说:“当然知道,这不是让你关摄像头吗?”
南荣抬眼和他对视,看见对面那人眼里的有恃无恐,他听见陈冲说:“南副队,一千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南荣转过头轻笑一声,把陈冲压着的照片扯出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少了点。”
陈冲皱起眉,不悦地盯着他,“南副队,做人不能太贪,这个数可是你当警察累死累活干好几辈子都挣不到的。”
南荣苦大仇深地点点头,附和道:“确实,公务员工资低。诶,你知道瑞卡蓝珠宝吗?”
陈冲被着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给问懵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珠宝大亨南家醇南董事长的公司?”
南荣点点头,“嗯,就是他。”
陈冲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哦,他是我爸。”南荣终于把照片全部收起来,叠成整齐的一摞,俯身在陈冲肩头拍了拍,轻笑着说:“我工资少,但我家产多啊!”
陈冲万万没想到平日里信手拈来的操作踢到了铁板,他还没来得及想应该怎么办,南荣就接起了电话。
半分钟后,南荣挂掉电话,收起刚才的吊儿郎当,神色严肃,“陈冲,你最好祈祷崔盈没事,不然你就等着吃枪子吧。”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去,到门前的时候又停下来,看着陈冲,指指墙上的摄像头,“没关,一直给你录着呢。鉴于你对这种事这么熟练,陈经理,没少干吧?”
陈冲还欲反驳,被南荣举起手打断,南荣非常真诚地看着他,扔出一句差点没把他气晕过去的话:
“放心,我已经跟经侦说清楚了,会有人来请你配合调查的。别谢我,这是我们人民警察应该做的!”
南荣一出门,笙小禾就立刻迎上来,“张碧霞说陈数华在家乡给自己选了块风水宝地下葬,位置是洛文市迪业县陈家村宝塔山,崔盈很有可能会被送到那边,刚刚孙局联系过洛文刑侦,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南荣点点头,带着笙小禾往外走,边走边说:“陈冲家别墅周边的交通监控也排查出来了,他们经过别墅周边的车辆和批发市场开出的车进行交叉搜索,锁定了一辆大型货运车,早上六点从别墅开出,行进方向也是洛文市。希望还来得及。”
笙小禾开车门的手一顿,拧着眉犹豫着开口:“运棺材?”
南荣冷着脸把车开出市局,说:“我猜是的。”
晚上六点,天色慢慢昏暗下去,南荣载着笙小禾开了快五个小时的高速,到了洛文市迪业县的县人民医院。
车刚停好,笙小禾就急忙推开门往住院部跑去——两小时前,南荣接到武鹏飞的电话,崔盈找到了,万幸人没事。
但她从家里被带出来后,辗转送进了装有陈数华棺材的货车,自己也被换了身崭新的中式喜服安置在并排放着的还没合盖的空棺材中。
在货车前往陈家村的途中,崔盈药效消失醒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恐惧让她的精神几乎全线崩溃,匆忙赶到的救援警察完全没法靠近她,最后不得已只能强制按住她打了镇定剂才把人送进了医院。
笙小禾推开门,崔盈已经醒了。
她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脸色惨白,看起来毫无生气,一只手打着点滴,另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身下的床单,青筋尽显。
“崔盈。”
笙小禾走到床尾边,轻轻地喊了一声。
崔盈似乎这才察觉到有人进来,她眼珠微微动了动,随后又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转了转头,看到了笙小禾。
只一眼,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笙小禾也立即红了眼睛,走过去把手覆在冰凉的拳头上,哽咽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