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不睡觉偷看我？”
南荣沙哑着嗓子低声问了一句，在笙小禾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回答时，伸手往前一捞，把她整个人抱上沙发，两人双双侧身而躺，一时间沙发显得有些拥挤。
暖意瞬间将笙小禾从上到下裹了起来，她刚要挣扎着起身，被南荣隔着被子倾身拥抱住，他把头埋在她颈边，低声道：“别动，让我抱抱！”
笙小禾推拒的手猛地顿住，不知道为什么，南荣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伤感，她犹豫片刻，蹩脚地解释：“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冷不冷。”
南荣此时已经无心逗她，只轻轻应了句“没事儿，不冷”就不再说话。
他感受着此刻尚有些温凉的细腻皮肤，眼前不断交织闪现着笙小禾走进海里又被关进棺材里，心想：两次，就差一点，我就失去她了。
笙小禾察觉到南荣越发粗重的呼吸，不由得打破沉默：“副队，你怎么了？”
南荣想问她为什么要跳海，但话到嘴边又思及之前吴萱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那么强烈的反应，猜测对于笙小禾而言肯定是不愿意再提起的，末了终究是舍不得再去揭开那陈旧的伤疤让她再疼一次，只把剑尖的部位朝向了自己。
南荣小小地喊了声：“笙小禾。”
“嗯？”
笙小禾感觉南荣的双手收紧了些，然后耳畔传来了他好像带着轻颤的询问：“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笙小禾想侧过脸看他，但南荣几乎把脸都埋进她肩窝了，她只能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看着沙发的靠背，很郑重的回答：“你对我很好，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说完她又轻笑着摇摇头，“也不一定，如果他们还在世的话，说不定也没你对我好。”
两人在一起的头两年，确切地说应该是两年半的时间里，除了喜欢，笙小禾从来没有向南荣索要过任何东西，不管是精神还是物质，她都自给自足得满足。
但南荣怎么可能就真的不给呢？
笙小禾是他一点都不将就的初恋，年少时曾在书上、电视上、自己幻想过的疼媳妇儿的上千种方式足够他一个不落全用在笙小禾身上。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笙小禾感叹天上的星星真好看，南荣第二天就会去找那些卖星星命名权的商业机构花大笔的钱买一张并不被官方认可的证书回来。
要不是笙小禾是个三观正且正的成年人，在南荣那简直能算得上无下限的宠溺之下，估计早就长得从国内歪到国外的地步了。
“那你为什么……”南荣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差点没控制住的脱口而出的“想死”两个字，说：“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复合呢？”
笙小禾眨眨眼，视线上移看着沙发上方房东挂的盗版劣质《呐喊》，怅然道：“你值得更好的。”
下一秒，南荣翻身而起，一脚跪在沙发上，一脚踩在地毯下，把笙小禾锁在自己身下。
他上身倾压而下，一手在外面撑在笙小禾头边，另一只手把宽大的被子往中间扯，盖住两人中间露出来的空隙。
南荣眼眶微红，他深深地看着笙小禾，说：“可我只想要你。”
笙小禾敛下眼，躲开南荣的视线，没说话——她怕自己忍不住就答应了。
南荣露在外面的那只手屈肘而撑，上身又降了降，他慢慢靠近笙小禾的脸，说：“你不愿意的话，就推开我。”
笙小禾抬起眼看着上方越靠越近的南荣，呼吸不由变得急促起来。
四厘米。
三厘米。
两厘米。
南荣几乎已经快要吻上笙小禾的唇了，她死死地把十指抠进沙发，钻心的疼瞬间席卷全身，随后立刻抬起手想要把人推开。
但还没来得及动作，一阵来电铃声忽然响起来，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打破了一室的暧昧。
南荣堪堪停在最后半厘米处，两人的呼吸都已经交错在一起了，他闭闭眼，侧过脸长呼出一口气，直起身来把被子给笙小禾盖好，这才接通电话。
笙小禾不由觉得松了口气，她抱着被子，跟着坐起来，听到南荣开外放后对面传来洛文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武鹏飞的声音。
“我马上到你家楼下了，下来一起去机场呗。”
这是今天下午在医院的时候，杨明广给南荣布置的最新任务。
省厅已经抽调了省里近一半的刑侦支队精锐力量负责配合南渝这次的阴婚案。而刚得到的消息，施念菊外逃的同伙阮建已经被成功拦截在国境线内，根据他的口供，证实这个团伙在全国有近三十个窝点。
省厅相关领导亲自联系涉及的省级公安，最后把这次专案的指挥中心定在距南渝差不多七百公里外的省市。
杨明广让南荣第二天一早就飞过去，但南荣看看时间，这才凌晨五点钟。
他心累地捏着鼻梁，“早上九点的飞机，现在是不是太早了点？”
武鹏飞像是抹了把脸，声音在话筒里时大时小，“不早了，提前两小时值机，开车过去两小时，时间刚刚好。”
南荣面无表情地拆穿他：“你哪次不是临到最后的时间才飞奔着去值机的？”
“嗐！”
武鹏飞装不下去了：“不正是因为这样才被老婆催着要早点到吗！兄弟，不开玩笑，我刚在你们东南分局那边办完案子，直接就开过来了，差不多两三天没休息，困得厉害，你快来替我开一段，这公车我也不敢随便停在外边。”
南荣眉头一皱，知道这下是不得不走了。
他挂掉电话，转头看向笙小禾，耸耸肩：“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回来过年。”
笙小禾只说：“注意安全。”
“放心，我知道的。”南荣将被子重新拢了拢，把笙小禾团团围起来，说：“我让爸妈家的阿姨过来帮忙煮几天饭——”
“不用。”笙小禾不等南荣说完，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打断，“我自己可以解决。”
南荣挑挑眉，“你还得忌几天口，况且你这手也要好好养段日子，你要怎么解决？”
他在蹲在笙小禾面前，矮她一个头的距离，微微扬起头，“就一周，等你手上的纱布拆了她就不来了。”
笙小禾皱起眉，还想挣扎，“这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南荣笑起来，“我爸妈已经出国半个多月了，估计也要等过年才回来。阿姨现在每天都只在家打扫卫生，你就当帮个忙，我们花那么多钱雇她，总得价有所值嘛！”
他不等笙小禾再说话，又道：“再说了，外面的饭哪有自己家里做的好吃又干净，你现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如果你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等我回来请我吃大餐，好不好？”
南荣小心又温柔地把台阶都给笙小禾铺好了，就等她走上去。
笙小禾思索片刻，终于认清现实，应了下来。
“谢谢！”
南荣也不纠正笙小禾的客气，他说：“阿姨会去我们以前住的那套房子里做三餐，做好她会给你打电话叫你。密码我没换，还是以前那个，指纹也没删。”
说到这南荣笑了笑，他想起笙小禾现在也没法用手指，又补充道：“你的人脸识别还在，不怕阿姨走了没人给你开门。”
笙小禾眼睫不停地颤抖，说内心毫无触动那是骗人的，南荣传递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向她表明：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可偏偏她做不到。
她甚至想要不就这样顺势答应了吧，或许等复合后，南荣就会发现她并不是良人，自己就会提出分开。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笙小禾觉得自己会彻底崩溃。
“那还不如让他以后想起我都是美好的样子，人生总会多多少少有些遗憾的。”
笙小禾心想。
再一次加固牢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后，笙小禾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她看着南荣，微微笑了笑，点头道：“好。”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笙小禾难得地主动朝他笑，南荣不由有些心神恍惚，刚想趁热再说点什么，武鹏飞的电话又打过来。
他已经到南荣楼下车库了。
南荣没法，只得按下心中泛起的小小涟漪，站起来俯身在笙小禾耳畔，低低说了声：“照顾好自己。”
说完，顺势在她软乎乎的侧脸亲了一下。
趁她没反应过来前，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匆匆离开。
直到玄关传来小心翼翼的关门声，笙小禾才伸出手在被南荣“偷袭”的颊边碰了碰。
热意似乎隔着厚厚的纱布都传到了指尖，再游走到全身各处，最后汇聚到心脏最深处，变成一枚小小的火种。
让原本还瑟瑟发抖的身体由内而外地暖和起来。
她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声，又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让自己躺在刚才南荣睡着的位置，汲取着沙发上剩余的温暖。
假装还在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