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后,苑望推门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聂校格的行李箱,提着箱子冷脸走在前面。
聂校格亦步亦趋地缀在他身后,眼睛看着脚底,脑袋耷拉着,整个人没什么精神气。
她拍了拍脸颊,深吸几口新鲜空气,才稍微清醒了点。
苑望余光瞥见聂校格的动作,没说话,但每走几步就会刻意停顿一会,耳边出现熟悉的脚步声后,再继续朝前走。
走到苗婶家的时候,阿扎和他女朋友已经到了,离着老远就朝他们招手。
“聂小姐,苑小哥,快过来——”
阿扎长的略显潦草,没想到女朋友倒挺白净清秀,人也内向温婉,跟阿扎完全相反。
他介绍道:“这是我媳妇儿,葛婉婷。”
葛婉婷脸颊微红,和聂校格他们打了个招呼,又很快低下头。
聂校格十分自来熟,笑盈盈道:“婉婷,你好啊。”
苑望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阿扎左看右看,试探问:“你俩这是……吵架了?”
聂校格:“没有啊,怎么会这么想,我们俩可是很恩爱的,对吧,老公?”
苑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阿扎:……那两个人离八丈远,中间是有条银河吗?
***
屋里走出来一个当地撒尼装扮的年轻女孩,小麦色皮肤,齐眉刘海,两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身前,手上提着个竹篓。
“都到齐了吗?”
她目光扫过四个人,在聂校格身上停留了会,自我介绍:“我叫苗思齐,阿妈让我带你们去凤阳庙,既然人到齐了就出发吧。”
苗思齐表情严肃,介绍很简短,其他多余的话也不愿意多说,说完就背上竹篓启程了。
四人面面相觑,很快跟上。
两个男人自成一队,一人手提一个行李箱跟在后面,聂校格和葛婉婷手挽手走在前面。
等渐渐熟络下来,她发现葛婉婷虽然外表看起来内向,接触久了其实挺逗的,偶尔还能口出金句,逗的聂校格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哈,鸟屎掉进酸奶里了?这么小的几率都能碰上,也是没谁了,你当时没发现吗?”
葛婉婷:“没,当时把酸奶盖揭开了,就没注意,喝到底了才知道,也可能是走了鸟屎运吧,第二天我就遇见了阿扎。”
“噗哈哈——,阿扎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聂校格笑的林间鸟都惊走几只。
过了会,阿扎提步向前,闷声道:“聂小姐,别回头,跟你说个事儿。”
聂校格面色如常地跟葛婉婷聊天,眼神注视着前方带路的苗思齐,步伐变缓,刻意落后几步。
葛婉婷握着她胳膊的手微微发紧,但也很快镇定下来。
阿扎:“我们今早到村子的时候,遇到几个阿婆,就问了她们关于苗婶丈夫的事,她们说,苗婶丈夫当年是因为进山打猎冲撞了神灵,被神灵惩罚才死的。”
“后来苗婶为了祈求家人平安,日日上山祭拜神灵,才终于将其怒气平消,并因此获得了神灵的恩赐,连通神界与凡间,专门为凡人还愿,所以她在当地才会被称作灵婆。”
聂校格用气音道:“哪座山?”
阿扎:“咱们正要去的凤阳庙那座。”
聂校格遥遥望去,那座山的半山腰往上都隐匿在云雾中,朦朦胧胧地带着窥不见的神秘感。
阿扎:“噢,对了,还有一件小事,阿婆们当闲话讲的,说苗思齐长的和苗婶年轻的时候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都私下里传……苗思齐是苗婶年轻时跟别的男人生的。”
聂校格蹙眉,她俩怎么会长得像,苗思齐不是苗玉前几年收养的吗?难不成真是什么私生女?
苗思齐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道:“还请各位加快脚步,天黑前必须要赶到山脚下。”
聂校格搭话:“要是天黑前到不了,会怎么样?”
苗思齐阴恻恻地笑了,“不会怎么样,神灵只会小小地惩戒一下不听话的孩子罢了。”
聂校格:“我能问问,这位神灵是哪位吗?”
苗思齐继续朝前走,不愿多说:“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
一路无事发生,苗思齐带的路都是村民进山后开采出来的普通小路。
前人开路后人好乘凉,遇山有路,遇河有桥,路上走的很轻松,至少比泗盘山那边好多了。
行至傍晚时分,远远看见山脚下有几间四四方方的石屋,上面系着五颜六色的绸布,搓成一个个长条挂在屋顶上。
四四方方,封闭压抑,聂校格怎么看都觉得像个棺冢。
苗思齐停在石屋前,“就是这儿了,你们要在这里斋沐三天,洗净灵魂,方可上山还愿,石屋有三间,我一人一间,剩下的你们自行分配。”
聂校格轻嗤:“一共就剩两间,这还能怎么分。”
苗思齐没搭话,径直去了最左边的一间石屋,关上门后就没再出来过。
聂校格看向苑望:“要不我们——”
苑望冷声道:“女生一间,男生一间。”
她要是再注意不到苑望的反常就是脑子有问题了,聂校格嘴角微牵,笑意却不达眼底:“求之不得。”
要不是不想拆散阿扎和婉婷,谁稀的跟你一间。
说罢她挽上葛婉婷的胳膊,甜丝丝道:“婉婷,我们晚上住一间。”
葛婉婷当然很乐意,笑道:“好啊。”
她之前听阿扎说起聂小姐,以为会是个聪明但不太好接触的女孩,没想到今天一见,为人开朗又大方,像个小太阳,让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阿扎叹了口气:真是你俩吵架,我倒霉。
葛婉婷:“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我们带了锅,煮东西也方便。”
聂校格第一个捧场:“好啊好啊,正好我也想尝尝婉婷做的菜。”
阿扎忙不迭说道:“我可跟你说,我媳妇儿做饭的手艺那是一绝,吃了保准想第二顿。”说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葛婉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
阿扎打开行李箱,把小锅和调料拿出来,“那我先架个灶台出来。”
聂校格:“我去摘点野菜——”
苑望:“我去捡点柴火——”
两人异口同声,阿扎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真诚建议:“要不你俩一起?”
聂校格翻了个白眼。
葛婉婷笑了笑,“谁都不用去,菜和燃气我们都带了。”
阿扎朝他媳妇儿使了个眼色,葛婉婷才明白阿扎这是在给他俩制造缓和关系的机会。
葛婉婷:“那个,要不还是去摘点野菜吧,既然在山里吃饭,加点山里的味道也不错。”
阿扎应和道:“是啊是啊,那就麻烦聂小姐去摘点野菜回来了,就近边的就行,不用走太远,那个……苑小哥,你陪着聂小姐一块去,马上天黑了,晚上不安全。”
苑望满不在乎:“这种小事,聂小姐应该不屑于和我一起吧。”
聂校格一脸傲然:“当然。”
话里话外针锋相对,谁也不让着谁。
聂校格走后,苑望帮阿扎固定架子,拧上最后一个螺丝后,漫不经心道:“我去找点柴火备用,以防燃气不够。”
阿扎点点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去吧去吧。”
他顺便指了个方向,“噢对,聂小姐朝那边去了。”
苑望:……
“我没说要去找她。”
阿扎:“知道知道,是我让你去看着她的,真怕聂小姐采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尤其是蘑菇,我们这边有句话,叫‘红伞伞,白杆杆,吃完躺板板’,我上次吃完就进医院了,可别吃完这顿饭咱四个全都撂这儿了。”
葛婉婷拍了下他胳膊,“快呸呸呸。”
阿扎冲她眨眨眼,十分配合道:“呸呸呸,行了吧,媳妇儿。”
葛婉婷红着脸:“不准叫我媳妇儿,咱俩还没结呢。”
阿扎厚脸皮地凑上前,“这不迟早的事儿,我心里早就认定你是我媳妇儿了。”
苑望:……他还是去捡柴火吧。
***
聂校格沿路采着野菜,哪些东西能吃不能吃或者好不好吃她一清二楚,毕竟要是没这点技能,她五岁那会儿早就饿死了。
但她怎么也想不通苑望到底为什么生气,难道因为今早说的那些话?
可是话糙理不糙,他俩本来就是合作关系,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只要不影响大方向,根本没必要讲吧,再说受伤的也不是她,更不会因此影响苑望去泗盘山找石扬的计划。
最后她一句话总结:女人和苑望的心思都不好猜。
不知不觉离营地越来越远,采了有小半箩筐的野菜,聂校格掂量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就沿着原路返回。
刚走到营地附近,就听见一片欢声笑语。
天色已黑,视线被一团灌木丛挡着,她听见葛婉婷在笑:“哈哈哈哈,你俩别闹了,赶紧过去洗菜,等会锅烧开了就得下锅。”
阿扎:“得嘞,遵命!”
已经开始做饭了?
聂校格提着野菜正要快步走上前,还没迈出灌木丛,就听见苑望略带笑意的声音:
“聂校格,别闹了,过来收拾碗筷。”
她脚步猛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