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仔细回忆一下,你跟那个变态之间有没有交集,或者,你跟其他几个被害人,有没有做过同样的事。”
临分别时候,江明月还给恩亭亭留了个作业。
与恩亭亭的对话十分顺利,这让江明月信心大增,他决定立即着手,寻找A和B。
这些天江明月一直很老实。他既然知道自己菜狗的名头,自然也能从厕所、饭厅这些留言集散地了解到那天会上的事情。
好歹还没有人无聊到直接跑来跟他讲,他就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一样,真的一心扑在了内勤工作上,晚上也不再等张雯下班,有时候五点半一过,他准时关电脑走人,不管外勤回来没有,活得像个混底薪的少爷。
谢无终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温柏舟让他少管,张雯则好像毫无察觉。这些天她与江明月之间的交流极少,仅限于上级命令下属汇报,还有就是在文件上签字。
接到魏钊电话的时候,张雯还以为自己忘了祭扫的日子,先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
“魏医生,什么事?我的下属?什么墙角偷……听哦好的我知道是谁了,他怎么了?化验单?我没让他去找过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麦角新碱类……你说恩亭亭吸毒?新式合成物……我知道了。我给你传一份资料,你看看是不是同一种。好的,辛苦了。还有什么事?我没有。我没有。我没瞒着你魏钊你别八卦了行吗?!”
挂断电话,张雯给魏钊传真了一份检验报告,是程宇超车里发现的那片药。
看来江明月有了新线索,却没来报告,是在赌气吗?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会上的事儿了?
“当当当”,敲门声打断了张雯的思绪:“张队,局座叫您去开会,图侦发现了可疑车辆。”
***
江明月的思维太跳脱,新局座认为这就是案件无法侦破的症结,要求所有人按照传统的方式去排查。
“还得是咱们局长!您这儿一指挥,这么快就挖出了重要线索!”政办主任陪着笑,竖起大拇指。
局座自然欣喜,整个人容光焕发,往办公室窗户边儿上一站,看着一辆辆警车在他的照耀下开出大门。
通过比对监控,图侦发现,仓储超市案发时,停车场有一辆橘色奥迪小越野,而在南城鬼楼案发前,距离案发地最近的路口,拍到了这辆车子经过的画面。
监控显示,驾驶员是一名年轻女性,而登记的车主信息则是一名年轻男性。
看到那年轻女人的时候,张雯就知道——错了。
“你是驾驶员?”张雯看看行驶证,又看看眼前的女人。
“是的警官。有什么问题吗?”女人怀里抱着个十几个月大的娃娃,一边回答一边哄着。
这绝对不是南城卖烟大哥描述的陌生姑娘。
“车子是你的吗?”
“是我结婚时候买的,登记的我前夫名字,因为我一直摇不上号。”
“3号那天晚上,你出门了吗?”
“三号是周几?”
“周三。”
“去了城西的仓储超市。”
“这么肯定?”
“恩,我每周三去那边采购,婴儿用品有特卖活动。”
“监控里是你的车子吗?”
“是的。”
“你的当时往哪儿去?”
“回家。”
“家庭地址是?”
“青菜园街6号院,就是南城鬼楼对面的那个小区。”
几句话,调查结果便出来了。
车是一名单身母亲的,每周三,她会去城西采购婴儿用品,而她的家就住在南城。所以,超市案发时,她刚好在买东西,鬼楼案发时,她刚好回家。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为了保险起见,张雯还取了她几根头发,比对证实,鬼楼案现场的烟头与她无关。
无功而返,士气大跌,局座脸上光辉不再。政办主任忙安慰道:“火眼金睛也有看错的时候,孰能无过啊!”局座冷脸道:“滚!给我把张雯叫来。”
排查还在继续,时间拖得越久,刑警们的压力越大。
刑警破不了案,在老百姓眼里就跟老母鸡下不出蛋差不多,舆论压力一天天增大,淫.魔男女不忌的消息在城市四散,街头巷尾,人心惶惶。
***
张雯最近睡得很不踏实。
那天她和魏钊一起去祭扫,面对着墓碑上年轻的笑脸,张雯很想问一句:“我该怎么做?到底怎样,才能完成我们当时的约定?”
之后,她总是梦到从前,全是零零碎碎的片段。
有时候那个人会对她笑,有时候又问她为什么还不快去办案,有时候,魏钊也在梦里,他们三个一起吵吵闹闹,就像从前一样。
又是一天忙碌,她跑了五个地方,案子依旧没有进展。
晚上,张雯倒在床上,忽然觉得盛夏很无趣,本应是热闹的季节,她却只觉得烦躁。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冯志文发来的工作消息,全部是语音,老冯不太会打字。
处理完毕,返回聊天界面,张雯才留意到,她跟江明月的聊天还停留在三天前,聊天主题是给队里的警车加油。
“雯雯恋爱过吗?”张雯想起这样一段对话,地点是边境的驻地。那天星星很美。张雯的回答是:“没有。”
对方不死心。
“那你说的那个小哥哥呢?”
“那是小学生时期了……”
“青梅竹马不是更可爱?”
“不是青梅竹马。”
“那是什么?”
“没什么。”
“他也叫你雯雯吗?”
“不。”
“他叫你宝贝?嘻嘻!”
“……你今天很多话。”
“因为无聊嘛!”
月朗星稀,能清晰地看到银河。
“张彩云。”张雯忽然说道。
“什么?”
“他叫我,张彩云。”
“什么?!哈哈哈哈什么啊这是!这人好无趣啊!”
“是啊。”
“哈哈哈笑死了,我眼泪都出来了!他为什么这么叫你啊?”
“他说,他那天新学了一句古诗。”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边境对谈那一夜,一切如平日般宁静,张雯还未曾经历过生死。如果能一直那样……可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今夜依然宁静,张雯却没有心情去看星星,城市也没有星星可看,她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
疼。
嗓子,胸腔,肺。
无法呼吸!
张雯忍过一阵剧痛,又撑着身子跑了几十米,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一个干涸的水坑。
靠着边缘休息了几分钟,她的气息才终于平稳些,这时候才有空去处理伤口。
之前缠住的布条已经浸透了,她把布条扯下,疼痛使得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嘴唇已泛白。
就这样结束了吗?如果就这样,人生的终点就是绝望和不安,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张雯抓起一把泥土,死死攥住。
拿出背包里的纱布,快速处理了一下伤口,还好不是要害。壶里的水不多了,那块干粮她当时来不及吃,揣在兜里,现在竟然被血浸软了一块。
张雯苦笑,没想到自己也有吃人血馒头的一天。
她到底还是掰掉了带血的部分,咬了一口干净的,慢慢地嚼。
这个坑并不适合隐蔽,她只有片刻的休整时间,还得继续往前走,她得跟同伴汇合,把消息传出去!
可是同伴们又在哪呢?张雯举目望去,荒山野岭,是只有野兽才能生存的地方。
前天,张雯在树林里看到一个人影,还以为是敌人伏击,到近前才发现是一具敌方的尸体。那伤明显是熊造成的,半边脸都没了!如果死在这儿,自己的结局也会是一样的。
尘归尘,土归土,人类文明的产物,最终将人类掩埋。
张雯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检查装备,又慢慢爬出了水坑。
“哒哒哒!”是机关枪的声音!
张雯迅速闪到一颗粗大的古树后头。机枪的响声停止,看来,对方也在节省弹药。张雯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装备,她的弹药也支撑不了多久。
“咔嚓!”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敌人在向她靠近!
“咚咚咚!”心跳擂鼓,张雯闭上眼睛,手摸向一枚烟雾弹,死死攥住。
趁着爆炸制造出的间隙,冲出去命中敌人!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到些装备和补给!
张雯仔细听着脚步声,判断敌人的位置。
“3、2、1!”张雯在心里默念:“就是现在!”她掷出烟雾弹,爆炸的同时,张雯冲了出去。
“嘭!”
“嘭!”
两处枪声几乎重叠在一起。
接着,是一具躯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烟雾散去,敌人的眼睛还睁着,却已成了个死人。
“雯雯!”一个声音关切道:“你没事吧!”
“你在哪儿?”这烟雾为何在此浓郁起来?张雯看不见那人的影子。
“雯雯我在这儿。”
“我们一起当警察好不好?基层刑警!”
“雯雯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还不去查案子啊?”
张雯努力拨开迷雾,用尽全力喊着:“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拉着我的手!跟我回去!跟我回驻地去!”
“张雯!”雾气散去,魏钊站在她面前。
他穿着军装制服,外头罩一件白大褂,手上全是血。他笑着问张雯:“快看!看这是谁!”
张雯走过去,看到他手上捧着的,分明是破碎的尸块!
张雯猛地睁开眼!天亮了,手机在响,她瞥见来电显示——江明月。
***
“雯姐早安!”江明月笑嘻嘻道:“快起床吧我给你带了煎饼!”
“你在……我门口?”
“是啊!”江明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就顺便路过,就——”
不等江明月说完,门被大力拉开了。
张雯穿着淡紫色的睡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江明月。
“你……你怎么了?”江明月的心莫名狂跳。
透过那双眼睛,江明月分明看到了从前那个孩子,那个会笑嘻嘻叫他小哥哥的孩子,那个冰淇淋掉在地上会委委屈屈看着他的孩子,那个分别时拉着他的手说以后一定要再见的孩子。
“我刚醒,起床气。”张雯说着,转身进了屋。“进来吧。”
“哦。”江明月跟进去。
哪儿有什么孩子?张彩云根本就是把他忘了!
“两个鸡蛋,少放辣酱!”江明月把煎饼捧到张雯面前,献宝似的。张雯分明看到菜狗的尾巴在不停地摇。
“谢谢。”张雯简单洗漱一下,中长发盘在脑后,坐在餐桌边开始吃东西。
“豆浆——”吸管已经插好了。“没放糖。”
“谢谢!”张雯接过来,啜了一口。还是有点甜。
“找我什么事?”张雯问道。
“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说!”江明月得意的笑,晒出他的小白牙。
张雯道:“你牙上有香菜。”
江明月:“……!!!”
去洗手间照了半天,又漱了三次口,江明月猛然反应过来——张雯逗他!
张雯靠在门口,递上一张纸巾,问江明月:“弄掉了吗?”
“根本没东西。”江明月扯过纸巾,狠狠抹掉脸上的水。
“哦。是吗?那可能我看错了。”张雯淡淡道。
江明月才不信她看错,她都要憋不住乐了!
一早跑去排煎饼,巴巴地送爱心早餐,还被戏耍了,女兵果然是学坏了!
吃完早饭,江明月坐在沙发上,乐呵呵看着张雯,脸上写着俩大字:“问我。”
张队长很配合:“你又干什么好事儿了?”
江明月:“……听着不像要夸奖我。”
江明月确实带来了好事儿——警方一直在寻找其他被害人,结果,江明月找到了一个!
跟其他几个被害人一样,这个女孩儿也在七中上过学,也有一双美腿,至于她有没有“无法解决的困难”,暂时不得而知。但她有个瘾君子父亲,还有一个独眼母亲,据说她母亲的眼睛是被父亲戳瞎的。
女孩儿的名字,叫白初静。
“被害人B!”张雯惊讶道。
“不错!”江明月抬起头,又想笑,忽然想到牙上会不会有辣椒皮,硬是憋回去了。
“你见过她本人了?”张雯急切问。
“我——”江明月顿住。他该说什么?如果说他自己一个人去见小姑娘?张雯会不会生气?
她会,因为做笔录需要有两名警察在场,否则就是程序不合法。跟对方是不是小姑娘没半毛钱关系!!
江明月犹豫得太明显,张雯已有了答案,正要往下问,却看到江明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了下去……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