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天快亮才睡着。
地毯上到底是凉,没睡着几分钟,他就起来上了个厕所,完事儿迷迷糊糊走回客厅,倒下就接着睡了,也没注意自己睡哪儿了。
早上,江明月惊喜地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张雯睡在他怀里!
“小澄,你咋没早失恋呢?!”虽然缺德,但这就是江明月的心声!
贴得好近!跟小时候一起午睡一样近!
小时候,小明月不爱睡午觉,但如果小雯雯在,他就会很乖地躺在她旁边,等大人走了,他就偷偷睁开眼睛,看小雯雯的睫毛。
“弟弟真漂亮!啊不对,是妹妹。妹妹以后要跟我结婚。结婚真好,天天在一起,跟爸爸妈妈一样。妹妹真漂亮!”
小明月鼓鼓的小脸儿贴在枕头上,压到了腮帮子,他自己在那儿嘟嘟囔囔,口水流在枕头上,阴出一个小水圈儿。江妈妈躲在门口,一直担心儿子的智商问题……
长大以后,张雯的睫毛依旧很长,睡着的时候轻轻抖动,像蜉蝣之羽,扫过江明月心上。
小心脏扑通扑通,小时候并不会有这种感觉。
虽然小时候,他也很想触碰她的眼睛,捏捏她的小脸蛋,甚至会在她脸上吧唧一口,但是现在——眼睛、脸蛋、脖颈、嘴唇……感觉完全不同了!变得贪得无厌了!
糟了!身体反应!
更糟糕的是,张雯忽然动了——她要醒了!
夭寿了贴得这么近,一定会被发现的!
血流加快,心跳擂鼓。
张雯就要睁开眼睛了!
江明月努力思考解决方案,然而,他脑子缺血,血都跑下边儿去了!
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咚”得一声,江明月坐在了地板上。
江明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下来的!
张雯伸了个懒腰,收回大长腿,疑惑地看着地上的江明月:“你坐地上不凉吗?”
江明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早安。”
两家离得很近,张雯回家洗漱,江明月抹了把脸,负责打扫的阿姨一到,他也就出门上班去了。
大G开出院子,沈乐澄的目光才收回来。
她有话想对江明月说,可昨晚醉得太厉害了,心中的念头支撑着她到门口,然后她就人事不知了。
沈乐澄叹了口气,轻咳两声,转身回了卧室,清早的阳台有些凉。
***
“活着没意思。”说这话的人叫林多多,13岁,是龙城国际中学初中部一年级C班的学生。
这话立即得到了他爸的回应:“说他妈什么话?!不活了?!你他妈要死啊!小他妈死崽子!”
接下来的话,林多多一句都听不见了,他戴上了耳机。
车子里,争吵在继续。
“哎呀你行了行了,专心开车!”林多多他妈说。
“什么他妈王八犊子!操.他妈的王八犊子!老子他妈的供你上学还他妈的供出错来了操.他妈的!”
“□□你有完没完?”林多多他妈急了:“王八犊子不是你儿子?!”
□□一听,更来气了:“说他妈谁是王八?你儿子跟你一个死德行!”
“滴——”胡同里钻出一辆小轿车,险些跟他们的车子擦上。
□□开了车窗就骂,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方就开始对骂,造成交通阻塞,喇叭声此起彼伏。
***
林多多迟到了。
迟到不可怕,遇到喜欢的人才尴尬——门口的值周长,初中部学生会副会长,林多多同级A班的程诗语。
值周生:“班级、姓名。”
“C班林多多……”林多多低着头,小声道。
他只想快点进门去,却偏不能如意,值周生拦住他,又问:“几年级啊?”
“一年级,初一年纪。”
值周生记下,之后又问:“学号多少?”
林多多:“……”
初一C班还能有几个林多多?问了姓名班级还不行,这不故意找茬吗?
林多多的脾气,多少有点受他爸影响,属于顺毛驴,一看对方刁难,他也上劲儿了,准备跟对方掰扯掰扯。
一点小事儿,眼看着俩人要闹腾——“不用记学号。”程诗语忽然说。值周生点了下头,说“好的”,看起来并没有要针对林多多的意思。
程诗语伸手一指林多多胸前:“班牌,歪了。”
林多多低头,发现背扣丢了一颗。
“给。”林多多再抬头,程诗语从自己的班牌上摘下来一枚背扣,递给他:“我教室还有备用的。”
“谢,谢谢……”
一颗扣子而已,林多多别在衣服上,连心口都跟着发烫!
“她……好可爱……”林多多红着脸,又想起开学迎新晚会上,程诗语弹奏的那首曲子。“好想再听她弹琴啊……”
林多多努力学习,是为了排名靠程诗语近一点。林多多参加网球比赛,是因为程诗语书包上有网球王子的挂件。林多多一颗心里全是程诗语,那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小太阳。
林多多并不是个积极向上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程诗语看到自己。甚至连这周的课间操,林多多都做得比往常卖力,因为值周生们会检查。
然而,从程诗语的角度看过去,操场上就是密密麻麻一大片,她根本注意不到林多多。何况,她心里还有个“准男友”——正在刑警队里忙活的江明月。
又是勤勤恳恳的一天!跟张雯一起起床的日子真——开——心!
江内勤一大早就做好了表格,去了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顺利办完事儿,就回到办公室,开始整理卷宗。
一张张表格、笔录捋了一遍,江明月拿起小锥子,熟练地戳了两个洞,穿针引线,开始做活。
谢无终从外头晃悠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明月手拿针线,哼着小曲儿,桌边的卷宗,一本一本码得整整齐齐!
“江警官可以啊!一看也是个婚后贤良淑德的!”谢无终一竖大拇指,啧啧叹道。
江明月还挺乐呵,抬头对谢无终道:“谢警官也是!”
俩人这儿正互相吹捧着呢,温柏舟重重敲敲了两下门:“出现场!”
***
最先接到求救电话的,是120急救中心。
年轻的母亲声音急切:“救命!救救我儿子!他被电话线缠住了脖子,救救她,救救她!”
“您先别激动!孩子还有呼吸吗?”
对方停顿片刻:“没有了!没有呼吸!啊啊啊啊——我的儿子!怎么办我的儿子他,我儿子——”
“女士,女士!”接线员多次努力,对方才终于有了反应。“女士,绳子能剪开吗?请尽快剪断绳子!”
“不……呜呜呜呜我剪不开……那里面有铜丝……我在解,可是我解不开,我解不开呜呜呜……”
虽然听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接线员依旧不愿意放弃。“请告诉我们地址!我们需要您的家庭地址!”
医生们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挪到了沙发上,那位可怜的母亲满手都是血,金属割破了她的皮肤,医生们都震惊于母爱的伟大。
倾尽全力,依旧无力回天,当医生最终宣布孩子已经死亡,那位可怜的母亲承受不住打击,当场晕了过去!于是,医生们又对她实施了急救。
这是一起意外,一个可怜的悲剧,5岁的小男孩儿在自家玩耍时,不慎把自己吊死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的母亲莫倩倩正在厨房忙着为他烤蛋糕。
接下来,似乎就是为孩子准备葬礼了。
就在这时,孩子的父亲徐光辉匆匆赶来。
“光辉……光辉……我们的孩子……”
莫倩倩将满是鲜血的手伸向徐光辉,那是她孩子的父亲,是许诺会爱她一辈子的男人,是她对未来的全部指望。
见此情况,那在场的医护人员都不禁动容,劝一句“节哀”,可孩子他爸竟然看都没看莫倩倩一眼,径直走到沙发边,“噗通”一声,跪在了孩子的尸体旁。
“亮亮,是爸爸,爸爸来晚了……”
“惺惺作态。”医生愤愤不平:“平时不管孩子,全扔给媳妇,现在孩子出事儿了,又迁怒媳妇,算什么男人?”
另一个也赞同,却不想惹事儿,劝说道:“行了行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俩人这边儿话音刚落,徐光辉突然站起身,拨通了电话:“喂,110吗?我儿子让人给杀了,你们快来!”
众人:“……”
“你是不是人啊?!”愤愤不平的医生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
***
“又是这小区?”警车驶进院子,谢无终忽然道。
温柏舟笑道:“回到你地盘儿了。”
谢无终小脸儿一板,道:“我不管这片儿。”不知道又闹什么别扭。
根据程序,所有的非正常死亡,警方都要去现场,排除刑事嫌疑,何况,这次还有人报案,不仅认为是他杀,还直接指出了怀疑对象。
派出所的同事已经到了,副所长给张雯打来电话,介绍了基本情况——从现状来看,孩子死了,母亲疏于照顾,父亲极度愤怒,需要刑警去确定这是否是刑事案件。
“对了还有个情况。”副所长在电话里说道:“这孩子爸妈已经离婚了,孩子跟着妈过呢。”
江明月开着车,七扭八拐,还得时刻躲着路边玩耍的孩童,真是个规划得乱七八糟的小区。
江明月问谢无终:“你刚说‘又是这个小区’,这小区之前出过事儿吗?”
“出过啊!”谢无终道:“我在派出所的时候,在这儿出过一个高坠。”
江明月问“多高?”谢无终说“9楼”。
“成年人?”
“小孩儿,才三岁。”
江明月一惊:“那得摔成什么样儿?”
“你说呢?那还好得了?”
谢无终打了个哆嗦,脑海里浮现当时的画面——小小的躯体七零八落,散了一地,身体左侧着地,胳膊和腿都摔成了两截,右侧稍微好些,但胸.部碎裂,腰也折断了,头彻底摔成了两半儿,大脑暴露在外头。
那是谢无终见到最惨烈的现场,打那以后,谢无终再没吃过豆腐脑,从垃圾桶里翻出那颗“卤煮人头”的时候,他都没那么难受。
“到了。”江明月停了车,却见谢无终愣在后座。“怎么了?”
“几楼?”谢无终问道。
江明月心中一紧:“你说的高坠,不会也是这个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