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完这封遗书,久久不能平静,魏蕤抹着眼泪,“傻姑娘,阿斯匹林是治心血管的,但不是这么用的呀。”
“她笑着走的。”林宓拍拍他的肩,拿起纸抽四下分了分,“我们该准备完成她的嘱托了。”
“是!”
莫焠这场以她性命为献祭的赌博成功了。
因为韦超之前就恶贯满盈,哪怕是隐瞒了名字,他们同个学校的人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舆论是很可怕的事情,嗅觉灵敏的网友顺藤摸瓜搜到韦超一家人,差点弄得韦心仁丢了工作,好说歹说才算是保住公司里的地位。
尽管这一家三口单拎出来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网暴毕竟是错误的,林宓他们也是尽忠职守,顶着骂声处理铺天盖地的舆论,并且保护韦超一家人直到上庭。
出庭前,林宓很担心严玉疏,怕被对方的律师针对,甚至翻出什么其他的秘密。
严玉疏却是无比轻松,他当年学法律就是为了能做一起完美犯罪,现在韦超这个案子证据确凿,什么水花都不可能翻出来,无论是莫焠亲笔书写的遗书还是音频,甚至韦超自己电脑里翻出来的视频,都把他钉死在这根耻辱柱上。
对方律师还企图用柳茗雪以及韦超的血缘关系来捆绑他,在林宓紧张的目光中,严玉疏侧头一笑,己方律师就把早就准备好的材料展示出来。
严玉疏竟然在八年前就已经和柳茗雪断绝了母子关系。
柳茗雪脸色惨白,失态地冲出去抱着韦超恳求道:“小超,超超,认罪吧,严玉疏要是再说下去,咱家就要破产了,还怎么给你打点啊?超超,听话,好不好?”
场下一片哗然,法官咣咣咣地敲着小锤子,让法警把柳茗雪拖开,但可惜已经晚了。
几个偷偷混进来的记者拿着手机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律师的脸色也差到极点,因为案子太恶心,没人愿意接,所以他是法院指派的律师,本来就对这一家人没好感,现在更是连辩护的劲头都没了。
韦超愈发阴郁,这下缓缓抬起头来,阴测测地看向自己的父母,“你当初要是不出轨,那我就是严家的孩子,你瞧瞧严玉疏,多有钱,我强|奸再多人都能被捞出来,你们现在凭什么怪我?”
柳茗雪手指颤抖着指向他,最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了过去。
法庭乱成一锅粥,法官只好暂时休庭,让这些旁听的人赶紧离开。
林宓瞠目结舌,这真是好一出狗咬狗,这韦超直接把他们一家全部带走,这下子几乎是审都不用审了。
“走吧。”严玉疏站到他身边,轻轻扣住他的手,“我所有的材料都提交给法庭了,他们自食其果,不必再费心关注了。”
“会影响你的声誉吗?”林宓与他并肩出了法院,正午的阳光洒了下来,带来几分暖意,门口声援的人拿着莫焠的照片,漂亮的姑娘在金色的日光下笑容浅浅。
避过人群,严玉疏远远地看着金色的国徽,“这也是我的果。但是放心,不是大事。”
林宓与他悄悄交换了一个吻,看到不远处莫陈西匆匆走来,下意识把严玉疏挡在身后。
当初高大的汉子如今已有垂垂老矣的姿态,脊背佝偻下来,华发丛生,莫陈西摆摆手,示意林宓不必如此紧张,“严先生,您……明天愿意来参加我闺女的葬礼吗?”
“我?是不是不太合适?”严玉疏一愣,虽说莫焠的日记里说谢谢他,但他始终觉得莫陈西或许是恨他的,他可以用些不常规的手段把韦超送走,可他终究没做。
“小焠很感激您,我也是。”莫陈西想到自己的孩子,眼中闪着泪花,“这件事不赖您,我们都知道,是那个不是人的东西。您救了她这么多次,还救了我,我们父女真的……”
说着他几乎要跪下去,严玉疏赶紧拉住他,“我很愿意去送她最后一程。”
莫陈西听到肯定的答复长舒一口气,抹着眼泪匆匆离开。林宓则是有些调皮地捏了捏严玉疏的脸,“严大善人,别愁眉苦脸了,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足够了,再想东想西,我可就只能跟我爸妈说,我对象是个苦瓜精了。”
严玉疏再一次哑口无言,不知道应该先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和你父母交代了,还是应该问自己和苦瓜哪里像。最后生硬地转头拿钥匙开车,坐上副驾驶,颇有些颐指气使地点点方向盘,示意让林宓开车。
与陆云羽的冰块脸不同,严玉疏的脸生气起来愈发地艳,林宓又有些不老实,拇指不断揉搓着那颗饱满的唇珠,直到严玉疏的耳根和唇色一般殷红,才说道:“我爸妈说,周末想跟你一起吃个饭,赏个脸吗?”
自从交往以来,林宓总有办法让他错愕不已又心花怒放,就好比现在。他对他们的未来并不算特别乐观,林宓就说要带他去见父母。严玉疏有些慌乱,“你父母知道我的事吗?你是警察,我还……”
“我和他们都说过,不过你没必要担心,怎么说呢,你见到他们,你就明白了。”林宓熟练地安抚好自己的恋人,“目前首要任务,我们要去挑挑花,明天好送给莫焠。”
莫焠的身体是严玉疏花了重金聘请有名的化妆师打理的,少女恬静地躺在花海中,双手交叠于腹部,像是陷入沉睡的公主。
几个和莫焠关系不错的班级同学都来了,王淑婷更是瘦了一大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莫焠的头上,随后把日记本上撕下来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塞进她的怀里。
警队的人也到了,他们把花瓣洒在莫焠的周围,林宓轻声把早上出的审判结果告诉了她。
严玉疏抱着昨天挑选的白色大波斯菊,在林宓鼓励的目光中上前,将花束放在她胸前,“你永远纯洁,快乐,勇敢,自由。”
花怒放着,鲜活得就像是莫焠曾经的生命。
告别厅里的气氛太过沉重,让严玉疏回想起送走严青筝的时候,不由有些压抑。林宓看出他的难过,伸手牵住他,悄声道:“我在。”
整个殡仪馆里的人大多眼眶红肿,林宓和严玉疏看着所有人致辞完毕,莫焠被莫陈西一路陪着推入火化室。
年轻的身躯一点点看不见踪影,这位父亲便再也支持不住,直接跪在门前,抓着铁栅栏无声地流泪。周围的工作人员也见多了这样悲痛欲绝的亲人,没有阻拦,严玉疏想了想,上去把他拉起来,“你给她起名为焠,她只是回到起点,或许她会在烈火中获得重生。”
这只是安慰人的假话,但莫陈西仍旧捡回了一些生气,再一次向他鞠躬,“严先生,真的谢谢您。”
等所有的程序结束,林宓和严玉疏去外头透气。殡仪馆里是亲朋好友的哀伤,外头是人死后的明码标价,对面是墓园里的青烟袅袅,死者已矣,这些具是活人的喜怒痴嗔。严玉疏扫了一圈,终是脱离出方才的愁绪。
天气已经彻底冷下来,两个人都是被冻得一激灵,林宓替他扣好大衣,浅笑着说道:“你看,你的好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严玉疏拥住他,轻轻嗯了一声,末了松开他,眼眶微红,但神情再无酸涩,“但我还是觉得你需要挂眼科。”
林宓傻眼,他第一次从严玉疏嘴里听到这种打趣的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严玉疏憋不住莞尔一笑,林宓才作势凶狠地把他按进车里,“好你个严玉疏,看着回头让我爸妈收拾你!”
“怎么,林警官,说不过就要找爸爸妈妈告状吗?”严玉疏眼角是遮掩不住的笑意,颇有些侵略性地抬起林宓的下巴。
林宓借机吻了他的拇指,“可不是。到时候你可别哭才好。”
“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