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因为韦超让严玉疏情绪失控,顺利表白成功,即便被抓捕归案的韦超骂得狗血淋头林宓都没生气,脾气好得让那几个队员都以为自家队长被人换了,每个人路过林宓时都要特别稀奇地看他一眼,但就这样都没能让他不爽,不由让人啧啧称奇。
魏蕤刚刚在车上简短地听了一下情况,凑上去悄悄问他,“你和严玉疏成了?”
林宓目视前方,表情严肃地端详着证物袋里的匕首,乜了她一眼,“别到处去乱说。”
懂了,那就是成了,魏蕤立刻避开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林宓,疼惜地看着那个女孩儿的尸首,和陈思思两个人轻柔地把她放上担架,盖上遮布。
“这都什么败类啊!”魏蕤恨恨地看了眼被押在一边的韦超。
“仔细检查,还死者一个公道。”林宓拍拍她的肩,“至于这种人,没必要去在意,不值得。”
韦超今年十四岁,尚未成年,因此没办法立即开始审讯,而韦超又死活不肯说自己父母的电话,反而疯狂吹嘘自己的哥哥严玉疏。由于抓人的时候用的是查黄赌毒的名义,没把严玉疏抖落出来,于是到现在韦超都施施然,毫无惧意。这个十四岁的孩子眼中却压根儿没有任何稚拙,只有满满的算计和不屑一顾。
严玉疏被特别允许围观,他隔着单向玻璃,看着韦超,神色复杂。
“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室躺躺。”林宓尽量放柔语气,让负责监控的顾乐天吓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严玉疏摇头,深深吐出一口气,纤长的食指隔着玻璃勾勒了一圈人影,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失望,“当年他只有这么点大,现在一晃眼,竟然大到都能杀人了。”
初步勘查几乎没有干扰证据,这个宾馆房间外走廊的监控只拍到这个姑娘和韦超进入的身影,直至警员破门而入,再无其他人。尸体被韦超泄愤又踢又踹,无论怎么样,毁坏尸体的罪证是跑不掉了,再加上之前视频为证,韦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凶手。
“我和韦超同母异父,虽然法律意义上已经再无瓜葛,但想来还是会有影响,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把相关的事情都录做口供。”严玉疏收回手,神情再无半点自嘲,一派公事公办的神情。
“会对你有影响吗?”林宓还是有些偏心了,暗地里又偷偷摸摸去牵他的手,“我可以申请保密的审讯。”
严玉疏笑了,反手捏捏对方的手心,“没事,当年的事情其实并不算秘密。至于韦超这些年干了什么,不止他有案底的那些,我找人去查过,也留了证据。”
“他还有案底?!”林宓叹为观止,这韦超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到底犯得多大的事儿让给钱私了都行不通,还记到档案里。
那边顾乐天也一心二用地把档案调了出来,顿时瞠目结舌,“林队,这哥们儿可是个‘人才’!”
一个成年人都不见得有韦超这样丰富的经历,可真是把坏事做尽了。严玉疏也看了眼,从手机里调了一份文件传给顾乐天,顺便简略概括了这些劣迹。
韦超十一岁偷了好几个同学的新款手机拿去卖钱,被发现后只敢求助严玉疏,好不容易把钱还了,一年后变本加厉,不学好参加了专门针对家境富裕小孩儿的骗局,还不出钱被打坏手。十三岁时,这个走上歪路的少年开始瞄准班上漂亮的女生,由于韦超念的是昂贵的私立学校,里头多得是比他富裕的家庭,韦超的父母见压不下来,只能让他被记了档案,差点被退学。
此时严玉疏已经意识到这个与自己有一半血缘相同的弟弟已经彻底无药可救,花钱请人暗中注意,阻止了几次。但显然这并不是韦超的极限,他不知道从什么门路弄到迷|奸|药,糟蹋了一个小姑娘,因为事情太大,还去少管所呆了几天。严玉疏也没料到他这样了都没能被退学,但他手也伸不到这种地方,没办法干预,只能让人盯得更严一些。但韦超并没有改过,之后还恶向胆边生在大街上意图猥|亵她,被沿途商贩抓去警局记了好几次警告处分。
这一次的死者正是之前的被害者,所以严玉疏才在看到那姑娘脸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垮了。
无所事事都围过来的小组成员听完之后都沉默了,严玉疏也算是机关算尽,因为跟踪是非法的,所以他都是委托学校的老师,沿途的商铺老板以及娱乐场所的侍应生帮忙照看,想来已经是尽力防范未来的事故,现在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严玉疏心里的压力和愧疚有多大。
当真不公平,坏事做绝的人在审讯室里洋洋得意,竭尽全力的好人却在外头追悔莫及。
陆云羽眼神中掩着波涛,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严玉疏瞧见了,挂上得体的微笑,快速抄下一串号码给林宓,说明这是韦超母亲柳茗雪的电话,便拦住了陆云羽,“我数次深夜造访警局,也算是缘分,正巧想问问陆警官关于青少年心理的问题,不置可否赏光?”
——缘分?可拉倒吧!
所有人都翻了个白眼,这段时间他们也算是见识了严玉疏的情商,通俗点说,就是这位大美人美则美矣,可惜嘴里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他笑不一定是高兴,他怒也不一定是生气,他所有的言语和情绪都为他的目的服务。一次是作为嫌疑人来的,一次是被追杀来做口供的,现在又是第一发现者,这种事情扎堆,估计没几个正常老百姓会觉得是缘分。
陆云羽不怎么给面子的嗤了一声,但是还算是好脾气地打开了附近空置的办公室请人进去。
“我有两个问题。”严玉疏不拖拉,连坐都没坐就把问题抛出来,“第一个,你算是权威吗?”
显然不是个在意料中的问题,陆云羽有些愕然,然后颇为傲气地一笑,“算。”
“第二个问题,如果有别的医师给韦超出具精神失常的报告,你能驳回吗?”
“如果他没病,自然能。”
严玉疏点点头,准备开门离开,却被叫住,“你问这些干什么?”
“他应该没能力杀人,更多的,你之后就知道了。”对待陆云羽,严玉疏显然没有太好的耐心,不再解释,没想到甫一出门,就看到眼前袭来一片暗影。
陆云羽看得分明,那是个看起来就颇为沉重的手提包,他用力拽了严玉疏一把,就见那手提包擦着二人的鼻尖甩了过去,砰地一声砸烂了会议室门上的玻璃。
“严玉疏,你就是这么对你的亲弟弟的吗?!”
手提包的主人是个美艳的妇人,眉眼间与严玉疏有几分相似,此时却怒气冲冲,愤恨之情溢于言表,压根儿没在意四散的玻璃划伤了严玉疏和陆云羽。
“这位女士,您的儿子有杀人嫌疑。而且您破坏了警局公物,记得等会儿去赔偿。”严玉疏轻轻摸了把脸颊上的伤口,微微皱眉,用眼神示意陆云羽赶紧离开。
“钱钱钱!你眼睛里只有钱!那是你亲弟弟!”
“他是杀人罪嫌疑人。”
“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啊,你亲弟弟找你帮忙你转眼就卖给警方?!”
“他有杀人嫌疑。”
俗话说,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严玉疏平静地就像是在朗读课文,连个语调都没变过,却让陆云羽看得解气极了,太多不讲理的嫌疑人家属在警署哭天抢地,活似自己才是受害者,警员们又碍着身份不好出言指责,现在这位疑似柳茗雪的人被怼地面色涨红,气得浑身直哆嗦,夸张的耳环和散乱的发丝缠绕在一起,看起来颇为狼狈。
“玉疏!”林宓从走廊另一头跑了过来,神色焦急,看到满地的碎片,以及两个人身上的伤口时,脸色顿时黑得宛如锅底,“这位女士,在警局破坏公物,造成民众以及警官受伤,无故大喊大叫,我有权以寻衅滋事罪将您逮捕。”
严玉疏间林宓对自己眨眨眼,便了然地不再开口,毕竟只是碎了一块玻璃,算不上情节恶劣,不过用来威吓一下毫无法律意识的柳茗雪显然是足够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陆云羽故意展示着自己手上的划痕,加了一把火,“你如果再不陪同韦超接受审讯和检测,那就是妨碍司法公正。母子同获罪,倒也是一段‘佳话’。”
很显然,这也是唬人的,现在案子都还没开始查起来,哪里到得了起诉,顶多算是不配合调查。不过大帽子扣下来对柳茗雪这种人非常有效,美艳的妇人骤然泄了气势,稠丽的妆容再也盖不住其下的苍老与惶恐,“当年的事妈妈和你韦叔叔都知道错了,小疏你不要跟妈妈置气好不好?”
严玉疏的脸上再次涌现浓烈的失望,等她说完,那些失望已经成为了绝望,复又归于平静,“无论你们知不知道错了,最该接受你们道歉的人已经不在了,而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我给过韦超机会,但他只是一次次重蹈覆辙,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为他隐瞒,我劝你尽快陪同审讯,如果韦超真的无罪,你耽搁的这些时间足够证据在他身体上消失。”
最后一丝气焰也在严玉疏的话下消失,柳茗雪竟然再也不关注他,急匆匆地跑到林宓跟前,近乎谄媚地让她带自己去审讯室,甚至从包里摸了红包出来企图塞进他的怀里。
“她当年连钱都没什么概念……现在……”严玉疏看着这一幕觉得讽刺极了,看着碎成一地的玻璃,终是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