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莲花村的路只有一条水泥路,路窄,又坑坑洼洼的,周崇坐在副驾驶上憋了一路,等车停到村口的时候,他再也没忍住,吐了个稀里哗啦。
徐闻达看了直摇头,“快点吧你,村里的还等着咱们呢!”
周崇摆摆手,又吐了一会儿,缓了缓才跟着徐闻达进了莲花村。
他们这一次是来调查莲花村的灭门案。
平日里村里一般都是偷鸡摸狗,打架撩闲之类鸡零狗碎的事,根本轮不到他们刑侦队,结果这次却出了大案。
徐闻达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现场去了,他们则直接和村委那边的人接洽,了解一下受害者家的情况。
负责接洽的是村长,有点年纪了,看见他们就直摇头:
“哎,平时他们两家闹我还只当是不懂事,嘴上教育几句就算了,没想到转头出了这样的事!怪我!”
这话没头没尾,徐闻达掏出记录本,让老哥从头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哥说话很有条理,不一会儿就让他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事情还要从死者白显贵家和他们隔壁的寡妇张雪梅之间的那点子事儿说起。
张雪梅她丈夫是电信公司牵线拉网的小工,一次雨中作业的时候因为没有注意,梯子搭在高压电上,人送到医院当场就死了。
事情主因出在承包商雨天违规作业,为了摆平这件事,运营商和承包商协商,给了死者家属八十万私了。
张雪梅上头没有公公婆婆,下面有一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儿,和丈夫的感情一般,拿了这么大一笔钱也就没闹了。
之后不出半个月,村里就出了点风言风语,说张雪梅和白显贵勾搭上了,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什么时候在哪地儿都一清二楚。
白显贵的那口子叫吕春娥,她平日里和张雪梅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起初听了这些话也没当回事儿,遇到有人说嘴还当面骂人家三八。
后来一次年节守岁,她撑不住很早睡了,结果半夜起来发现老公不在床上,她顿时起了疑心,翻到隔壁张雪梅家一看,两个人正腻歪着呢。
村长说到这儿,旁边围观的一个大姐跟着插了一句话;
“两个人当时就打起来了,打得可凶的!那场面,啧啧啧,俺亲眼看见两个人又是撕衣服又是挠脸,一路从屋里打到大门口,平日里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打起架来像要杀人!”
村长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来。
“这事儿出了以后,吕春娥就和张雪梅不对付了。平时村里开个会都是有你没我的,绝对不在一个地方处,白显贵那小子打那以后在家里屁都不敢放一个,和张春梅也断了。
白显贵和张春梅之间的事情算是了了,可吕春娥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而且还越想越憋气,后来就出了那事儿,张雪梅家的兔子被人偷了。
这事儿也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不过张春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隔壁吕春娥。
那天她蹲在吕春娥家门口拍着大腿骂了一晚上,吵的村里都睡不好觉,还是我上门调解的。
后来两个人彻底杠上了,你偷我兔子我就偷你鸡,你家狗在我门口拉屎我就往你家门口泼粪,你骂我生不出儿子,我咒你儿子一辈子娶不了媳妇儿,这事儿越闹越不像话。
最近还出了张春梅家养的猪被人毒死的事儿,她平日里嘴上没个把门的,除了白显贵,和村里其他男人也有些风言风语的,恨她的人多着呢,不过这事儿一出,她立刻认定是吕春娥干的,还扬言要杀了他们全家。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白显贵一家子果然都死了,谁也没想到她真下得了这狠手,哎,这可真是......”
能了解到的就这么多了,徐闻达合上笔记本,带着周崇一块上别家走访去,查到的情况和村长说的都大同小异。
事情看起来就是一桩因为陈年旧怨而起的灭门案,只等抓到张雪梅这案子就可以了了。
两个人忙了一天,傍晚做案情汇报的时候现场调查组那边得到的线索和他们的基本吻合。
现场留下的脚印和张雪梅的脚印吻合,还在她家搜出了农药,白显贵家门把手上有她的指纹,凶手似乎已经板上钉钉。
周崇小声问徐闻达,“那接下来只要抓到逃走的张雪梅,案子就可以结了?”
徐闻达看了一眼拧着眉的老吴,摇了摇头。
吴国庆干巴巴地汇报了法医那边回过来的尸检情况,“死者确实有食物中毒的迹象,但只是微量,真正致死原因是一氧化碳中毒。”
周崇摸不着头脑,“又是农药又是一氧化碳中毒,凶手这是多想让他们一家人的命啊!”
徐闻达只是觉得不合理,凶手如果想直人于死地,只要下足够计量的药就行,再来煤气中毒那一招似乎有点多余了。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抓捕案发后就不知所踪的张雪梅。
警队对和张雪梅有关系的人都进行了一遍排查,但是并没有什么线索,她女儿在外地读大学,调查之后也没有找到人。
就在刑警队那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事情的转机很快来了。
地方派出所的警员说他们接到附近村里的村民报警,说家里最近遭窃,厨房里总是丢东西。他们所里派了人过去查,因为没有监视器,也没有目击者,本来也没什么头绪。
当时一块儿跟着去的老警员却发现一个问题,警是家里的女主人报的,男主人却似乎并不这么关心,还有点怪女主人大惊小怪的意思。
老警察立刻怀疑男主人可能知情,于是单独对他问了几句话,男主人对他的问题含糊其辞,眼神却频频往柴房的位置瞟,明显有很大的问题。
两名警察立刻对柴房进行搜查,结果找到了蹲在缸里正被追逃的张雪梅。
张雪梅被押到审讯室第一句话就是喊冤。
“领导同志,和我没关系!真的和我没关系!我冤枉啊!”
审讯的警察蒋俊宏喝问道:“没关系你跑什么!”
张雪梅缩了缩脖子,半响后,她吞吞吐吐道:“我......我之前和吕春娥吵架的时候全村里人都听见了,现在他们出事了,你们肯定第一个赖我,我不跑以后肯定会被抓的......”
她说着话,眼珠子却到处飘,明显就是心虚,蒋俊宏猛一拍桌子,她差点当场跳起来。
“到现在还满嘴谎话!现在有你的脚印和指纹,你拿什么狡辩?”
张雪梅一梗脖子,“那......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干的,我们住隔壁,你们说的那些东西没有才不正常吧!”
坐在蒋俊宏旁边的警察苏鹏见状说:“我们已经在给你机会,希望你老实交代,不然你以后一辈子可能要在牢里呆着不说,还会影响你女儿以后找工作,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姑娘已经知道了?”
蒋俊宏点头,“事情这么大,她不可能不知道。”
张雪梅插着手低下头,膝盖上的裤子渐渐湿了,“这事儿都怨吕春梅,平日里她偷我家东西毒死我家的猪我都忍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那么多人多面骂我姑娘是个卖的!”
说起这个张雪梅就来气,“我姑娘很孝顺,家里的钱虽然已经够她读书和以后用的了,可是她说那些钱以后要留着给我养老,她暑假在外面自己兼职挣学费,干的是端盘子扫地的活,却被那个贱女人说是卖的,搁你你气不气!”
苏鹏接过话,“所以你决定杀了他们一家四口?”
张雪梅点点头,又摇摇头。
蒋俊宏虎着脸,“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什么意思!”
张雪梅捏着粗糙的大拇指,小声说:“我确实想吕春娥死,因为她不是个东西,当天傍晚我翻过院墙的时候就想着把药全倒水缸里药死他们算了,可是后来......后来我想想还是算了。
那种事情我到底还是干不出来,后来我打算在他们水缸里倒了半瓶子药,算给他们长长教训。”
“领导同志,”张雪梅抬起头,眼泪爬了满脸,“我没想要他们死,我真的没这个打算!”
苏鹏温声纠正她,“我们不是领导,叫同志就行。刚刚你说你往他们水缸里倒了药,除了这个你有没有干别的?”
“别的?”张雪梅愣住了,“什么别的?”
蒋俊宏瞪着眼睛,“老实交代,别装傻!?”
张雪梅喊冤,“警察同志,我真的没干别的!啊,对了,后来我真的怕他们出事,半夜趁他们睡着了准备跑过去看看动静,但是我听见外面有动静,怕被人看见就赶紧跑了!我撒谎我不得好死,吃饭被饭噎死,喝水被水呛死......”
苏强打断她的赌咒发誓,“好了好了,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刚刚说听见有动静?具体怎么回事?”
张雪梅看了他俩一眼,低头好像在沉思的样子,“那天晚上的时候我到现在还有点乱,我想想哈,我记得当时我刚翻过院墙,忽然听到墙根底下有草被踩到的声音,我瞎了一跳,又翻回去了,大概就是这样。”
张雪梅说完看了看两人的脸色,重又低下头。
蒋俊宏看了一眼苏鹏,苏鹏看了眼手上的材料,问:“除了这些,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或者闻到什么?”
张雪梅一脸茫然,“啊?闻?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苏鹏:“这些也都很重要。”
张雪梅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啊,我想起来了!当时我闻到一股烟味,现在想想大半夜的,正常人谁会在墙根底下抽烟啊!人肯定是那个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