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得来满腹狐疑的问梅兰：“如果让半神后裔生孩子的话，有没有什么说法？”
梅兰：“……？？？”
钱得来揣摩着梅兰的表情，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情绪有些消沉，“哦，知道了。”
梅兰看着钱得来因为周孝敏的案子抓狂的样子，忍不住说：“其实已经定案的事情，你真的没必要再继续追查下去了。”
钱得来叹了口气，“周孝敏的尸体都已经火化了，但我就是觉得童家和苍天神庙还有什么阴谋，要是放弃了这个案子，指不定日后会有什么坑等着咱们。”
钱得来觉得脑子麻了，干脆直接躺在梅兰的腿上，然后撒娇：“让我歇歇。”
梅兰默默的看了一眼没关门的副支队长办公室外，来来往往的人和鬼选择性眼瞎，好像看不到副支队长在占小实习生的便宜。
这时候一只健硕肥大的乌鸦扑腾着翅膀落在外窗台，小小尖尖的喙子轻轻敲击着窗户玻璃，发出“哒哒”的声音。
小梅兰一把把钱得来的脑袋推过去，关上副支队长办公室的门，打开窗户把这只油光水滑的大乌鸦放了进来。
钱得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只乌鸦看他的眼神儿带着一丝争宠成功的得瑟。
大乌鸦的一只爪子上绑着一只乒乓球大小的玻璃球。
玻璃球里面流光溢彩，发出淡淡的红色光芒。
钱得来分明从玻璃球里面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那个气息……特别像梅兰。
“这是……你弟弟竹山君？”
如果不是通过阴阳树穿越到千年前的阴阳道，钱得来大概很难猜到梅兰和竹山君的关系。他们本来就是双生子，但是在上古蛮荒时代，原始先民的营养情况和医疗卫生条件都很糟糕，所以在母胎里，竹山君就被梅兰吃掉了，而魂魄却寄生在梅兰身上。这也就造成了早年的阴阳道鬼王初阎君实际上是雌雄同体，一身两魂。
但霸道的梅兰无论是在母胎里还是出生后，都是掌握绝对主动权的那个，因此竹山君的存在感非常的弱，千年前也只有在梅兰休息以后，才能短暂的掌握那个身体。
再后来，苍天神庙封印了梅兰，却把竹山君从梅兰的身体里抽了出来。梅兰封印在那个方寸大小的南宋古墓里千年，而没有肉身的竹山君则寄生在神像里。他不被阴阳道盘踞的奢比尸全族的残魂认可，只能以鬼王初阎君的名义创办真理社，在人界为神族发展信徒，募集香火和钱财。
再再后来，钱得来最后一次知道竹山君的消息还是在七槐山姚家村，那以后竹山君就消失了，当时钱得来暗搓搓的猜测应该是被梅兰给收拾了。
但现在看来——
“这只乌鸦看着眼熟，难不成是韩遇养的？”钱得来试探。
梅兰直接答疑解惑：“韩遇算计了我弟弟。”
“那这……”
“我们合作，他当然得全力支持我……这是他给我的合作诚意。”梅兰得意洋洋的说，其实如果这会儿叫莫离看见，一定会发现梅兰现在得瑟的小模样跟钱得来平时一模一样，连微表情都如出一辙。
但钱得来是意识不到的，他在琢磨；韩遇上一次为了帮梅兰，倒戈弄死了戚风；这一次居然把竹山君的魂魄给了梅兰，而再往前推到七槐山的时候，明明逮住了身受重伤的梅兰，韩遇的反应不是立刻弄死她，而是变相的把她保护了起来。
韩遇这种狼子野心、锱铢必较的人，为什么要对坑了自己世世代代的梅兰这么好？
——男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女人这么好？！
钱得来眯了眯眼，警惕的看着那只精心梳理羽毛的大乌鸦。
梅兰对钱得来那点小九九全然不觉，拿到竹山君的魂魄她心情好得很，从抽屉里找出一盒最贵的午餐肉罐头，打开来招待这个小客人。
“多吃点儿，吃完了还有。”梅兰倒是难得这么大方。
她正高兴着，然后用掌心摩挲着那枚玻璃球，摸着摸着脸渐渐的僵了。
梅兰立刻变脸，抽走大乌鸦嘴边的午餐肉罐头，“韩遇对我留了一手！”
大乌鸦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茫然无措的看着梅兰。
梅兰的火气渐渐消了，露出迷惑的神色。
钱得来瞧见了也问：“怎么了？”
梅兰没出声，放走那只乌鸦，揣着手愤怒的在办公室里转圈圈。钱得来眼睁睁的看着梅兰气鼓鼓的像条河豚鱼一样在眼前游弋，半晌她终于对钱得来说：“我想我猜到他们为什么要让周孝敏怀孕了。”
她说的是“他们”，而不是“他”。
*****
童太太汪雨宁用银色的小勺搅着骨瓷杯里的咖啡，她不时的抬眼看墙上的石英表，看到分针逐渐的超过了原定的时间，心里越来越着急，但面上一丝不显。
终于，迟到了的莫离拉开门，一屁股坐在童太太的面前，“找我有什么事吗？”
童太太听了他的话，显得有些受伤，“没有事就不能找你吗，毕竟也是老同学。”
“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莫离毫不客气。
汪雨宁只好拉住他的袖子，“等等！”莫离的脚步顿住了。
她抿了抿嘴唇，美丽的脸有些凝重和羞耻，“我想跟你打听个事，钱得来……是不是还在调查周孝敏自杀的案子？”
莫离本可以用一种十分疑惑的表情面对童太太，如果搭配上台词“那案子不是早就结案了？”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但莫离的演技到了汪雨宁面前似乎全然不在，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就足够了，里面潜藏的信息足够让童太太汪雨宁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压低了声音急切的问：“他为什么要抓着这个案子不放？”
莫离直接问她：“周孝敏真的是自杀吗？”
“当然。”童太太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么……”莫离继续问，“当年，你真的是错手杀了那个人吗？”
“……”沉默，沉默在只有两个人的咖啡屋里蔓延。
童太太汪雨宁的身体后倾，靠在舒适的靠垫上，突然笑了一下，笑得妩媚动人：“你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可能被我一个弱女子误杀吗？我当然是故意的了！”
七年前，或许应该说更早一些的十年前。
莫离那时候还不叫莫离，而是帝都大学医学部的高材生。而童太太也不是童太太，是帝都大学金融系的系花汪雨宁。
一个是青年才俊，一个是美貌淑媛。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然而跟行事刻意高调的汪雨宁不同，莫离那时候是想低调也不成。在人才济济、帅哥美女云集，权贵和寒门并存的帝都大学，莫离始终都是最耀眼的存在。成绩极其优异、家境极其贫寒、长相极其俊美。
尤其他跟汪雨宁的地下恋情还被学校的几个二世祖发现了。
但与其说二世祖们是愤恨系花居然跟一个穷小子在一起，倒不如说他们嫉妒一个穷小子居然也能抱得美人归。
所以二世祖们想到了一个缺德冒烟儿的主意，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把莫离和汪雨宁先后绑架到了学校废弃的教学楼里。
在那里，他们强迫莫离和汪雨宁做了些需要打马赛克的行为，并录下了视频。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他们从视频里截了几张图打印出来，却没有一张截出汪雨宁的脸。
因此邮寄给莫离远在西南山区的祖父母时，老人家也误以为和莫离在一起的是不正经的女人，气死了老人家。
“我们当初根本没得选择，受害者又怎样。你跟我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们斗不过权贵。他们不死，我们两个一辈子就完了——你想让所有人都看到视频吗？”童太太汪雨宁说。
“张建是那三个人当中最损的一个，那个主意就是他出的，而且视频也在他的手里，所以我第一个先弄死了他。”汪雨宁说。
莫离说：“可你却告诉我是张建拿视频威胁你，非礼你，你才错手杀了他。”
汪雨宁说：“我只是给你一个让你心安理得的理由，你总是心软的。”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心软。
“你看，有了第一个，你跟我都更有经验了。然后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连警察都拿我们两个没办法。”
莫离闭了闭眼，当年警察之所以没能破案，一是受限于当年的技侦水平，二是汪雨宁下手足够快，所有人都以为那三个人只是拍了莫离的□□，而不知道那段少儿不宜的视频，更不知道整个事件还有第二个受害者汪雨宁。三是……因为莫离主动把嫌疑引向了自己，莫离处理尸体的时候明明可以有其他更不引人注意的方式，但为了把嫌疑引到自己身上，莫离特地采用了分尸，这种手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凶手势必是一个有丰富医学解刨知识的医学生。而分尸的另外一桩好处是可以掩盖汪雨宁留在死者身上的证据。
可以说，七年前的莫离，一心想的是怎么帮汪雨宁掩盖杀人事实。
彼时二十岁出头的莫离甚至做好了准备，如果有一天真的兜不住了，莫离就自己扛下所有的罪责。
以至于尽管警察拿不出完整的证据链锤死莫离，但全世界都觉得丫肯定就是变态杀人狂。他因此断送了帝都大学医学部研究生的学业和未来的大好前途。
——谁没个恋爱脑愿意为对方无条件付出一切的傻逼岁月呢？
可莫离想要保护的是无辜的受害者汪雨宁，不是充满心机算计的童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