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尸骸有什么弱点？
在这方面，梅兰当仁不让是专家。
可惜下水前，这货就已经被那些触角缠得几乎要窒息。
钱得来表面上看是有条不紊，实际上也早已不知所措。
那时他脑子里勉强能够按照多年形成的处理棘手事务的神经记忆，逐一游说他人出手协助，下了水见到西王母的尸骸才想起，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去阻止邪神重生。
钱得来和霍曦在水下试了几次，西王母尸身上就好像覆着一层坚硬坚硬的透明质，无论是钱得来的玄铁还是霍曦的神兵都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的痕迹。甚至连那些伸展出去的墨绿色触角都没搭理这俩人，全神贯注的跟岸上的神君们斗法。
钱得来只好掏出怀里的伏羲徽章求助。
已经把心爱的大茶缸摔了的老胡坐在监控室里，听到钱得来的声音，矜持的接通了连线：“现在想起来求救了，早干什么去了！”
钱得来此时此刻也没心思跟老胡讲究语言艺术了，直白的说：【老胡不是找您，裴小峰、莫离，你们两个谁在吱一声？】
老胡：“……”
可怜的大茶缸被人摔了还不够，还得再补上一脚。
……
最后还是炽焰君破除敌我成见，用一道破空火焰掌帮梅兰从层层叠叠触角的纠缠中腾出半个身子。
——这些触角怕火。
梅兰勉强喘上一口气，但她浸在水中的下半身还是牢牢的被那些触角缠着。
——炽焰君会用三昧真火，但恶魔眼的湖水也能和三昧真火相抵消……西王母选的这个地方，很绝妙。
水下的西王母陷入深眠，但任何人奈何不得……怎么样才能让她出水呢？
这个问题梅兰只沉思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立刻吼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停下，它们想吸干我和郑昊的灵力就让它们吸好了……等那个老妖婆出水！”
梅兰的嗓门儿够大，所有人都听清她在说什么，甚至连湖底的钱得来拿着伏羲徽章的动作都有一瞬的僵硬。
——初阎君，一向把“舍不得孩子就套不着狼”作为为人处事的基本法则之一。
诚实点说，梅兰的谋略心机实际远远逊于郑昊、西王母等上古神祇，甚至可能连钱得来都不如。
说到底，她的本质还是数千年前阴阳道那个顶着鬼王头衔，出身隐晦、身份尊贵，却头脑简单的小女孩。只不过她活得比别人长，吃过的苦头比别人多，遭遇的背叛和算计比别人经验更丰富。
也算是久病成医吧，造成她的性格比别人更坚韧、也比别人更狠辣，尤其是对自己下死手这方面，几乎是无人能及。
那一身与天地灵根相连接的千年灵力，历经世事沧海桑田且亘古仅有的上古灵根，在如今这年头儿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别人流着口水垂涎还来不及，她连眼都不眨就可以拿来作垂钓的鱼饵。
——舍得一身剐，也要把皇帝拉下马。
曾经的西王母殿下，梅兰前半生的阴影，就算是躺在湖底也当得起这一身剐。
梅兰的行事准则里，从来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别让它们把我吸死了就行。”然后不放心的又补充了一句。
炽焰君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仙风道骨的气派不复存在，他气急败坏的怒骂：“你要死别拉着我们一起，等西王母吸干你们，谁还能制得住复活的邪神？”
“才几百年的道行到底是差点儿意思！”梅兰双手紧紧的抠着湖岸的沙土，与下半身拖拽她的触角抗衡，十根指头抠得鲜血淋漓，还不忘絮絮叨叨的贬斥炽焰君。
“——你有点儿常识行不行，她吸干我和郑昊的灵力哪有那么快就能消化，就不同灵系的排斥反应都够让她喝一壶了，你们不会趁机下手吗？！”
炽焰君的火焰掌火气更大了，“你XX才没常识！西王母是何许人，她要消化你跟郑昊的灵力是需要很久，可她身上还有半数修为，只要她闯出去，找个犄角旮旯儿猫个十天半个月，身负两个上古神祇灵力的邪神重生，谁还能拦得住？”
“——那就不要让她跑了！”
那一瞬距离梅兰最近的裴小峰看到原本埋头抵抗触角的梅兰抬起头，眼神环视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但旋即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失望，重新埋下头，似乎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看到的。
以至于连裴小峰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在找什么呢？
或者说，她在期待什么人出现呢？
梅兰再一次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放手，让它们吸！”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湖底的霍曦都没有第一时间发表意见。
钱得来默了默，做主：“听她的。所有人……停手。”
霍曦打算要说什么，钱得来制止了他，“不破不立。”
然后他咬紧牙闭上了眼。
裴小峰和莫离松手以后，触角迅速爬上梅兰的身体。
梅兰比郑昊有准备，她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的五官不被侵袭，但那些触角上的倒刺还是刮破了梅兰的皮肤，从那些破损的伤口处大口大口吮吸着神祇的血肉。
梅兰疼得四肢痉挛，眼泪从紧紧闭着的眼睑中汩汩淌出来，她连叫一声疼都不敢，嘴巴始终抿得紧紧的。
那些触角吸食了皮表的血肉还不满足，用力拽着梅兰堵住鼻子耳朵的手，想要从她的五官钻进脑子里吸食脑汁。
那些密密麻麻的倒刺如同钉板一样一轮轮扎进娇嫩的皮肤里，不仅是为了造成伤口让她出血，更是为了凌虐，逼迫她难以忍耐下叫一声疼或者松开手。
时间缓缓流淌，梅兰只觉得浑身疼得已经不是自己了，神经“嘣嘣”直跳，折磨永无休止。
这样剥皮拆股的疼痛是第几次了？
如果让梅兰对痛苦做一个排名，被西王母的触角凌虐，跟灭族碎尸、跟千年封印相比，到底哪一个更让人难以忍受？梅兰居然是答不上来的。
她默默的在心里数着数字，忍着最痛苦的煎熬。
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或许就在不久之前。
那时候无枉海里还没有豢养那么多水鬼，钱得来挽起裤脚下水给她抓了两条鱼。尽管缺少现代的佐料调味，但钱得来还是把两条鱼收拾好，上火烤得焦香扑鼻。
那时候梅兰每天最关心的是明天的作业能不能少一点，云岫姑姑可不可以大发善心多给她点儿出来玩耍的时间。她想造一条船，让钱得来载着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钱得来说：“外面的世界啊，有火车有大飞机，想去哪里都可以。大好山河，去新疆吃羊肉串，去海南吃水果，去四川吃火锅，去阳澄湖吃大闸蟹！”
“……而且不用写作业。”
……梅兰在回忆里几乎要笑出声，但还是忍住了。多傻啊，最美好的愿望居然是吃好吃的，不用写作业。
时间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从夕阳西下，到明月初升。
水下的棺椁始终毫无动静。
恶魔眼湖水下，连通西王母棺椁的触角一直向上延伸，团团裹住郑昊和梅兰两个，丝丝缕缕的血从层层叠叠的触角缝隙中渗出来，散在五光十色的湖水里。
那些帮忙挡住阴煞和罡风的水鬼，他们的面庞在水下变得越发的模糊。
霍曦蹙眉：“他们快扛不住了！”
湖底的钱得来突然睁开了眼睛，望向西王母棺椁的那个方向——
“她醒了。”钱得来说。
话音未落，霍曦只觉得眼前留下一片残影，钱得来借助水流迅速的冲了过去，将伏羲徽章的浩然刚正之气注入到双节棍中，奋力照着躺在棺材里西王母尸骸的天灵盖敲下去。
霍曦本来很疑惑钱得来何必做无用功，他们都知道在水下几乎奈何不得西王母。
但棺材里的邪神突然睁开了眼睛，闪避开钱得来用尽全力的一击，腾空而起，冲出了水面。
——他们都知道在水下奈何不得西王母。
但沉睡两千多年的乍然苏醒，西王母的意识还处于混沌的状态。她当然也知道此时两个仇敌还没有完全被她吸干，宜静不宜动。但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是有下意识的，下意识能躲避很多危险，下意识也会让人忘记理性思考，下意识让西王母瞬间冲出水面，离开她精心安排的庇护所。
湖底一有动静，岸上的神君和警察就立刻做好了准备。
炽焰君一记火焰掌烧断了露出水面的触角，梅兰和郑昊随即跌落在砂石地上。
郑昊的情况比梅兰要惨，从断裂的触角团里把他扒出来的时候，郑昊已经昏死过去了，皮肤像被吸干了养分的枯树皮。几个小时前还威风凛凛的神界帝君，此时整个人显出衰败的腐朽枯槁之色。
梅兰稍微强一些。
但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玫瑰般娇艳的容貌彻底毁了，乌发之下是一团血肉模糊，全身鲜血淋淋。甚至裴小峰和莫离想要扶她一把，都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梅兰还有意识，她嘶哑着嗓子说：“别……千万、别让她跑了！”
西王母冲出水面后立刻就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
千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世上沧海桑田早已大变了模样，唯有昆仑山脉雪顶苍蓝。但她没时间去欣赏，只淡淡的扫了一眼湖岸上严阵以待的一群人，立刻就要开溜。
但就在此时——
“陛下还是别着急走，您要是走了，您唯一的儿子性命可就堪忧了！”清越的声线穿过人群，直达西王母的耳膜。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瞥了一眼，就看到一个清隽的青年持着一把锋利的短刀压在另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人脖颈上。
尽管不断的更换肉身，黎吴慰如今的模样和当年大不相同，但西王母还是只一眼就认出这是她的儿子。
只为了能够经常和凡间的丈夫儿子见面，西王母就能使出手段屠了奢比尸全族。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在世上仅剩的牵挂被她的另一位后人携刀绑架。
韩遇，一位优秀的墙头草，为了个人利益也可以去威胁自己的远古老祖宗。
韩遇、黎吴慰的身后，站着自打进了昆仑就一直不见人影的钱瑶，掐着腰气喘吁吁的楚怀悯，还有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裴文静。
钱瑶的眼神儿和毁容的梅兰对上之后，先是露出惊吓忧虑的表情，然后对着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韩遇的眼神扫到梅兰血肉模糊的模样，脸色变得极为阴沉，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是钱瑶和韩遇去密室放出了被霍曦关起来的三个人。
这其中的过程无需赘叙，裴文静和楚怀悯都有可以传话的伏羲徽章，而韩遇是当时唯一一个可以抽出的人手，至于钱瑶则是早就奉命见机行事的后援。
——梅兰一直等的就是他们。
在威胁人这方面韩遇是专业的，“您最好别轻举妄动，我手里这把刀沁了阴阳蛇的蛇毒，您比我内行，该知道这种蛇毒的厉害。您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死了入了阴阳道，您猜猜阴阳道的鬼会怎么收拾这位宿敌之子？”
没等西王母有任何反应，韩遇突然毫无预兆的照着黎吴慰的脸划了一刀，刀刃破开的皮肉燃起青色的火苗，黎吴慰痛苦的尖叫了一声，身体抽搐却被韩遇死死的压制住。
楚怀悯动了一下，钱瑶拉住他，警告的摇了摇头。
西王母原本吸食了两个神祇而格外红润的脸霎时变得煞白。
她自己也很清楚，她乍然吸食了那么多灵力，两种灵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与她本身的灵流相抵触。现在最理智的行为是不管对方说什么做什么，撒腿开溜才是上策。
但一眼看到儿子被人挟持凌虐，她还是迟疑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间的耽搁，就足够书写成王败寇的结局了。
自古以来，凡是称王者必然称孤道寡，这不是自谦这是自嘲。一个上位者不能有软肋，重情者，必然为情所伤。只有六亲不认、称孤道寡，才能彻底摒除杂念、大道通天。
梅兰赌的就是西王母那颗慈母心，即使深眠了两千多年也不曾改变。
“放开他！”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神怒吼了一声。
黎吴慰对他母亲喊了一句：“别管我，快走！”他一头要撞上韩遇的刀子上，挣扎的力量甚至连韩遇都有些要制不住，还是楚怀悯和裴文静上前帮忙摁住黎吴慰。
西王母目疵欲裂，突然大笑了两声：“既然如此，不如今日拼个鱼死网破！”
钱得来和霍曦从湖底游上来，他只深深的看了梅兰一眼，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关怀的话就手持双节棍冲过去挡住西王母的攻势。
这一次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次齐心协力，毕竟已经堕为邪神的西王母其野心和手段要远远比鬼王初阎君更可怕。
黎吴慰大骂韩遇：“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忘了她对我们世代的诅咒！”
韩遇轻蔑的一笑，“我从不计较过往的仇恨，只在乎眼前的得失。”
黎吴慰正要反唇相讥，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楚怀悯突然说：“吴慰，你真的希望你母亲重生以后三界生灵涂炭吗？”
黎吴慰有一丝委屈，气势弱了许多，“我母亲也曾经是天神，她有什么必要非要让三界生灵涂炭，她最多就是想回到从前罢了！”
楚怀悯轻轻摇了摇头，“你自己也清楚，她势必是要回神界夺权的，可如今的神界早就不是当年了，大半的神君和她有仇，两方必然争斗不休……三界本就是一体，你觉得神界要是乱了，人界能避免祸患吗？”
黎吴慰：“……”
“你当我们这么多人是来陪着钱得来一起恋爱脑吗？我们走这一趟，不仅是为了逮捕对人界犯下罪行的昊天帝君，也是尽最大努力缩小神界权力斗争对人界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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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仰躺在湖岸边上大口喘着气，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几颗止血丸咽下。
“……你似乎并不关心结果？”韩遇将黎吴慰扔给楚怀悯照看，走到梅兰身边，身体若有似无的挡在她的前面，漫不经心的问。
梅兰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虚弱的说：“西王母身上只剩下半数修为，吸食了我和郑昊的灵力以后，她现在只会更虚弱，要是这样都对付不了的话，干脆引颈就戮算了！”
韩遇轻笑了一声：“你啊，总是让人感到惊喜，似乎总是有能力迎接一切挑战。当初你要跟我合作的时候，我还在想，以你当时的情况……一个被通缉的邪神，怎么跟神界的帝君相斗。谁料到会有今天，自此以后，你重回阴阳道接任鬼王。权势滔天，可不要忘了当初并肩战斗的过的我啊！”
梅兰合上眼，轻声说：“你放心。人界那边的通缉令我会想办法冷处理。云岫姑姑死后，阴阳道大祭司这个位置已经空缺了两千来年了，是时候有人来替补了。至于你身上的诅咒……现在倒不用费心思去解决，我的修为尽毁，也没有能力让你下半辈子继续倒霉了。”
尽管西王母负隅顽抗，但最终还是被在场的警察和神君合力暂时封印在琉璃球里。
月光下，琉璃球泛着金黄色绚烂的光彩。
狼狈的黎吴慰看着那颗琉璃球，他知道她往后余生大概率会被封印起来，但本来她可以全身而退的。
黎吴慰不知道他该恨谁，是恨梅兰棋高一着，还是恨韩遇背信弃义，抑或是恨两千年前西王母心狠手辣。
这个活了两千多年，却依然胆小怯懦的男人终于捂着脸委屈至极的哭了起来。
楚怀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收进一只淡黄色的琉璃球里。
钱得来终于跑过来查看梅兰的伤势，他俯下身，轻轻的搂住梅兰残破的身体，就像拾起一只破布娃娃。
梅兰抱着钱得来的脖颈，身上的血蹭在钱得来身上，小姑娘的瓮声瓮气的捂着自己已经毁容的脸不让他看：“难看……”
“不难看。”钱得来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
梅兰突然抱紧钱得来的脖颈，他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愣了一下。
钱得来今天为了便于行动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显得人更挺拔酷帅，也因此能够暂时遮盖住某些不愿意暴露的伤势。
梅兰随即双手捧起钱得来的脸，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韩遇立刻扭过了头，裴文静远远看着，杵了一下她老祖宗：“这也太不分时候场合了！”
裴小峰没说话。
梅兰和钱得来的嘴唇分开，一股清凉温适的感觉顺着唇齿一直流淌进喉咙。
——她趁机给钱得来喂了药。
梅兰再没心情撒娇，她越过钱得来的肩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炽焰君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一刻也别耽误。”
果然，炽焰君捂着胸口翩翩走过来，“天色已晚，本座叫小仙侍去收拾几件干净的房间，各位留下来处理下伤口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梅兰轻轻的捏了捏钱得来的手心。
钱得来会意，风流倜傥一派轻松的对炽焰君说：“我本来也没什么事，我家老胡还等着我回去，下次再叨扰吧！”
炽焰君满脸狐疑，他的视线从钱得来滑向梅兰，最终落在钱得来脖子上挂着的伏羲徽章上，似乎有所忌惮。笑着说：“那就不留了，至于西王母和昊天帝君的魂魄……”
“他们两个的魂魄先暂时交给我们保管，稍后人界政府会发函邀请三界共同封印两个神祇。”伏羲徽章的那头，突然传来了老胡的声音，“放心，我们不会私藏两个神祇的灵魂。”
众所周知，人界政府崇尚唯物主义，对于修仙态度堪称冷漠至极，确实也没啥必要私藏两个上古神祇的灵魂。
炽焰君知道如果下一步他要上位还需要人界的支持，只好说：“那就好。”
一行人立刻收拾东西起身。
恶魔眼湖虽然是回阴阳道最近的通道，但眼下这些凡人各个挂了彩，根本无法忍受恶魔眼湖交替变幻的极寒和酷热。而原本帮忙挡住水中煞气的水鬼也早已承受不住散开了，所以他们只好从陆路步行离开昆仑。
钱得来走的时候扫了一眼，霍曦已经不见踪影了，他应该也知道炽焰君上位自己没好果子吃，趁机溜了。
此时已是隆冬，即使是昆仑仙境也簌簌的飘洒下鹅毛大雪。
深夜里，雪落在林间平坦的青石小路上，化成了水。
月光洒在小路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使得青石小路仿佛是一片明亮的镜子。
白杨树拔地而起，分列在小路两旁，枯槁的树枝在二十几米的高空交织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个圆拱门。
一群残兵伤将没有片刻的空闲庆祝胜利，而是步履匆匆的穿越这片树林，路的尽头就是阴阳道与神界的交界口。
梅兰阂着眼睛趴在钱得来背上，气息微弱，她身上的伤口密密匝匝，血迹染上钱得来的衣襟，和他本身流的血混在一起，早就分不清谁是谁的。
莫离轻声劝钱得来：“差不多休息一下吧！”
“不行！”闭着眼的人突然说。
莫离一股火气上了头，终于深切的体会了一把老胡的心情，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梅兰低声说：“身后有尾巴。”
“……”
裴文静下意识要回头看，裴小峰一把扯住她。
楚怀悯拍了拍莫离的后背。
钱瑶看了一眼始终缀在队伍尾巴上的韩遇，后者好像没看到对方探究的目光，始终保持着沉默。
“一直往前走，和之前一样。”梅兰闭着眼轻声说，甚至连趴着的姿势都没有任何变化。
——炽焰君确实是不想跟人界撕破脸，但如果他们发现二侦的人受重伤的话，立刻就会以保护之名扣留这群人，顺便拿走暂时封印两个神祇的琉璃球。
一行人绷紧了神经，若无其事的走在小路上，却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此时白杨树林在一片黑暗的静谧沉默，突然，有树枝摇动的轻响。一片羽毛从半空中抖落，和簌簌的雪一起飘落在地，漂在泛着水光的青石小路上。
钱得来忽然福至心灵的抬头看向半空，头顶上，白杨树的树枝上密密麻麻的蹲着数不清的黑色大鸟。
这些体态肥硕的大鸟不时梳理着羽毛，悠闲的俯瞰着下面的行人，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钱得来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顿住了脚步。
而此时，在青石小路的尽头，缓缓走出了几个人。
化成人形的长治，面无表情的迎了过来，“殿下，属下是来接您的！”
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就连一向粗神经的裴文静都觉得此时场面气氛诡异。
一直没睁过眼的梅兰终于从钱得来的背上爬起来，她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大乌鸦，又看了看站在长治身后一直努力消弥存在感的庞老头儿和久安，再回头看了一眼缀在队尾的韩遇，以及更远处始终跟踪他们、来自昆仑的尾巴。
不知不觉间，这些人早已形成了合围之势。
梅兰伸手悄悄摸了摸钱得来的前襟，触手濡湿微腥。
她也懒得跟这些家伙走流程，直接说：“你们是来逼宫的，还是来造反的？”
长治往前走了几步，和钱得来、梅兰等人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笑容和煦，神态和举止其实有三分像梅兰，这是数千年来耳濡目染的结果。
“殿下不记得了吗？”长治好像看不到梅兰全身血肉模糊，急需要找个地方包扎伤口，不疾不徐的说，“您这次行动之前曾经和属下打了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