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聪明的于经理愉快的把从四星级酒店买来的海鲜粥倒进碗里,顺嘴说:“何象迎那个家伙前天突然请假说自己发了高烧,刚才我从公司过来的时候,秘书跟我汇报,原来这家伙跑去嫖/娼了,还被派出所逮个正着,真是丢人现眼!”
韩遇突然侧头,“嫖/娼,我记得何象迎从来没这毛病?!”
“男人嘛,谁没点这方面的毛病!”于经理油滑的说,顺便把碗筷摆好。
韩遇似乎并不这么想,喃喃:“我记得何象迎没事儿喜欢打个牌……对了!何象迎几天没出现了?”
于经理呐呐:“不过也就一两天!是不是出事了?”
韩遇冷笑了一声。
楚怀悯在钱得来家楼下的巷子里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这厮带着一顶圆边帽子,穿着一件淡黄色的风衣,还叼着一根儿烟,被肥肉挤得不算大的眼睛警惕的四处盯着。
梅兰悄声跟莫离说:“你觉不觉得楚哥这一出特像抗日神剧里面给太君开路的翻译官?!”
莫离怀着对梅兰同志深深的怀疑,没有搭理她。
梅兰撇了撇嘴。
楚怀悯跟几个人交代了情况,几个人分坐两辆车,直奔何象迎的家,小吴在这里守着何象迎。
到底是做了叛徒,虽然按照楚怀悯的说法他这叫污点证人,可以定性为立功,将来上了法庭连检察官都要给他减轻刑罚,但何象迎心里还是有着浓重的不安。他十分的紧张,双手一直在痉挛,额头上沁出一颗又一颗的汗珠。
取账本的过程倒是十分的顺利。
开车前往城市银行的路程中,h市在全国位列前茅的糟糕交通情况都没有出来捣乱——他们甚至连一个红灯都没遇上。
城市银行的柜员核对了何象迎的身份和签章之后,就带着他去金库取出了光盘。
几个人都很激动——这意味着打击真理社最重要的证据到手了,这张光盘上记录着真理社和一部分官员、商人之前的权钱交易。
何象迎说:“这上面记录不全,我的权责有限,也就只能记这些。”
楚怀悯把光盘收起来,“钉死真理社足够了!我们现在马上回支队,看看到底哪些人跟邪/教有一腿,到时候老子就要……哼哼哼!”
众人一派轻松,连心虚的何象迎也不哆嗦了。
银行门口的停车位满,所以两辆车停在银行的后巷。几个人步行过去上车的时候,梅兰敏锐的察觉出一丝不同。
她无意中抬头,就看见一条青色的蛇缠绕在墙边的一棵大树上,对着她吐着蛇信子。
时空瞬间凝固,所有人的动作倏然停止。楚怀悯的吐沫星子浮在空气中,微风卷起莫离的衣角停滞在半空。巷口的大妈拎起一捆葱,以半蹲的姿势定格;一只流浪猫在追捕肥大的老鼠,四只猫爪腾空而起,老鼠被天敌吓得炸毛,根根鼠毛好像钢针一样直立。
在看不见的空间里,滚滚的黑雾从巷口处排山倒海般涌向这里。
梅兰脸色微变。
这时第二刑侦支队的几个人身上有红色的光点若隐若现。
莫离、楚怀悯、裴小峰、吴畏突然从凝滞中醒过来,他们从怀里掏出伏羲勋章,是这驱魔避邪的上古法器唤醒了他们。
僵立在一边的何象迎突然也醒了,于是他亲眼看到从浓重的黑雾中爬出来不知多少个纯黑色的兽人妖精。
那些兽人四肢着地行走,体格健壮修长,目测身长超过两米,屁股后面还拖着长长的尾巴,浑身上下乌漆抹黑,只有眼睛和牙齿白得发亮。
何象迎吓得瘫了,抱着从银行取出来的光盘跪在地上对着兽人军团磕头求饶。
这时候也没人想到为什么小实习生没有伏羲勋章也能在时间定格中醒过来。连第一武者裴小峰都说:“这些妖怪不好弄,硬碰硬怕是不行。列阵吧!莫离你和我守在最外层,楚怀悯和小吴守在中间,实习生保护好何象迎和他手里的证据。”
除了对她满腹狐疑的莫离,其他人都以为梅兰不过是个还没从警校毕业的小实习生,这种危险情况下下意识就要把她当作保护的对象。
梅兰只好拎着何象迎的后领子,躲到了包围圈的中间。
她不敢冒然出手,只能默默观察——这些兽人虽然体格健壮高大,有点像橡胶人,真要说战斗力远不如裴小峰,连楚怀悯这样的都能一铁锹打趴下一个。
被打死的兽人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砰的一声就瘪成了一滩黑色的粘稠橡胶,一小块一小块的糊在地上,探出脚尖试一试还有点黏脚。但这些兽人有个致命点——就是无穷无尽。盘踞在巷口的团团黑雾里仿佛是个不知停歇的生产机器,那些黑色兽人死一波,黑雾就再生产一波,直至一方筋疲力尽至死方休。
这种人海战术先磨死对方的手段,让梅兰想起真理社那个韩遇。
不过梅兰也就想想,那个韩遇连骨头碴子都被她捏碎了,真理社那个“初阎君”也没那个本事真能活死人肉白骨,大概率这些人都是流水线作业的产品,只会这一招儿了。
说实话这招儿虽然烦人又阴损,但是确实很好用,大概也因此在真理社发扬光大,怕不是那位脑袋不用可以出租的“初阎君竹山”的手笔。
想要破局,还是得先解决巷口那团黑雾——梅兰歪着脑袋想,她瞥了瞥莫离和裴小峰——这两个人大概率也发现了,但是他们走不了。只要有一个人离开包围圈,后面楚怀悯、吴畏的防线就能够被兽人轻易攻破,再杀何象迎就易如反掌,所以他们两个都不敢赌。
可梅兰也不敢过去,一旦出手,她的身份即刻暴露。一个莫离她还没解释清楚呢,她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剩余的这些人。
不过话说——梅兰忽然就想起钱得来了——要是他在,怕是就没有这些烦恼了。那个人虽然只是肉/体凡胎,但着实又机敏又果敢。
***
钱得来见到蒋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正靠着藤椅,在蒋家花园里熟睡,她的身上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花园里的梧桐树叶片泛着淡黄,偶尔簌簌的飘下来,落在被修剪得长度适宜的草地上。
蒋老夫人的身体早已不如当年,八十岁的高龄,她的精神还算矍铄,但衰老早已使得她精力枯竭,极其容易疲惫。只看了一会儿财报,蒋老夫人就已经困意连连——而二十年前,她六十岁左右的时候还能彻夜研究财务报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人,不服老不行。
蒋伯仁的死让蒋图承一夜之间老了不止十岁,他的病情持续恶化,医生甚至暗示蒋先生的身体怕是扛不到一年了。蒋图承一死,蒋家所谓的直系血脉就剩下情/妇钱瑶生的那两个孩子,而蒋老夫人对这种外室之类的人物只有一个印象:狐媚魇道。
——当年,真不该把钱得来母子逼得那样紧,若是如今钱得来肯回到集团,最起码能够让那些各怀鬼胎的股东收敛些心思。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蒋老夫人永远也不会承认自己后悔了。
老夫人身边的女佣人石姐虽然不敢在蒋老夫人休息的时候去打扰,但极力挽留钱得来,希望他务必再留一会儿,甚至还打电话给刘管家,嘱咐他回来前先去超市采购一些食材,晚上多添两个菜。
她说:“钱队长,夫人如果知道您亲自来看望她一定会很高兴的,这都已经三点钟了,您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餐。”
但其实钱得来根本不是来看望蒋老夫人的,不过就是查案顺路过来看一眼而已。这会儿他的心思掰了两半,一半还在担忧楚怀悯几个人有没有顺利把何象迎的证据取到手。但女佣热心的款待让一贯吃软不吃硬的钱队长有些吃不消,只好顺势留了下来。
“上次过来没见到您。”钱得来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女佣人石姐聊了起来。
“上次我家里有点事情,我就请了几天假回农村老家,刚好就错过钱队长来家里调查,不过那时候我们谧园的人还不知道百岁出事了。”
“想必是蒋先生怕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受不了,就暂时瞒着她了。”钱得来解释。
女佣人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会白发人送黑发人呢,钱队长,请您一定要把案子破了,百岁这孩子可怜啊!”
钱得来问:“你们关系很好?”
女佣苦笑,说:“我在蒋家工作的时间最久,你看我这个年纪,我从三十岁出头就在蒋家当佣人。百岁也算我看着从小长到大的,老夫人的性子你不了解,要强、事业最重要,可若不是她这个要强的性子蒋家也没有今天。老夫人连儿子的事都很少管,更别说孙子了。再加上百岁初中的时候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要说熟啊也没有机会熟悉。我说这孩子可怜,是因为别看从小锦衣玉食的,其实啊,亲情这一块欠缺得太多了。如今老太太倒是后悔了,可人也没了……”
钱得来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对蒋家人的亲情观不置可否。
“好像刘管家和蒋伯仁的关系更好一些,上次他说蒋伯仁这些年回国的事情都是他打理的。”
女佣人点点头,“我忙着服侍老太太,先生忙着生意上的那些事,夫人忙着应酬那些太太小姐……你别说,还真是老刘对百岁最上心。百岁这一死,他也是最难受的。之前百岁的身后事,也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刘管家在蒋家工作十来年了吧,他老婆没了也挺长时间了,他就没再找个知疼知热的人?”钱得来问。
女佣人狡黠一笑,左右看了看,见蒋老夫人还睡得熟,悄声道:“怎么没找!他有个处了挺长时间的对象……本来也没什么的,偏他瞒得死紧。”
“哦?”钱得来仿佛也来了兴趣,“那是个什么样儿的,好看吗?”
女佣人笑了,“都四十多了还能多好看!不过人长得挺干净的,好像也是给人家当保姆的,我没细打听——老刘特别不愿意让人知道这档子事儿!本来大大方方的,就跟做贼似的!”说完女佣人还撇了撇嘴。
“刘叔这些年一直住在蒋宅,是不是没置办自己的房产,所以觉得还不方便让人知道这事儿?”
“怎么没置办,他家就在第七大道,虽说离这边是远了点儿,但也是个自己的房子不是。他还有个电动车,哝,就停在后门车棚里。”
钱得来诧异:“刘叔还有电动车?可我上次见他,他开了个Q7。”
“黑色那个吧,那是家里的车,平时送个东西用。”
钱得来干笑了两声,想想自己那辆至今仍在还车贷、还被梅兰掏了个洞的大奔,由衷的在心里骂了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然后想立刻扑向蒋老夫人的怀抱——夫人,包养我吧,我不想努力了!
只可惜蒋老夫人此时仍在小憩,无法拥抱思想刹那腐化的钱某人,错过了祖孙重归于好的契机。
钱得来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便说:“说到刘叔,怎么没见他?”
女佣人说:“他有事好像出去了,你要找他?”
“没什么事,那我出去随便转转。”钱得来起身,“老夫人醒了叫我一声。”
女佣人不疑有他,就放他走了。
钱得来逛到蒋家后门,在这里溜达了几圈。见到蒋家后门只有一扇不大的铁门,上面的锁落了一层灰,显然常年紧闭,高墙有两米多,还铺上了电网,显而易见此处防范周全。
大概也因此,后门的保安亭反而形同虚设,起码蒋伯仁出事那天只有一个保安值班,而他值班的地点也不可能是这个位置偏僻的后门。钱得来抬头看了一眼安置在高墙上的监控,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他不记得那天从蒋家拷回去的监控视频有后门的景象。
他找到刘旭仁的那辆电动车,仔细检查车的情况,甚至徒手摩挲着轮胎的纹理——他也不嫌脏。
信步溜达了一圈,不知怎么的,钱得来就溜达到了蒋家那栋已经被封存多年的精致小楼——钱得来他妈当年还没有跟亲妈亲哥决裂的时候就住在这栋小楼里,确实是有点公主的意思。
家里养了个公主,必然就琢磨着哪天拿去和亲,只可惜和亲预备役眼神儿不好使,居然看上了个无钱无势但长着一张俊脸和一张巧嘴的男人。
他们都说钱得来长得并不像他妈,想必就是像父亲了。
钱得来有时候照镜子欣赏自己那张脸,也不得不自恋的承认,没点本钱确实很难骗到他妈那种颜控晚期患者。只可惜长得好也没用,抛弃他妈的时候比谁都干脆利落。感谢他妈的恋爱脑,若是心狠一点的,早就被姥姥舅舅说动去堕胎了,自然也没有后面的这些事。
不过钱得来对这个渣男一点兴趣也没有,依照蒋老夫人和蒋图承先生那股子心狠手辣的劲儿,那狗/男人要是还跟他妈在一起势必要受些折磨,但是如果不跟他妈在一起,现在大概也是山里的一捧土。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
是蒋老夫人的谧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