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左祐主张着,没有露怯。白礼一的力道毫无怜惜和收敛,就像是在抓一个罪大恶极的逃犯,只差戴上一副手铐了,但左祐可以嗅得出那份不同,现时的白礼一虽然动作强硬,却没有带着那股骇人的气场。左祐从客观去分析了那种情绪,姑且将之成为破坏欲望。
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一般——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中的冲动。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白礼一眉头皱起,眼中写满了不悦。左祐扬着下巴看她,再次挣了一下:「我说很疼。」白礼一居高临下,盯了左祐两秒以后慢慢松开手:「刚才的行为很危险。」「所以你要逮捕我?」「……」白礼一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并不会。」「那么你在关注我的生死么?」
白礼一没有回答,只是将眉间的沟壑压得更重了些。
「如果是的话,之前你来医院看我时又为什么要把刀留下?」左祐转身踱起了步子,「我可是一个自杀过的人,医生没有警告过你不要那样做么?」
白礼一停了几秒之后也迈开步子跟了上来,左祐注意去听对方的脚步声,知道她在配合着自己的步幅行动。她们跨上连接两条道路的大桥,鞋底与不同材质的地面相碰时带来的不适应很快就被忽略掉了,因为无论是否存在经常与偶然,两种道路都属于人类创造的产物。
大桥下那条河则相反,它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河,刚开始时水流量很小,本来城建规划时说要填了它,但之后却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生生让水上涨到了可以渡船的程度,也自然就有了这座桥。
左祐在桥中停下,用袖子垫着手肘伏在扶栏上看下面的船舶。那些船看似自如地行走于水面之上,事实上却是被水承载着才有前进的能力,倒也不必妄自为不可替代之物。
总觉得,我这么说也是擅自抹杀了它们存在的意义啊……哈哈……
白礼一站定在她后方一米远的地方,在汽笛声落下后突然开口回答左祐的问题:「我将那刀子留下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自杀。」左祐听得转身看过去,冷冽刺目的白色灯光下白礼一面色安静淡然。
「自杀的是H,并不是你。」白礼一将右手插入裤子口袋里,好像忽然之间卸下了绑在四肢上的重物一样,「你的心跳停止过,我在确认之后才对你进行了心脏复苏。」
左祐吃惊地看着对方,此刻竟无法辨别这说法的真假:「你是说你特意等到我死亡以后才开始救我么?」
「我不是在等你死,而是在等H死。」白礼一用另一只手解开西装系着的纽扣,风立刻将衣襟吹向一旁,左祐能看到她腰间枪套里的配枪闪着寒光,「而且我是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里的,包括你自己。」
汽笛声再次奏起,像是惊天的炸雷响彻天际。白礼一的笑容张狂而自信,甚至揉进了嘲讽与轻蔑,与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自我保护的潜意识使得左祐想要向后躲,但被硌疼的脊骨却提醒着她此时无处可逃的境地。她忽然感到那笑容似曾相识,强行挖开记忆才想起,那天「H」的意识消失前也看到了那个笑容。
这家伙果然不正常。
令左祐忍不住笑出声的是,自己首先想到的居然是自觉判断没有失误这件事:「哈哈,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
她双手抵住栏杆,跳起来坐了上去,好像也投身到那种疯狂的氛围而因之远离了正轨,夸张到想要决出个输赢:「我小时候总是会去看天上的星星,想知道人们常说的,死后会去的天堂,是什么样子的。」她看到白礼一的表情在一瞬变得错愕,但她还没有能够干脆地脱离所处情绪的能力,于是在大脑发出中断命令前便继续说了下去,「可是在这所谓‘正常’的社会里,我们又怎么能找得到天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