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云笼了过来,以围追堵截的态势飞快吞噬掉绝境中晴朗的天空。
预兆很是明显,所以身处于无顶大地之上的人们开始加快脚步,提前去躲避可能会落在身上的雨滴。
左祐没那个精力。一是缠着她的事情很沉重,二是她并不讨厌雨。于是她仍按照自身的步调疲软且漫无目的地踱在人行道上,心里反倒有一丝盼着被雨水浇透从而将心清洗明净的期待意味。
「啪嗒啪嗒。」
匆忙的脚步声干脆到可以用句号去结尾。
「——」
而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却是拖曳着的连拟声字都不需要的沉默。
也许真是因为这样,她才无法理解理解世间的「正常」吧。
想到这里,她注视从她身旁匆匆而过的人们的背影,在被强行告知自身「异常」的同时,也由着庞大的苦闷覆盖。
方才同李也讨论的话题仍未散去,关于「死的理由」这个论题,她本来也很难从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于她而言,死没有理由,却也并没有确切的原因令她活着,所以虽然她没有去死,却也只是在缺失死亡触发点的基础上存活。
没有理由的话就不会轻易去死,于是她就必须忍受由此而来的与活着相关的痛苦。
说实在的,昨天对白礼一的共情是时隔许久她主观上去追求的行为。她总是感觉白礼一平静的表皮之下隐藏着无人探达的矛盾,她以为那是疯狂,就放纵自己去轻信,可昨晚白礼一的眼神告诉她,藏在那里的或许更多的是困惑和痛苦。
胸口传来钝痛,像是有块棉花堵在那里,洁白的身体本能地吸食着她的血液,满布的丝缕伸长手臂扒上她的心脏,逼迫着她在雨水落下的同时停了脚步。
「呼……」
她抬起发抖的手捂住胸口,尝试着用深呼吸来调整状态,但是于事无补。大雨来势汹汹,很快浸透那件程向南的帽衫继而把寒冷和濡湿传向皮肤。
要被教育了……
左祐不着边际地这样想着。
「左祐小姐?」
雨忽然停了,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周遭继续加深颜色的地面否定。左祐咬紧牙关抬头去看,程向南的脸一闪而过,但很快转换成实际站在那里把伞举到她头上的苏北的脸。
「你没事吧?怎么自己在这里?身体不舒服么?」
一连串的发文使得左祐的注意力突然被撬动了一些,情绪也因此有所放松。她不禁想起老妈子一样对自己管天管地的程向南,只是对比眼前浅显易懂表达着担忧的苏北,程向南的嘴上多数时候都是硬得别扭。
「没什么……」感到氧气重新得以进入肺部之后,左祐小声回复了苏北。「怎么会没事呢,你浑身都湿透了。」苏北也不管地上已经积了水,直接放下另一只手中的购物袋抚上左祐的后背,「怎么样,要不要我叫个出租车陪你去医院?」
左祐摇摇头,不用透过苏北的表情也猜得出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吓人,可是她不想去医院,也知道这症状不过是心理的产物:「不用了,我打电话叫我朋友来,她会送我回家。」「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在雨里……」苏北还是放不下心的样子,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下,「不然我扶你去那边的咖啡店坐一下吧。」左祐双手撑着大腿,依旧不肯走:「我身上都是水,店员会不高兴的……」「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吧……或者我们坐到外面的用餐区,那些大伞也可以避雨,然后我帮你叫你朋友来,可以么?」
左祐再次抬起眼睛看苏北,发现她将伞全数举了过来,自己已经被淋湿了,便服了软点头答应。
咖啡店在她们身后大约20米的地方,走过去算是在人行道上逆向行进,苏北用下巴和肩膀夹住雨伞的伞柄,一手拎起地上的袋子一手扶起左祐,两人缓慢地转身向咖啡店走去。
「麻烦你了……」左祐拖着尚在发软的双腿,咬紧牙努力不把重量压在苏北身上。苏北笑笑,白净的脸上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别这么说,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呢。」左祐苦于直面这种明白的善意,只能蚊子般回上一句:「谢谢。」
马路上车辆配合着雨声鸣笛,多少带了怒意和急切,相比之下摩托车的引擎音倒是显得格外轻快,随心所欲着由远及近。
白色的车头灯十分刺眼,左祐从短暂失明中恢复的一刻就感受到了驾驶者「炽热」的杀意,且知道那杀意的朝向着自己。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