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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静寂的小区内少有人走动,只有路灯孤独陪伴着夜色。
伪造的指纹锁贴着门把,滴,门锁开了。
戴着手套的手拉开了门,一个男子走进,缓缓关门。
屋内昏暗,鸭舌帽下的男子瞥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用小手电筒扫过发屋子各处,他不紧不慢走着,很快到了画室。
他的目光扫过一幅幅画,很快顿在了那副角落盖着白布的画上面。
他侵入且浏览过这个房子这两头的监控,瞧见了她此前对这幅画的怪异。
上前,掀开白布。
他看到了。
冰冷而分明的下额微微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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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舒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很深,贯穿了一些碎裂的时间。
她发现过去的自己似乎对道路记忆很深。
巷子的路,她都会潜意识里记下路上的一切。
跟林洋走过的那些路,去书店的,图书馆的。
后者有尽头,但前者没有。
一次一次,总是路过。
但这一次,她看到了“自己”用钥匙打开了那扇门,进去了。
大厅,桌子椅子,小屋,地窖...这些入目,一道道往日时光的记忆纷沓而来。
刚刚她第一反应还以为回到了简家,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么简陋的家不是简家,而是从前罗美娟跟袁秋在一起时住的地方。
那她年幼的时候自然也是住在这里的。
后来,她看到了罗美娟从屋里出来,此时的她粗衣朴素,擦着围裙过来...
“小舒,怎么了?怎么呆站在那。”
话还没说两句,屋外传来暴怒声,他回来了。
她的父亲。
赤着上身的袁秋带着一身恶臭的酒气推开门,盯着她们眼底猩红,骂骂咧咧后,忽然就拽下了她的书包,且扇了她一巴掌。
“读什么书!破烂货,废老子的钱...”
她被扇落在地,罗美娟扑上去阻挠,后被一起打...眼看着她被揪着脖子按在地上,罗美娟忽然一把用力推开他,把她拖进了地窖里,堵上门,抱着她瑟瑟发抖。
袁秋还在骂骂咧咧,而且用椅子砸着小门,直到后面饿了去吃饭。
地窖下一片漆黑,罗美娟的身上满是油烟味,手里还带着没洗干净的鱼腥味。
她在抖,跟林洋一样的颤抖。
“妈妈...”
她听到自己在呼唤,压着哭声。
“没事,没事,你爸爸等下醒来就忘了,以前都这样。”
都这样,每次都这样。
那时的她以为人世间最可怕的事也不过如此,她疯狂想要逃离那个巷子,那个可怕的爸爸。
带着妈妈一起。
可后来,妈妈跟袁秋都不见了。
她还是在地下室里,她跑到那扇门后面,拼命想要打开它,可是它纹丝不动,她哭喊着,求救命。
可是没人来救她。
但她明明隐约看到门下面的缝隙...有人站着的。
可这人走开了。
走开了。
后面简东城追了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带着一身跟袁秋相似的浓烈酒气,让人作呕,却把她拖了回去。
第二扇门沉沉关闭。
画面一闪,荒废的老屋里,个子已然抽高的她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在曾经跟罗美娟相依怀抱躲藏的地窖里,她正在穿着奇怪的衣服,带着防护头套做事,粉末,材料,瓶瓶罐罐。
......
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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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了,一只手正在触碰她的脖子。
简舒惊醒时了,下意识攥住了这只手,豁然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田甜错愕的脸,边上温蔷露出惊异的神色。
简舒怔松了下,松开手,静静看着她们。
田甜估计还有气,脱口道:“是温蔷非要来找你,不然我早回家了。”
她把毛巾扔给温蔷,到一边不说话,温蔷捏着毛巾放进边上温水盆里,挑眉反道:“怎么,不欢迎?”
这人从来不防御,只喜欢进攻。
反而质问了简舒。
简舒已经恢复了一些情绪,“不会,谢谢。”
“客气,不过一般的人喝醉了就是睡死了,哪里像你这样做噩梦做得这么厉害,满头冷汗。”
温蔷问得随意,但眼里有些好奇,她隐约觉得这个简舒的神神秘秘跟这个噩梦有些干系。
毕竟平日里那么淡然沉稳的人,是什么样的梦能把她折磨得如此痛苦。
被单都被她揪皱了。
“既然是噩梦,哪有不可怕的。”简舒避重就轻,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天还没亮,你们再睡会吧。”
“不嫌弃的话,可以到床铺上来,地上不舒服,我睡不着了,要去书房。”
地上倒也还好,但也没人嫌弃睡床,何况温蔷跟田甜都没洁癖。
也的确困了。
天杀的,为了照顾简舒,她们可一夜没睡。
温蔷深觉得自己亏了,一时心血来潮揽了个苦差事。
“T大校花的床,谁敢嫌弃?”温蔷随口一句,让田甜翻白眼,呐呐道:“你这是在间接夸自己?”
什么人,以前也不知道这人这么口花花,连情敌都能调戏,难怪在学校男女通杀。
“是啊,你一下子睡了俩校花,荣幸吗?”
“...”
两人斗嘴时,简舒进了洗手间,洗去了一身疲倦跟恍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恍然有一种感觉。
她似乎像一幅画一样,每次回忆起一些过去,就会往上面添加一笔颜色,勾勒出新的画面。
但最终会变成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手指点在镜子上,缓缓摩梭她的眼角。
这里明明有点酸,有点痛,可是为什么不会流泪?
明明为了林洋那么难受,可想起幼时的那些前尘往事,反而没了太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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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蔷两人睡足后醒来,发现书房的简舒还在看书,见两人醒来后,她放下书,待两人洗漱完毕带着她们下楼吃早饭。
保姆说简缙已经离开了,温蔷瞥了简舒的脸色,发现这人脸上没什么波澜。
温蔷这人不客气,随手打包了一份早餐要给外面的曲连羿。
车库里也有简舒的其他车子,她开车送两人出小区。
离开小区后,简舒看着温蔷两人上了曲连羿的车,坐在车子里的她压根没看曲连羿。
一个眼神都没给。
倒是曲连羿一直看着这人将车子驶入车道中,很快消失不见。
趁着田甜去边上小店买奶茶。
“要不要上去跟踪?”温蔷似笑非笑问。
窝了一夜的曲连羿眼底发黑,神色疲倦,“我还没那么变态。”
“所以,你到底是谁?”温蔷的笑看似玩笑,其实很认真。
曲连羿面色冷漠,“怀疑我是犯法的坏人?如果我是呢。”
“那我会悬崖勒马,并且大义灭亲,斩草除根。”
“...”
温蔷睨了他一眼,没有上他的车,而是拉开边上一辆豪车的车门,把回来的田甜带走了,后者抱着奶茶一脸懵懂。
后头还跟着一辆车,坐了好几个温家的保镖。
曲连羿这才顿悟:这人冒险去简家也不是毫无准备的,更不会把倚仗着落在他的身上,因为在她眼里,自己已经有些嫌疑。
就连警方她也不信,早已安排了自家的人马。
另一边,同样蹲守的俩警察也无语了。
“这才是豪门千金啊,滴水不漏。”
掺和得起事,也招惹得起人。
“我怎么觉得简舒早就知道了呢,你看她刚刚开车离开的时候,没看那曲连羿,但看了边上那两辆车一眼。”
“也不奇怪,都是富豪圈的,多少了解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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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助理打电话询问简舒的情况,且通知今天晚上有跟画廊那边的聚餐,让她别忘记。
“这边是张艺姐发来的聚会人名单,上面有他们的身份资料...让您记着,免得到时候麻烦。”
“她还提到来聚会的人里面有人对您那副《梦川》很感兴趣,想看看,她问您要不要带过去?如果同意,她派人过来取。”
简舒是画廊现在最有前途的画家,自有她的价值在那,但张艺跟简舒私教好,待她宽厚亲近也是真的。
否则做不到这样的面面俱到,毕竟她是画廊的经营人,又不是奶妈。
既然是画,当然可以卖。
简舒对自己的那些画从来没有过不舍的情绪,应了下来,回到工作室后,她打开门,本要查看《梦川》,忽察觉到了什么。
她转头看向一处。
角落里的那幅画依旧盖着白布,看似没有问题。
简舒走到它边上的书架。
书架上叠放着几本书,但她记得很清楚,有两本书的上下位置换了。
有人碰过它们,也许还撩开了画布。
简舒联系了助理,用随意的口吻问道:“我之前有东西放在书架那边,现在找不到了,有人翻过那边东西吗?”
助理回复说没有,这两天没带买家上门,她也都在画廊那边处理此前画展的事,今天才到...
助理让简舒再找找,不然等她回去一起找。
“不用,就是一个小东西,我再买一个好了。”
简舒挂掉电话后,回屋去查监控,却发现这昨晚的监控没了。
手指抵着唇瓣,她皱着眉。
像是锁住了浓郁的愁绪。
很快,她拿起画纸开始描绘人像,昨晚生日会上所有陌生的脸庞,她都画下来了。
她很了解简缙,他或许会为了讨好她去请很多人,但不会连着那些男性客户一起请。
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也不擅长跟他们相处,是她自己的问题,既然是讨好,就没必要在这个地方讨她的不适。
那邀请他们就是他自己的目的。
所以,林承在其中。
简缙在利用她,利用这些案子引林承出来。
而林承真的出来了。
他在参加了生日宴后,还来到了她这里,看了她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