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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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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昼单手抱着课件,被同学们簇拥着,周围的学生似乎格外沉迷得到她一两句的回应,眉飞色舞,手势夸张,想要引起行昼的注意。

却没人注意她的双眼始终冷冷的,宛如北极等不到白昼的永夜,漆黑的眸子衬着她的肤色愈发的白,因为瘦削了不少,失去了曾经白玉的光泽,带着股三月雪般的寒意。

时虞虞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手,骨节突出,血管格外清晰,指节都透露出一股濒死的青白。

等行昼走近,时虞虞侧身让路,等只留下背影,她才靠着墙壁大口喘息,脑子里都是行昼的那双眼睛,纯粹的黑眸里条条细微的裂痕,被落日的晚霞映着如同破碎的黑曜石。

她恍惚想起,放学的一个下午,老远就看着行昼单手撑脸发呆着看书,她走了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行昼耳朵尖蓦然红透了,支支吾吾,扭捏着拿手挡着,又把手移开,垂着眼,指着一个数学名词:有且仅有。

“对啊,逻辑符号,唯一量词。”时虞虞不解地看着行昼:“怎么了?高中的课程你不是早学完了吗?”

行昼合上书,抬眼看着时虞虞:“嗯……回……回家吧。”

等这个代表着浪漫的数学符号,早已被烂大街的表白方式传播出圈时,两人早已变成了对方的有且仅有。

*

时虞虞缓过气来,看着远处低矮的山峦和一望无际的大海,阴沉沉的天幕与诡谲平静的大海相连一色,罗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让她快要窒息。

她撑着栏杆,朝下面望去,行昼已经走到楼下了,偏头礼貌回答问题,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仍然带着惯有的冷淡和不可亲近之态。

然后越来越远,成了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拐角处。

行昼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她的所有耐心和温柔一半给了理学,一半给了她,再后来,医生告知时虞虞再也无法拿起小提琴后,行昼就放弃了毕生热爱,将自己的所有都给了时虞虞。

她们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细数下来,全是信任,温柔,理解和信任,世界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两人的友情和爱情,即使面对生死,也能不离不弃。

那是世间难得,而大多数人只能从文书历史记载或编撰的童话故事里,窥见一二。

可太过完美的爱情,也是大多悲剧的起源,或是序章。

此时的时虞虞已有察觉,但她放任自己沉迷在往日温柔的记忆里,即使她心里完美无瑕的爱人,变成海雾伥鬼次次入梦,她却仍坚信,这一切只是因为她之前被注射过一些药剂,才会有此错觉,她甚至说服自己遗忘糟糕的记忆,似乎主观意义不记得,就不存在。

只要遗忘。

八年前的那场大海里的风暴就并不存在,她们固若金汤的家也从未被入侵过。

既然行昼已经不记得了,那她也可以忘记,她们可以重新认识对方,重新交往,重新结婚。

然后和普罗大众最喜欢的童话故事的大结局一样,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

时虞虞搬到了行昼的对面,住进了职工宿舍,宿舍外墙爬满了常青藤,宿舍内部环境又老又旧,设施也不齐全,水管也拧不紧,总是滴答滴答的落水,开门关窗都是让人呼吸不畅的霉气。

时虞虞实在受不住,申请后,就找人加紧把配套设施全都更新了一遍,宿舍也重装了,等都弄规矩了,早已过了一个月。

而学校突然来个个人美(傻)心善(钱多)的富婆,倒追行昼的事,早已全校皆知,时虞虞旁听的时候,还有学生偷偷看她,甚至不少人要她联系方式,满脸写着:姐姐我也可以!

时虞虞却常常偷偷观察行昼的表情,看行昼没什么反应,就欣然接受,她这一个月加的好友,比这辈子加的好友还多,但每每当着行昼的面加完好友,时虞虞总是会盯着她看,而行昼偶尔会抬眼扫她,但两人只是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时虞虞随时随地在行昼面前晃悠,也不急着进攻,她找了很多私家侦探去调查,但已知的信息还是太少。

行昼是突然出现在这个城市的,受了重伤,可能是和罪犯搏斗中,受了伤,被李教授救了,后来就留在了李教授实验室里做实验,期间发表了几篇关于天体物理和理论物理这一块国际论文,引起了学术界轰动,最著名的就是她那篇《从永恒的膨胀中逐渐消失》以及《平行跃迁假说》。

时虞虞在外网上看到了这篇论文,还有下面铺天盖地的评论,其中有一条最为醒目:平行宇宙跃迁的容易程度,就好比,一个人中了千万彩票,并且在800万年里连续每天中千万彩票。

时虞虞痴迷地看着行昼写的论文,看着网友们的评论,越看却越胆小,越不敢打扰行昼,直到双方父母来大学看她俩。

行爸抱着行妈,最后只说了句:“我的错……怪我。”

行家书香门第,祖上都是高知分子,行爷爷和行奶奶都是学术界令人尊敬的元老级别的导师,可因为婚姻不幸福,教不好孩子,行爸就成了院子里唯一的异类,初中辍学,下海经商,端过盘子,打过钢筋,最后成了沿海的大商人,和行爷爷行奶奶的关系一直冷冰冰的,直到行昼的出生,才让家庭缓和。

为了修复关系,行昼从下在实验室长大,天才孤僻,跟着两个老古怪的身边,精神状态更是愈发不稳定,后来老人家去世后,频繁接受家庭心理医生的治疗辅导。

后来,心理医生说:“行昼总是盯着一个小女孩看,那个总是穿着蓬蓬裙,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如果她俩能成为朋友,这对行昼的病情很有帮助。”

行爸行妈看到行昼死水般的眼睛,听到小女孩三字的时候,突然亮了一下。

行妈赶紧抓着行昼的手:“她叫时虞虞,和你同岁,是妈妈好朋友的女儿,你想和她成为朋友吗?”

行昼点了点头,觉得不够郑重,又回握她的手,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宛如卡壳的机器,点了无数次头,行妈眼泪掉了,回应:“我知道了,妈妈知道了。”

于是,时虞虞主动走到了行昼身边,牵起她的手,然后这么多年,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开过。

行妈推开行爸,抓着时虞虞的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着毫不相关的话。

“她现在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会陪着她的,保护她。”

“她一定会想起我的,我会陪着她的。”

“我会永远……永远……陪着她。”

时虞虞承诺着。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行昼正站在走廊处,看着她们。

屋外倾盆大雨蓦然而至,走廊的昏灯闪烁了几下,行昼的肩上能看到明显的水汽和寒意,灯光落在她的眼里,宛如侵入深海的星光,连脸颊都染上了金色,像是上个世纪流行的玻璃花瓶,落在夜色里,让人觉得郁悒幽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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