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野老师！”褚岳第二天一早就等在教师宿舍外，一直等到白野出来。
“同学，有什么事吗？”白野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褚岳，但是很眼熟。
“白野老师......”褚岳张望了一下周围，“你有办法出去吗？”
白野面色平静，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个学生来问他能不能带他出校了。
“学校的规定，非放假时间不能出学校。”白野像是回答其他学生一样回答褚岳。
见白野绕过他往外走，褚岳提高声音道：“但是学校有问题吧！”
一听这话，白野转身看了下周围，确定没人听见以后盯着褚岳道，“你知道了什么？”
“是你提醒我的。”褚岳道，“其实我昨天晚上都看到了。”
褚岳回想起昨天夜里何曲行睡着以后，他听到宿舍楼下隐约有追逐的声音，于是从阳台探了个头往外看，看见一群老师追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头发凌乱，身上衣不蔽体，接着月光，他还看见女孩背后都是淤青。他在楼上眼睁睁地看着一群男老师追上女孩，捂住女孩的嘴，拽着头发将她拖走。
白野笑了一下：“那你怎么知道我没参与昨天的事情呢？就这么和我说，就不怕我把知情者抓起来吗？”
“不会的，”褚岳声音扬起来，“我进校的时候你就对我说食堂好吃到让人上瘾，如果是别的老师的话，应该会让我多吃食堂吧。”
白野因为不是接待老师，也不是主课老师，所以在开学之初能接触到新生的可能性很小，上次能有机会和褚岳单独接触，也是因为他掐着时间去总务处，希望能有遇到新生的运气，正好遇到了褚岳，就隐晦地提醒了一下。但是他对褚岳这个年纪的小孩没有寄予太大的期望，提醒了一下以后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就没有过度关注。
“我知道警察接到过关于这个学校的报案，但是来了几次都没查到过什么东西，”褚岳面带激动，“是不是他们一直苦于没有证据来查这个学校，所以安排了人进来。”
白野听到这里，眼睛微咪看着褚岳：“小孩子好好上学，不要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只要你好好地上课，学校里是不会有人来为难你的，少看点动画片，世界上没那么多英雄。”
“但是警察就是这个世界的英雄！”褚岳反驳白野，“这是我爸从小就教我的。”
“你爸是警察吗？”白野问道。
“是！”褚岳回答他的语气中透出自豪。
白野笑了一下：“那你想做警察吗？”
“要啊。”褚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跟我爸一样做大英雄。”
“好，”白野摸了摸褚岳的头，“我等着你。”
“那我能做卧底了吗？”
一大清早学校里还没有人，平豫书院的教师宿舍条件差，没有老师愿意住在教师宿舍，书院的老师基本上都是住在校外，教师宿舍只有白野一个人，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所以褚岳和白野说的话没有人听见。
“你现在这个年纪不是做英雄的年纪，”白野摇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因为你现在是被英雄保护的人。而我们要做的，是让你抬起头的时候，能看到充满希望的未来。”
“噢。”
“去上课吧。”
“那......什么时候才能......”
白野看着东面冉冉升起的太阳，道：“不会太久的，正义会来的，只是有的时候可能会迟到。”
*
“褚岳，我好饿啊。”
何曲行每天晚上都会饿，饿的时候就会格外想念学校食堂的饭菜，然后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就会买更多。
“吃点零食吧，现在食堂没有吃的了。”褚岳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深夜嚎饿的行为。
“我不想......”
“放开我！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何曲行的抱怨还没说完，宿舍楼下就传来一个男生撕心裂肺的喊声。
褚岳和何曲行对视一眼，从床上起来往阳台跑去。
“诶！别去！”何曲行一把拉住冲向阳台的褚岳，“别管这些闲事。”
“你不好奇吗？”
“这有什么好奇的，这个学校就是个戒同所，我来了以后已经听到过数不清多少次了，因为他们是同性恋，不被家长理解，所以会被送到这里来，而这里的校长就负责把他们的性取向改变。”
“戒同？”
何曲行点头，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在最北面那栋太阳常年晒不到的美术楼里，都是被送进来戒同的学生，像这种偷跑出来到处求救的，一个月就会发生很多次，如果被那些老师发现你在阳台上看，明天你就会被叫走了。”
“同性恋......”褚岳说话的时候卡了一下，“难道是病吗？”
何曲行：“在不接受它的人眼中，同性恋就是一个畸形的情感，在精神病判断标准里同性恋就是性取向障碍。”
“可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爱慕对象性别的权力啊，有人喜欢异性有人喜欢同性，同性恋只是在我们国家不合法，爱情不分性别，谁规定的只有异性才是爱情啊？”
何曲行盯着义愤填膺的的褚岳，问了句：“你也是吗？”
褚岳被何曲行问住了，一时给不出回答，他没想过这件事情，但是现在让他脱口而出‘不是’这两个字好像有点困难。
“如果你是，”何曲行看出他的犹豫，“不要对任何人说，因为现在的社会，还做不到人人都像尊重异性恋一样尊重同性恋。”
“戒同......是怎么戒的？”
“电击。”何曲行听见外面男生被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内心平静如水，
”？！“
“把你恋人的照片放在你面前，对太阳穴进行不断电击，直到你看到恋人照片产生厌恶感为之。”
褚岳看着何曲行，他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但是这句话所包含的东西又具体到感觉他经历过。
“那你......”
“我没经历过。”何曲行道，“但是原来和我一起住的那个人经历过，我看着他刚来的时候不愤抵抗到后来看到喜欢的人照片就吐，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现代傀儡。”
“同性恋......那昨天晚上那个女生也是？”褚岳想起昨天晚上那个衣不蔽体的女生，最后她被扯着头发拉走的样子到现在还烙在他脑子里。
褚岳说话声音小，何曲行没听清，只听到了‘女生’两个字：“什么女生？”
“就是昨天晚上你睡了以后，楼下一群老师追着一个衣服都没穿好的女生，最后女生被拖走了。”
何曲行听到却没感到惊讶，只是面色有点不自然：“那个.....是另一件事了。”
“什么？”
“她是唐槐老师。”何曲行躲避着褚岳的目光，“槐花的槐。”
“？你们认识？”
何曲行点头，道：“唐槐老师是去年进来的，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个学期开始，我就再也没看到过唐槐老师了，其他老师都说她身体不好，前几天你睡着了，我饿了想去弄点吃的，就听到了美术楼里传出来的声音。”
听到这里，褚岳也知道了上次唐槐为何会以那种形象出现在外面。
“那......”
“你是为什么进来啊？”何曲行转移话题，打断褚岳想问的问题。
说到自己的事情，褚岳一下子被转移注意力：“玩游戏啊。”
“诶，你玩什么？”说到游戏，两人之中沉闷的话题被一扫而空。
“英雄联盟啊。”
“啊，那国服去年才上啊。”何曲行显然也是个同行人，“你哪个区的？”
“电一。”
“正巧！”
“你也是啊。”
“等以后出去了加个好友。”
“行啊。”
“那你是怎么？玩狠了被送进来了？”何曲行翘起二郎腿。
“泡网吧，暑假基本每天泡在网吧，被我妈拎出来以后就扔到这里了。”
“没事，以后出去了想怎么玩怎么玩，玩多久都行，哥陪你。”
说到这里，褚岳面露犹豫：“以后......我应该没空玩了。”
何曲行也知道褚岳因为网瘾被送进来，但是还没有看到过有老师带他去戒网瘾，那他的网瘾也没有很大。
“怎么？对这个游戏失去信心了？”
“不是，”褚岳摇头，“我从这里出去以后，大学应该会报警校。”
何曲行愣住。
“暑假就是因为没事干，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所以打游戏来打发时间，虽然也有点上瘾。”回忆起暑假两个月，褚岳也有点意犹未尽，“但是现在我知道要干什么了。”
何曲行歪着头：“做警察？”
“对。”褚岳点头，“我要像我爸一样做英雄。”
“你爸是警察啊。”
“嗯。”
何曲行笑了笑：“好，等你以后做了警察，我就做你的线人，给你提供证据。”
“真的啊？”褚岳现在的表情充斥着自己被肯定的激动，“那我们说好了，以后你做我的线人，我们一起掀了这儿。”
褚岳没想到十几岁某天晚上的这么几句话，何曲行记了整整四年，在他能离开平豫书院的时候他自请留校，直到褚岳当上警察，而就在这一刻，何曲行应该就已经在为四年以后褚岳当上警察，能够有理由进校搜查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