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程慕母亲，我们来是想要了解一下程慕的家庭情况，”季夏不推辞，在藤椅上坐下来，“据我们公安局记档，程慕的父亲因意外事故去世以后，你们家得到了三十多万元的赔偿，再加上保险公司的人身意外险，得到了很大的一笔钱，我们也查到当即你就购买了市中心的一层中式平层，而且是一次性付清。”
说到这里，一般人会觉得奇怪，别人家得到了一笔钱，怎么花这笔钱，即使是警察，也是管不到的，人家合法购买，合法登记。
纪修然接话道：“但是我们后来又查到，还没等房子交房，你就立马转手卖了出去，中间相隔不满半年，所以我们想来了解一下这件事情。”
程慕母亲愣了一下，道：“没想到你们还能查到房子的事情。”
“当初慕慕的父亲意外身亡，我们家得到了一大笔赔偿费，当时慕慕还在上学，我就想着为她以后上学出来以后能有个体面点的房子，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这房子也......”
“后来有讨债的找到我们家来，当时他们说如果不还上钱，就去慕慕学校拿她抵债，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那慕慕去贷了高利贷，。”
听到这里，沈骋皱了皱眉，和林彦之对视了一眼。
程慕母亲道，“她们学校假期安排实习，她就打电话回家说要拿十万块钱，要置办一身行头，说他们这一行行头很重要，我就想到底是什么行头需要十万块钱，就只给了她三万，让她买差不多的就可以了，不要和别人攀比。”
“后来也是等到了放高利贷的人上门，我才知道当初她接了七万块钱，几个月利滚利已经变成三十多万了。”
沈骋摸了一把餐桌，手指上沾了薄薄一层灰尘，他捻了捻手指：“所以你就卖了房子还债？”
程慕母亲摇头：“当时我手上还有些钱，还不需要卖房子，卖房子是因为后来我弟弟的事情......”
“也就是慕慕的舅舅，慕慕去借高利贷就是因为他，他因为还不起自己借的钱，所以答应那些放高利贷的说自己有个侄女可以抵给他们，就......就拍了照......因为他欠的钱实在是太多了，我不得不把房子卖了......好在后来慕慕开始工作以后那些高利贷的人没有再找过我们麻烦，慕慕争气，工作体面赚得也多，没想到......”
程慕母亲说到这里，在场的人基本上都能把看似无关联的几件事情连起来了，看程慕母亲的样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弟弟吸毒的事情，季夏看了一眼沈骋，见沈骋点了头，边收起了记录本——
“节哀，我们想问的都已经了解了，感谢您配合调查。”
“这...一口茶也没能给你们泡上。”程慕母亲站起来，“姑娘啊，我什么时候能把我女儿从警察局接回来啊，我.....”
沈骋示意让他们先走，自己对程慕母亲道：“被害者尸身暂时不能交予家属，等到破案以后，警局会通知您来领尸体的。”
不近人情的语气让走在前面的林彦之转头看了他一眼，程慕母亲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得目送着他们离开。
“你说话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人家刚死了女儿。”林彦之坐上车，对沈骋道。
沈骋眼都没抬，上车就开始看季夏记的口供：“警察最忌讳的就是感情，即使是受害者的亲属，我们能做就是尽快找到凶手，让死者安息，至于安慰家属这类工作，向来不是一个刑警该做的，林法医，把你泛滥的同情心收起来。”
林彦之张了张嘴，没有接话。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很蹊跷吗？”坐在前排的纪修然道，“程慕为了奢侈品借裸贷，但是还清后裸贷公司没有再找过她。”
沈骋合上本子：“确实，这是疑点之一，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程慕借裸贷的那家公司，应该和那几个富二代有点关系。”
“为什么？”刚才程慕母亲话里话外都不知道程慕有一个富二代男朋友，而且这几个富二代经常在城市频道出现，如果放贷公司是他们的话，应该很快就会被警局知道。
“你们还记得程慕母亲说程慕后来工作以后过得很富裕，联系上程慕同事说的，那程慕那些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程慕母亲说程慕现在手里头有钱是因为工作好，工资高，但是程慕同事以为她是家里有钱，所以程慕那么多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沈骋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身边的林彦之：“林法医，你的尸检报告结得怎么样了？”
林彦之：“已经好了，回到警局就可以报告了。”
沈骋点头：“行，那我们先回警局看尸检情况，让闵阳和修然去传唤犯罪嫌疑人。”
“好的老大。”
*
林彦之已经把尸检报告发给了沈骋，于是在警局会议室里面，他没有把自己的电脑拿过去，连接投影的是沈骋的电脑，而现在投影上的画面，便是被害者的局部照片。
林彦之见沈骋不说话，他也不好擅自开始报告尸检情况，只好小声咳嗽了一身，手握拳放在嘴前，侧头对坐在他身边的纪修然道：“这......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纪修然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沈骋，以同样的姿势侧向林彦之：“我也不清楚，等老大说话吧，他可能在思考。”
除了新来的林彦之，所有人都知道沈骋不叫开始的时候，会议不能擅自开始，沈队长这个人吧，锱铢必较，大方起来连请全队一个礼拜吃早饭，但是龟毛起来他可以把五年前欠他一块钱这种事情都拿出来说。
林彦之因为吃了一次亏，所以在还没有摸清这个队长什么脾性之前，还是决定不擅自挑战他的底线了，万一踩雷一踩一个准，每个月都要贷款上班......
沈骋见周围没人说话了，抬起头来，见投影上已经放上了尸检图片：“开始吧林法医。”
林彦之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到投影面前——
“死者程慕，性别女，身高一米七一，23岁，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在尸体的脖颈处有掐痕，但是有一个让我感觉特别疑惑的地方，死者的卵巢肿大，这个很反常。”
从林彦之介绍尸检情况开始，沈骋就一直皱着眉，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桌子，不言。见他这个样子，林彦之咽了咽口水。
“端个屁架子，说话。”徐衡是和沈骋共事最久的人，他一看沈骋这架势，就知道他要开始装了。
“噗...”沈骋瞬间破功，“咳，林法医你继续，卵巢肿大代表了什么？身体不好？”
林彦之摇头道：“不，一般女性会出现卵巢肿大的原因是因为在生理期。”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面容严肃了起来，季夏也皱起眉毛。在现场初步尸检的时候，林彦之就说过死者有性行为，而现在二次尸检出来的结果是死者还在生理期，这说明和死者产生性行为的人对于死者的身体并不在意，只在乎自己。
“而且看卵巢肿大的情况，应该是生理期的第一或者第二天，”林彦之越说越严肃，语气中还带有点不解，“可死者体内并没有血液残留，即使是冲洗过，在体内还是会有经血，这也说明死者并不是在生理期。”
“？”
“啊？”
因为林彦之说的情况前后矛盾，所有人都一脸疑惑，关于人体情况的专业知识，在场除了林彦之是专业的之外，没有一个人正经学过这些，以前都是一头扎在案子里面，尸检的情况都是在法医倒豆子一样报告完以后就过了，所以当今天这个情况出现的时候，谁都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沈骋反应了一会儿，看着林彦之道：“所以就是说死者卵巢异常肿大？是这个意思吧？”
“可以这么理解，”林彦之点头，“但是我实在是想不出除了生理期还能有什么情况下卵巢会肿大......”
一时间，会议室内所有人像是被林彦之这句话点到了，脑子里都闪出一个答案——
“促排？”
促排通过药物刺激卵巢，加速排卵，这也是试管婴儿最常用的手段。
得到了答案以后的沈骋依旧眉头紧缩：“她这么年轻要去做试管婴儿？”
“不至于吧，除非不想自己生。”季夏轻飘飘一句话，把这个案子拉往了另一个方向。
“代孕吗？但是以程慕的身份想要通过孩子进入豪门，不应该自己生才有价值吗？”
代孕在中国是违法的，而且全球没有几个国家代孕是合法的，而一般做情人的，没几个愿意生孩子，各取所需的双方，留个孩子对最后一拍两散的时候没什么好处。
“不是代孕......不对......”林彦之说的几个点在沈骋脑子里不断地来回，总是感觉缺了点什么，不足以把这些线索串在一起，“促排......”
林彦之看见沈骋又把手指放到了嘴巴前面，开始啃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作为法医的职业病，他很想去把他的手从嘴里拿出来。
正当林彦之这么想着，沈骋突然把手放开，抬眼看着林彦之，目光明锐——
“促排，和钱。”
被他这么一点，林彦之也反应过来，两人异口同声道——
“卖卵？！”
得到这个答案以后，林彦之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立马冲出会议室——
“我马上拿她的血液做检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