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要提审常付美吗?”纪修然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沈骋撑着脑袋,重重叹了一口气。
“提吧。”沈骋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案子太杂了,什么都掺进去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徐衡站起来准备拿杯子去加点水。
“帮我加一点。”沈骋懒得起来,把杯子拿起来往徐衡面前一递。
徐衡接过杯子往外走,纪修然领着常付美进来,常付美一踏进审讯室嘴里就在念叨着什么,徐衡凑头上去听——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我没杀人......”
他听清楚后转头和沈骋对视,很显然,沈骋也听到了。
“常付美,我们没有说你杀人,你知道什么?如实说。”
常付美看着面前的沈骋和徐衡,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有杀他,我是想让他早点死的,我没有,我就去和大祭司的小鬼说了,我没想杀他,但是他就是自己死了。”
审问这种类型的人,是警察最头疼的,他们很多时候说的东西都和问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
“常付美,你保持冷静,只要你如实说出当时的情况,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常付美眼神飘忽,说话依然颠七倒八,但也开始陈述事实了——
“我那天晚上去大祭司那里求了小鬼,不想让他活那么久,然后就和小鬼说能不能让他早点死,我还在小鬼下面放了一百块钱,大祭司说过,只要给小鬼钱,小鬼就能帮你做事情,结果晚上,他真的掉水里了,真的死了,房子真的是我的了。”
因为常付美说的太玄乎,沈骋和徐衡两个人是皱着眉听完的,她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在那个所谓的‘小鬼’身上,这件事听上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李荀死的时候,你在现场吗?”李荀是李云墨父亲的名字,常付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抖。
“在啊,我看着他掉下去的。”
“你也在现场?”
不是说李荀死的时候没人看见吗?怎么现在冒出来一个又一个在现场看着的人?他们都在现场眼睁睁看着李荀掉进湖里淹死?
听到徐衡说的‘也’字,常付美脸上透露出心虚。
“我......我......”
“那个时候你丈夫掉进了湖里,还喝了酒,你在现场为什么不去找人救他或是报警?”沈骋总感觉罗娣和常付美其中,一定有一个人在撒谎,或者是......两个人都在撒谎,当时现场还会是另一种情况。
常付美不说话了,咬着嘴唇,也不去看他们两个人。
“咚咚——”
沈骋听到敲门声转头,季夏开门站在门口。
“老大,李云墨听说你们提审了常付美,他说他有事情要和你们说,说李荀是他推下水的。”
“什么?”徐衡感觉事情荒唐了起来,不是妻子为房杀了丈夫,而是儿子为了母亲的房杀了老子?
对于现在事态的发展,沈骋也觉得有点脱离了他所能想象到的情况,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刚剪了没多久的头发一根根都竖着,扎在手心痒痒的。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不是!是我杀的!是我给他喝了好多酒,然后拿榔头砸了他脑袋,当时血流了一地,还有我衣服上,我洗了很久才洗干净。”
常付美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在场的两人都愣了一下,沈骋和徐衡对视一眼,徐衡低声对站在门口的季夏道:“把李云墨带来吧。”
“好。”季夏点了点头,还朝他眨了眨眼。
看到这个举动的沈骋和徐衡立马了然于心,待徐衡坐下来后,两人都低下头笑了笑,沈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好家伙们,演技不错。”
“还得是你教得好。”
收起笑容后,两人都看着常付美:“说说吧。”
*
沈骋和徐衡审讯的同时,韩闵阳和纪修然也在隔壁审讯室对启明村的涉案人员进行审问,在多方询问和了解后,对李荀的旧案终于得到了结果。
“据启明村的村民所说,李荀平常对常付美是非常好的,自从常付美嫁给他,生下李云墨以后,李荀就对她言听计从,常付美想要什么他都给她,但是在后来李荀患上躁郁症以后,就开始酗酒,每次醉酒后都会殴打常付美母女。”
在季夏整理完所有的口供资料后,开始讲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个环节也是北斗队众人都很喜欢的环节,在季夏来之前,是不存在这个环节的,所有的口供和资料都要大家一起整理。但以前要所有人一起整理的资料,现在季夏一个人就可以完成。
“母女?”沈骋记得李云墨的所有家庭成员中,并没有记录他有一个胞姐或胞妹,李荀也只有李云墨一个儿子。
“对,母女。”季夏点头,“在李云墨出生的第三年,常付美又生了一个女孩,当时因为两人没有钱去医院,所以女孩是在启明村的一个小诊所出生的。也是因为李荀不喜欢女孩,所以女孩生下来后一直没有去落户,到后来被殴打致死的时候,都一直是黑户。所以女孩死后也没有做死亡证明,找万朝开了火化申请就火化下葬了,甚至李荀不愿意给她做一块墓碑,最后女孩是合葬在李荀父母的坟中。”
沈骋和徐衡在审问常付美的时候,常付美并没有和他们说这些过往,只是说了作案动机和手法,和启明村村民们说的一致,因为长期的家庭暴力,她开始筹划了杀夫,但从头到尾她都强调是自己的想法,和李云墨及村内众人都没关系。
徐衡道:“李荀在李云墨出生后,对常付美一直很好,有这个转变是因为患上了躁郁症?”
“是,”季夏点头,“而且据村民所说,李荀的躁郁症暴躁的时候偏多,尤其是酒后,所以才会一直殴打常付美。”
“常付美自己也说自己动手杀了李荀是因为一直被他打了很多年,实在受不了才筹划着动手的,两者口供倒是对上了。”村民所描述的和常付美自己说的相符,也确定了常付美对李荀动手的诱因。
“但是两者口供有一处是对不上的,”季夏把两张带着红色圆圈的纸递到沈骋面前,“村民们一致说的是,李荀因被常付美灌酒最后掉入河中溺亡,但常付美自己说的是用榔头敲死了李荀,这其中,一定是有人在说谎的,我更倾向于是村民们在说谎。”
沈骋翻看了好几张口供记录,所有村民的口供都统一口径,而当事人所说的却和他们不一样。村民们过于一致的口径,就和当初警察询问李荀溺亡细节时一样,只有两种可能性,真相和串口供,他们早就在常付美筹划杀了李荀之前,就串好了口供,所以才会匆忙地将李荀的尸身火化,以免警察来做尸检。
将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讲以后,季夏也舒了一口气:“还有房子过户的事情,据常付美自己所述,是在李云墨和李荀说过什么以后,李荀就带着她去做了房屋过户。”
“你们说,”纪修然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李云墨对这件事,是知情纵容,还是参与其中?”
会议室几人相看两眼,互相笑笑,最后归于无言。沈骋第一个站起来——
“差不多了,李云墨明天审问,可以下班了。”
“老大,”韩闵阳边收拾资料边道,“今天是不是要去医院看小林啊。”
沈骋本来站起来想伸个懒腰的,现在只能打了个哈欠,然后转动了一下坐了一下午有点僵硬的肩膀。
“老徐说你们要去啊,”沈骋道,“我就.....一起去咯。”
季夏结果韩闵阳整理好递给她的资料,笑道:“行,顺带一起去,我刚好要去给小林买新鲜的花,老大一起吧?”
沈骋看着众人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如他们所愿笑道:“行啊。”
“yeah!下班!”
沈骋便服上班,于是也不用换衣服,众人在出警局门后,韩闵阳和徐衡两人去路对面的水果店给林彦之买水果,沈骋即和纪修然季夏两人去花店挑花。
“哦对了,小林还发消息给我说想要吃路口大爷店里的千层饼,”纪修然说着便将视线投向大爷的早餐店,但是早餐店的卷帘门依旧紧闭,已经好几天没开过了,“可惜,大爷今天还是没开门,给小林带破酥包子吧。”
“他发消息给你?”沈骋还看了看自己的微信,和林彦之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晚上,“他为什么发消息给你啊?”
“?”纪修然不解地看了看他,又转头和季夏相视一笑,“这不是怕给你发消息你不买给他嘛。”
“我什么时候阻止他吃东西了?”
“这......”纪修然顿感不妙,撒腿就跑,“我去买破酥包子了,小季你们俩去看花吧。”
“跑慢点,过马路小心,”见他跑那么快,沈骋又开始不住念叨起来,“还有,少买点,他不能吃太油腻的。”
“知道了,老大。”季夏替纪修然回答道,“别担心,小林想吃的东西一定是经过他姐姐同意的。”
沈骋点头,两人朝不远处的花店走去。季夏推门进去,花店老板就认出了她——
“又来买花吗?这次还是去看住院的朋友吗?”
季夏点头,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沈骋,低声对花店老板道:“这次是陪他来买,他不懂花,你给他推荐推荐。”
花店老板了然点头,对沈骋道:“送女朋友吗?”
沈骋几乎是没思索就回答道:“不是,朋友。”
“噢,朋友啊,那看看郁金香吧,今天新到的,混色的一束,很好看。”花店老板把刚扎好的一束混色郁金香拿起来。
“不是朋友,是男......”季夏停顿了一下,“朋友。”
花店老板看了看沈骋,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郁金香,点头,放下郁金香,拿起一边的洋桔梗:“那洋桔梗最适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