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好，叔叔好。”
直到梁瀛站在齐琛家门口面对着齐父齐母的时候，二老才反应过来前两天让启程带喜欢的人回来的时候，他说的那一句‘你们看到他不能反对我们’是什么意思了，敢情这小子喜欢的压根就不是女孩子。
“额......”二老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齐母先开的口，“快，快进来，外面冷。”
在那个年代中，还没有几个父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恋，梁瀛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被齐琛父母大骂一顿然后赶出去的心理准备了，但是没想到二老除了看到他一愣以后，就没有后续再大的情绪波动，反倒是脸上再次挂上热情，迎他进门。
“阿姨叔叔，这是我给你们买的两件羊毛衫。”梁瀛将手中的衣服放在进门的鞋橱上。
齐母只是看了看装衣服的袋子，就出声道：“哎呀，怎么买这么贵的衣服啊，阿姨叔叔穿不了这么好的衣服噢，拿去退了，你们的钱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爸妈，拿着吧，是梁瀛的一片心意。”齐琛见惯了这种送礼推辞，不想继续发展下去让梁瀛尴尬，直接拿过衣服塞到自己母亲怀中。
二老对视了一眼，最后齐父点头以后，齐母将衣服收进房间里。
“小梁啊，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问齐琛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就随便做了几个菜，如果哪个你不喜欢吃和阿姨说，下次你来的时候阿姨换。”
梁瀛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荤的比素的多，他们就四个人吃晚饭，桌子上目测有十几样菜，像是过年一样。
“阿姨我不挑，我什么都吃，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因为梁瀛是男生，齐母心里没有切蒂是假的，在这个年代，谁都做不到很大方地接受自己儿子出柜，但是梁瀛长得白净秀气，说话也斯文，看惯了自己儿子粗糙的样子，她不禁开始偏向梁瀛。
“爱吃就好，以后常来家里吃饭。”
“诶。”
梁瀛从小在人堆里摸爬滚打，情商颇高，很懂得察言观色，懂得怎么说话能让面前的人欢喜，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该说什么样的话。所以一顿饭下来，齐父齐母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齐母对他像是对自己的小儿子一样。
“小梁，”饭后齐琛和齐父被发配去洗碗，齐母从屋内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叫了一声想要去帮忙洗碗的梁瀛，“来。”
梁瀛跟着她走到阳台，只见齐母将一个红包塞到他手里。
“阿姨，这......”梁瀛连忙要将红包还回去。
“拿着。”齐母按住他的手，“这是我早就备着的，原本想着给未来儿媳妇的，现在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家媳妇儿，但是齐琛总归是喜欢你的，我就按照给儿媳妇的给你了。”
“可是......我......”梁瀛一时间找不到还红包回去的理由。
“我家齐琛没往家里带过人，这么些年不是上学就是工作，你是第一个，”齐母很喜欢梁瀛，上下打量他，心里的喜欢又多了几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我和他爸爸也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他。”梁瀛听出了齐母的言外之意。
齐母点头：“你们互相喜欢就好，以后经常回来看看我们。”
“聊什么呢？进去吃水果了。”齐琛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出来。
“小梁啊，你是哪里人啊？”茶余饭后总是免不了对于户口的一顿好奇，梁瀛刚坐下来齐父就开口。
“叔叔，我是北京人。”
“北京哦，”齐父将果盘推到梁瀛面前，“好地方，首都啊。”
“那你家人呢？也在北京？你来这里定居也是他们允许的吗？”
“爸，你怎么跟盘问你的学生一样？”齐琛只在梁瀛口中浅提过一嘴他的姐姐，其他家人没有细讲过，或许是一个伤口，现在自己父亲突然一问，惹起人家的伤心事，于是他出声打断。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从小是我姐姐将我带大的，”梁瀛面色不改，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的家事一样，“姐姐在前两年意外去世了。”
齐父听此，才顿感自己刚才言语上的失礼，轻叹了一口气道：“离开伤心地也好。”
“小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们爸爸妈妈。”齐母突然改口，不再是生疏地叫着‘小梁’。
梁瀛和齐琛均是一怔，倒是齐母目光一直落在梁瀛身上。
“......妈。”
这个字对于梁瀛来说，很生疏，他记事以来，开口就是‘姐’，‘妈’这个字从来都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过。
“诶！”
两人从齐琛家出来已经将近九点钟，冬天的室外行人寥寥，齐父齐母本意是想让他留下的，第二天和齐琛一起上班，但梁瀛拒绝，最后二老无奈，让齐琛送他回去，
“你把这个还给你妈妈。”梁瀛从衣服口袋中拿出齐母给他的红包，递给齐琛。
入夜的室外很冷，齐琛双手都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看着梁瀛递过来的红包，是一个新年给小孩子发压岁钱的红包，大概是去年走完亲戚剩下来的，是一个全新的红包。
“多少钱？”他没有伸手接，只问了一句。
“不知道，”梁瀛自从拿了以后就没有打开来看过，但是摸着挺厚的一叠，像是齐母这样的长辈给红包不会给零钱，里面装的肯定全是一百块，“摸着厚度应该有三四千。”
齐父在齐琛出门之前把车钥匙给了他，让他开车把梁瀛送回家，两人坐在车上的时候，齐琛拿过梁瀛一直攥在手里的红包，打开来看了看，粗略数了数。
“三千块，看来我妈很喜欢你。”他将钱又塞回红包，放到了梁瀛手里。
“？”梁瀛一脸不解，他怎么数了数又把钱还给了自己。
“拿着吧，我爸妈的一份心意。”齐琛将车内暖气打开，发动车子往梁瀛家去。
“我给他们买了一千八的羊毛衫，现在他们给我三千块，不就变成他们自己出钱买了两件衣服吗？”梁瀛虽然刚才在齐琛家里的时候已经改口叫‘爸妈’，但是现在还是没办法脱口而出叫‘爸妈’。
“这哪能相提并论呢？”齐琛被他的脑回路都笑了，“你给爸妈买衣服是你的心意，爸妈给你红包是他们给你的见面礼。”
梁瀛摸着红包上凹凸不平的花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见家长还会拿到见面礼。
“所以你收着吧。”齐琛道，“这是我和我爸妈的约定。”
“什么？”梁瀛不懂这些习俗，感觉新奇。
“我以前和我爸妈说，如果我有一天带着我喜欢的人回来了，你们给多少见面礼人家。”
“他们说按照我们这里习俗，应该是五百块，如果他们很喜欢很喜欢的话，会给一千块，以前我表哥带着表嫂回家的时候，我表嫂就收到了一千块。”
“那这个两千块的意思是？”梁瀛好像有些知道了。
“我当时知道了表嫂的事情以后，就对我爸妈说如果我有一天带了喜欢的人回来，你们见面礼要一千块打底，如果很喜欢的话就给两千块，按照喜欢的程度依次叠加，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特别特别喜欢你。”齐琛很高兴。
梁瀛拿着手里的三千块钱，他第一次感觉这三千块钱沉甸甸的，这里面包含着齐琛父母满满的喜欢，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被身边的人都喜欢着，如果他生来就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下的人，如果他有家人安稳存活于世，如果他能够带着一身光明站在他身边，就好了......
“那我拿着了，你回去的时候替我谢谢......”梁瀛顿了一下，到了嘴边的‘叔叔阿姨’被他咽回去，改口道，“爸妈。”
齐琛被他磕巴的‘爸妈’两个字逗乐了，道：“好，你先慢慢熟悉叫爸妈吧。”
“嗯。”
从齐琛家到梁瀛家不近，他们两个一路上看到行人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和棉袄，甚至还有绿色军大衣的。
“今年的云南，对你们来说很冷吗？”梁瀛在北京的时候冬天要比这个冷的多，但是北京很少有人穿得像这路上的行人一样。
齐琛借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看了看路上的行人，想到刚才从家门口走到停车地方时候的寒风，点了点头：“算是吧，今年很冷。”
云南的天气冬季并不算寒冷，如果遇上暖冬，穿着毛衣过冬的时候也有，但是今年将厚羽绒翻了出来，温度逼近零下，再加上南方特有的湿冷，让人体感更冷。
“如果在北京，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下过一场大雪了。”梁瀛看了看汽车面板上的日期，已经十二月底了，零五年就要这样过去了。
“大雪。”齐琛脑内回忆了一下，“云南很少下雪的，前两年暖冬，我只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下过雪，但是夜里下大雪，等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全都化了。”
“温度低的时候下雪，雪才会积起来，”梁瀛转头看着正在开车的齐琛，“如果像是今天的温度下雪的话，就算是鹅毛大雪，落地雪就化了。”
“我们明年冬天去北京看大雪好吗？”齐琛出口道，眉眼弯弯。
梁瀛听到‘北京’两个字就沉默了，但是他抬眼就看见了齐琛因心情快乐而上扬的眉眼，回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