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之在床边地毯边蹲下来,白天因为没有光线直射的缘故,地毯上的有星星点点的污渍,这个痕迹一定不是前房客留下来的,如果在普通的套间里,地毯上发现污渍,还有可能是前房客遗留,但是顶层平层这个档次的,基本上在前房客退房的以后,所有的东西都要更换,而且这个地毯不像是旧地毯,应该是在叶淳他们入住之前新换的。
叶淳怎么说也是富家公子哥,林彦之记得在审讯记录中,耿初玥和高菲都印证过叶淳等三人对发生关系的环境有一定程度上的苛刻,如果这块地毯酒店没有更换的话,那他们应该在入住没多久就会发现了。
看着地毯上并不起眼的一块块痕迹,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钥匙上挂着一个紫外线灯,听见钥匙的声音,沈骋探头,看见林彦之快趴在地毯上了。
“嚯!干嘛呢?”
林彦之还没来得及打开紫外线灯,就被沈骋出声吓了一跳,只见他身体抖了一下,沈骋站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窃笑了一下。
“你过来看,”林彦之朝沈骋招了招手,等到他俯身凑近,便指着地毯上的痕迹,“这里的痕迹应该是事发当日留下来的。”
说着便打开紫外线灯,只见紫外线所及之处,呈现星星点点的土棕色.
“血迹?”沈骋自然是知道紫外线下呈土棕色的痕迹是血迹反应,他示意林彦之往后稍稍,等林彦之往后退了一步以后,沈骋捏住地毯的边缘,将它翻了过来。
如果说地毯的正面只是斑点状的几滴血迹,那地毯的反面则是遍布着几块较大的了,已经干涸结块,就算是不用紫外线灯,都可以看得清楚。
“现勘组和痕检组都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么明显都检查不出来吗?”沈骋指着干涸的血迹问林彦之,“这个血检能检出来吗?”
林彦之点头:“可以,我现在采集了样本会警局,明天早上就能出结果,如果血迹主人在警局有案底的话,DNA的比对也可以很快出来。”
林彦之从包里拿出样本采集的工具,开始采集地毯背面的血迹,沈骋蹲在他身边,目光从一开始在林彦之采集样本的手上,转移到了他的侧脸上。他很瘦,甚至撑不起衣服,在现在这种低头的情况下他的侧脸也还是棱角分明,再加上这几天连熬大夜,脸色呈现不健康的苍白。
林彦之总是给沈骋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明明自己比他年纪大,但是他眼中的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感觉有着半百年岁的经历......
“你回家休息一晚,我把样本拿回警局就可以了。”
林彦之避开沈骋伸上来的手:“不......不用了,我......我没事。”
好像在林彦之紧张的时候,说话就会磕磕绊绊的......
沈骋就地一坐,曲起一条腿,朝着林彦之道:“我只是怕你死在尸检房,我们警局好不容易来了个年轻的法医,我可不想你上任没几天就累死了,死在警局实在有损我的威严。”
“不会的......我身体......挺好的。”林彦之磕巴回道。
“别了,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个好法医。”说着,沈骋拿过林彦之手里的小罐,“回去睡一会儿吧,等你看到太阳什么时候升起来,你就能来警局了。”
这么好的法医......他是在夸自己......?林彦之想到这里,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木讷地答应下来。
*
“经过血迹检测和DNA比对,昨天从现场采集到的血迹是一个叫祁国强的男子,这个祁国强有过案底,因为吸毒被送到过戒毒所。”
林彦之虽然确实是回家了,但是有没有睡觉沈骋不知道,但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到警局了,所以昨天晚上采集的血迹很快就确认了受伤者身份。
而林彦之在说到案子相关的时候,说话从来都不会磕绊。
‘祁’这个姓其实不算常见,虽然不是什么稀有姓,但是在这个案子的涉案人和被害者家属中,也正好有一个姓祁的,程慕的母亲,祁国芳。
“祁国强就是程慕的那个舅舅。”要查到这一层并不难,林彦之在DNA比对出来以后就查了祁国强的资料。
林彦之正准备继续说下去,会议室的门被敲开,是门卫:“沈队,有一个叫祁国强的人,说来找你。”
“祁国强?”沈骋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自己来了?”
众人暂时停下会议,朝外走去,只见大厅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明明才四十来岁,但是却像个小老头,裹着绿色的军大衣,胡茬邋遢。
“我来自首。”
祁国强沙哑的声音像是一个炸弹,在警局‘嘭’地炸开,也炸懵了所有人,这么几天的忙碌,是徒劳吗?叶淳他们真的和这个案子没关系吗?
“说说你的作案动机,还有杀人手法。”沈骋不相信,而祁国强涉毒涉赌,把柄颇多,他有预感,祁国强身后是一个比较完整的黑暗产业链。
“我一直都是每个月24号找她要钱,结果这几个月她给的一次比一次少,这个月只给了我五千块,我知道那天他们在酒店玩,我就去找程慕,结果她说下个月不给我钱了,我一个生气就把她杀了。”
沈骋皱着眉听完,道:“你是怎么杀的她?”
“我一开始是拿刀......我就想威胁一下她,没想到她抢过我手里的刀划我,”说着,祁国强解开军大衣的扣子,撩起衣服下摆,腹部一条目测十五六公分长的伤口,没有缝针,只是草草涂了药,伤口已经开始化脓。“ 然后我就掐住她脖子,没想到她死了。”
沈骋的手指不断地敲着桌面,连续不断地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所以你离开的时候程慕已经死了?”
“对。”祁国强操着一口带有临州本地方言口音的普通话,脸上有些局促的表情。
“所以你走的时候她已经在地毯上被你掐死了?”
祁国强听到沈骋的问题愣了一下,几秒后点头:“对。”
听到祁国强这么回答,沈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翘起二郎腿看着祁国强笑道:“既然你这么想进警局,那就先在局子里呆几天,以后替人背锅的时候记得问清楚你的侄女是死在哪里的。”
祁国强的眼神开始慌乱起来,很明显的害怕情绪,谎言被戳穿后的不安、惶恐,在他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我......”
沈骋站起来,双手一拍桌子,撑住桌面站起来——
“究竟是谁让你来的?”
“叶淳吗?”
“你的高利贷也是从他那里借的吗?”
“他还让你做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祁国强脸上的慌张越来越明显,生怕他问到些什么一样。
沈骋脸上浮起愠怒,声音低沉:“毒品那里买的?”
这个问题一出来,祁国强像是被一道惊雷劈醒,倏然抬头看向沈骋:“我......我......我......”
林彦之在审讯室外见里面形式不对,直接开门进去走到沈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他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沈骋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在他说到毒品时候的反应,想来是和毒品有关。
但是现在沈骋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火气,万一接下去祁国强说出的东西让他失控,那后果怎么样谁都不知道,祁国强现在的状态很差,越是着急越问不出来。
被林彦之一拍肩膀,沈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情绪坐了下来。
“你应该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早在确定现场血迹是祁国强的以后,林彦之就看了祁国强在公安局备案的亲属关系,他没有妻子儿女,只有一个姐姐还在世,也就是死者程慕的母亲,“是祁国芳吗?”
祁国强没有回话,审讯室没有开空调,他裹着军大衣也还在微微发抖。
林彦之见他不答,自顾自继续道:“他们是怎么控制祁国芳的?我们警方的人一直都有对受害者家属进行保护,而且派去的都是刑侦组的同事,所以他们想要从警方保护下劫走祁国芳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祁国强这才盯着这个新进来的警官看,但是这种打量的目光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反而环视了一下周围,尤其是审讯室门边上的玻璃,那是季夏他们所在的地方。
“你放心,”沈骋见他环顾四周,立马就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我的队里都是我的人,你今天所说的话,只有这里的几个人知道,就连外面办公的那些警官都不会知道。”
看来祁国强知道一些沈骋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的情况,但是应该仅限于知道,并不知道那个是谁、在哪,不然现在不会担心地环顾四周了。
并不是所有代表光明的地方都是一片光明的,再明亮的地方,也会有黑暗的存在,因为光与暗是对立的,只是他们现在的能力没办法扼杀黑暗,他们能做的,是让光明照亮尽可能多的地方,但终有一天,光明会冲破黑暗,带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