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名越府回到林彦之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他还在电梯里想着什么，出电梯门的时候抬头便看见沈骋站在他家门口。
“你怎么来了？”林彦之惊讶，边伸手滑亮密码锁边问道。
“来找你，想和你说点事情。”沈骋依然靠在门框旁边，微微侧身，目光避开林彦之输密码的手。
“密码724364，下次来不要站在门口，直接进去等我就行。”林彦之输入密码，门锁传来解锁声音，随后开门。
“这么复杂的密码谁记得住。”沈骋不见外地进门，顺口吐槽了一下。
“s cheng。”林彦之说了一串字母。
“啊？”
“把这几个字母在九宫格上输入一下，按到的数字就是密码。”
沈骋要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串数字代表了什么，随后笑了笑，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想和我说什么？”林彦之从酒柜中拿出一瓶拉菲和两只高脚杯。“喝一杯吧。”
沈骋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和酒瓶，从茶几上拿起开酒器。
“你的故事，愿意和我说吗？”
林彦之一怔，伸手晃了晃酒杯中的酒，笑着喝了一口：“我没什么故事好说的，你知道的那些已经是我全部的故事了。”
“你是不是见过尹苏木？”沈骋仰头喝了一口红酒，红酒入口甘醇，是品次很好的酒。
“是。”
“在医院？你去医院做什么？找孟璟凡？”沈骋从林彦之身上的消毒水味就闻出来他去过医院，而且还在医院呆过很久，否则身上不会沾染上那么浓的味道。
“尹苏木的手术，是我姐做的，她已经被判定脑死亡了，生前签署过器官捐献协议，所以下午我去医院，是为了尹苏木的手术。”
“确定是脑死亡吗？”
林彦之在沈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内突然响起刚才林客和他说的话——
‘在事情结束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的身份，你那个最爱的队长也不行，告诉他们只会将他们也拉入这险境，不能再有更多的人牺牲了。’
‘不能再有更多的人牺牲了’这句话，在褚岳的那件事情中，傅清洛也说过......
“是，”林彦之点头，“医院上下出具的文书，因为车祸导致昏迷，因为供养脑死亡的仪器和药物长期而来过于昂贵，所以家属签署了放弃治疗的同意书，因为尹苏木生前有捐赠器官的协议，所以在家属确认放弃治疗以后，医院就进行了器官移植。”
林彦之这番话将沈骋所有的猜想全都驳了回去。
“但是，”林彦之道，“尹苏木的这颗心脏，受捐献者的名字叫郑芷。”
“郑芷......”
这个名字对于沈骋来说，好像有点熟悉又感觉有点陌生，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启明村褚岳案，肇事司机郑靖的女儿，郑芷。”
说到这里，沈骋记忆被翻起，褚岳被篡改的尸检报告，车祸身亡的法医，被女儿女婿接出国的郑靖。
“李深宁？”
林彦之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存在他们为了尹苏木这颗配型成功的心脏而去伪造她已经死亡的事实？”
林彦之见沈骋的思路已经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而去，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只是有这个怀疑，但是当时医院出具的证明和各种生命体征都显示她是出于脑死亡的状态，在医院的规定中，只要家属自愿放弃脑死亡的供药，伤者又因为签署过器官捐献协议，医院就可以进行器官移植。”
“就是说要从当时的车祸开始查？”
林彦之点头，可又开口：“但是如果这种猜想成立的话，那他们不会留任何证据下来的，就像是当初胡良德法医的案子一样。”
“明天我就让季夏他去查这件案子，我去联系医院，申请进行遗体解剖。”
“遗体我们应该是拿不到了，在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以后，家属就已经把遗体带回去了。”
听到林彦之这么说，沈骋一下子着急地站起来：“那你还愣着，去找家属啊，在他们没有把遗体火化之前，申请遗体解剖啊！”
“已经火化了。”
早在林彦之将心脏取出来以后，家属就将遗体带走了，而且吕星同还是陪同着他们去火化的，就在医院不远处的。
“阿骋，”林彦之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我第一次感到我做法医，或者是警察，这么无力，我没办法去调查一件事情的真相，只能看着那个女孩子活生生被取走心脏，然后送去火化。”
林彦之想到法医所做毒物检验出来的结果就感到害怕，他没办法去感同身受这个女孩当初躺在手术床上，意识仍然清醒的情况下，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划开，冰冷的手术刀伸进体内，随后随着心脏周围的血管被切断，永久地失去意识......
他......亲手杀了一个女孩子，才二十岁的女孩子，大好的青春年华才刚刚开始，就因为她是AB型RH阴性血，就因为她有一颗匹配的心源，就因为她没有郑芷那么深厚的后台，所以为了这些有钱有地位的人，她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林彦之端着酒杯的右手又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杯中的红酒也随着他右手的抖动开始晃动，正当红酒临近杯口将要泼出来的时候，一只手伸上来止住了他。
“你怎么了？”
沈骋拿过他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让他直视着自己。
林彦之躲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酒杯上，屋内昏黄的灯光衬地杯中的红酒格外晶莹，两人之间这样的氛围显得充满欲望。
林彦之几乎是不加任何思考，伸手上去揽住沈骋的后脖颈，狠狠地亲了上去，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用舌尖撬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
一向果断的沈骋真的是愣住了，他没想到林彦之情绪转变地这么快，本来他还在想该怎么安慰他，他不擅长安慰人，面对林彦之的时候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没想到正在自己思考时，林彦之欺身而上，隐隐有要将他按在身下的意味。
沈骋这么横的人，怎么可能同意林彦之将自己压在身下，他借力翻身将林彦之压在身下，张口回应他。
这一夜，夜空耀月高挂，在这个季节窗外却偶有蝉鸣，似是兴致的伴奏，屋内旖旎渐升，他们任由欲望在心底生根发芽，彼此沉沦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夜中，他们身体滚烫，灵魂热忱。
窗帘留出了一条缝，林彦之躺在床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此刻乌云笼罩群星，明月光芒黯淡，光源只来自于外面疾驰而过的车辆。
屋内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空气中也都是令人血脉喷张的气味，一场□□刚刚结束，沈骋伏在林彦之肩头，呼出的滚烫气息吹在他耳畔，让他不自觉缩了缩。
“阿骋。”林彦之轻轻喊了一声。
“嗯。”沈骋懒恹恹地回答。
“我知道你的理想是保家卫国，天下太平，刚巧，我也是。”
沈骋从他身上下来，和他一起平躺在床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黑夜。
“说这些干什么。”
他似乎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谈论工作理想。
林彦之起身与他对视，道：“阿骋，我说过，无论你以后发现我在做什么，哪怕是不合你所希望看到的，你都要相信我，我不会危害世界，也不会伤害你，要相信我。”
沈骋觉得很奇怪，林彦之自从从云南回来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很多次出外勤也因为个人原因不参加，现在又端着他的脑袋对他说自己一定要相信他，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你在害怕些什么？”
这一句话出口以后，林彦之很长时间没有回过他，长到他闭着眼意识开始模糊，将要睡着的时候，他才开口——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或者别人告诉你，我是和你对立的人，你会怎么办？”
沈骋的意识被唤醒，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脱口而出的答案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不会有这种情况的，你能入职警局，都是经过政审的。”
从沈骋的心底，依然是无条件相信国家的。
“至少祖上三代没有犯过事。”说到政审，沈骋语气轻快了起来，似是很同意自己的说法。
“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了，你的选择是什么？”
沈骋知道林彦之不问到答案，今天是不会让他们俩安心睡觉的。
“看情况，看你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如果是梁瀛那样子，我就算不做这个警察，也选择相信你。”
林彦之没有回他了，沈骋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想要起身给他拉一拉被子的时候，才发现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
“还没睡？”
他还是替他拉了拉被子。
“北斗群星呈倒斗状排列，斗柄那颗你知道叫什么吗？”
沈骋躺下来，挑了挑眉：“自斗柄开始，摇光、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他其实并不通晓天文，只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才会对北斗七星有这么透彻的了解。
“摇光处于斗柄，是第一颗，也是最亮的一颗。”林彦之翻了翻身，背对着沈骋，“是破军星。”
沈骋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彦之对于北斗星也有点研究。
“早点睡，明天要上班。”
正当他还想问什么的时候，林彦之开口道。
一时间沈骋也不知该继续说还是不说，但最后他还是没有问下去了，躺下拢着林彦之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