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琛回来了。”
齐琛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冬天的夜暗得特别早，等他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做好了两个菜，齐母正在做汤，等汤出锅就可以开饭了。
“你不是说今天下午两点到云南吗？”齐父将手上的报纸翻了个面，看了看拎着行李在门口换鞋的儿子，“怎么到现在才到家？局里有事情？”
齐父当了一辈子老师，说话做事都是一套一套的，做什么事情都喜欢做好规划，所以对于齐琛这种早早到云南，但是没有按时回家的行为表示不满。
“没有，”齐琛将行李放在地上，换好鞋以后进洗手间洗手，边走边道，“我从火车站走回来的，慢了点。”
听到这话，齐母从厨房走出来，出来的时候手还不停地在围裙上擦着。
“你走回来的？怎么不坐公交车或者打电话让你爸去接你啊，走了好几个小时。”
“不是，”齐琛和齐父并排坐下来，拿起茶几上放着的报纸看起来，“在火车站遇到了一个小孩，他来找自己姐姐，身上没钱，我就把钱都给了他，后来发现乘公交车的钱都没了，就走回来了，没事，就当锻炼了。”
齐母拍了拍父子俩的腿，把被他们压在身后的衣服拿出来：“回家就只知道坐着等吃饭，你们跟两只猪一样，也不知道把衣服收一下叠一下，吃饭了！洗手去！”
“回来的时候洗过了。”齐琛失笑，连忙站起来帮齐母叠衣服。
“你看你叠的什么东西，哪有衣服这么叠的啊，你这么叠下次拿出来穿的时候不都是折痕啊？”齐母一看齐琛叠的衣服，就又开始叨叨，“走开走开走开，去把菜端出来。”
“噢。”齐琛和转头和齐父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你就别坐在这儿了，”齐父本来安稳坐着，突然齐母拍了拍他的肩膀，“盛饭去！儿子坐了四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来，你什么都让他干啊？”
齐琛和齐父前后走近厨房，一人端菜一人盛饭，齐母将灯打开，在酒柜里拿了一瓶酒出来......
此时的梁瀛正走在云南的街上，这两天除了在火车上吃的那个难吃的肉松面包之外，连水都没喝过，因为他不断地舔唇，现在嘴唇已经感觉到紧绷。
“欢迎光临。”
梁瀛又一次舔了舔嘴唇，最后还是走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超市，进门就往饮料区走去，拿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去结账的时候走过方便面货架，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包装咽了咽口水。
不远处坐在收银台前的老板娘看着他，又看了看店里的其他人，开口道：“这边的现做便当和现烤的面包打折！”
梁瀛的目光被这句话吸引，抬脚走到收银台的时候，收银台前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两三盒便当和好几个面包。
“老板娘，平常这些不都是卖完你就不做了吗，怎么今天还打折卖了？”一个人边结账边道。
“老娘今天开心，做多了，这些今天卖不掉不就浪费了，打折卖至少不亏。”
老板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嘴唇上涂着大红色的唇膏，头发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大波浪卷，十分风情，和客人也都谈笑风生，嘴皮子厉害得很。
等到梁瀛到收银台前的时候，现烤面包已经没有了，便当还剩下两三盒，他不知道打完折以后一盒便当要多少钱，但是他现在很想吃一顿热饭，哪怕只是热的白米饭也行。
“水两块，饭三块，一共五块钱。”老板娘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道。
梁瀛将便当和水放在桌子上，从衣服内袋中将卷成一叠的钱拿出来，从中抽出一张五块钱，递给她。
在他将钱拿出来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三个人伸长了脖子看，在看清楚以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老板娘收钱的时候看了看他们三个，三个人似是感受到老板娘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乖了。
梁瀛没有转头，只是眼神往后略了略，就已经知道那三个人在想的是什么了，在他眼里，这些小混混的手段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从小见的手段比这些多得多。
“诶！穿皮夹克的小子！”
结完账梁瀛准备出门，被老板娘出声叫住。
“你的便当凉了，姐给你加热一下。”
梁瀛站在门口，回头看着说话的老板娘，还没等他回答，就听到那三个小混混对老板娘开口道——
“哎呦，裴姐！人家心的凉了，你也给我加热一下吧！”
“是啊清姐，我们买的也凉了！也要加热！”
老板娘拍了拍桌面：“你们仨，买完东西就去你们该去的地方，以后还想不想让裴姐我帮你们了？”
三人听此笑了笑，结完账看着杵在门口的梁瀛，其中一个出门的时候还伸手推了一下他，梁瀛微微后退了一步。
“来啊。”老板娘从收银台走出来，接过梁瀛手里的便当，走到微波炉前，把盒子放进微波炉，上完时间以后转身对他道，“你别放在心上，他们三个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比较贫。”
梁瀛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嗯。”
“这饭是我自己做的，以前这周围一直会有一些工人来买泡面，我见他们每天都吃泡面，就想出了自己做点便当放着卖，冷了还可以放这微波炉离热一下。”老板娘很健谈，见梁瀛不说话，她自顾自开口，“里面都是些家常菜，吃不惯就和姐说，姐下次换菜。”
“不会。”
“什么？”在老板娘听起来，梁瀛回答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能吃饱就行。”梁瀛答道。
“那行。”
“叮————”微波炉结束声响起，老板娘从里面拿出便当盒递给梁瀛。
梁瀛接过便当盒，经过微波炉几分钟加热以后，便当变得烫手很多，许久没有感受到温暖的手指被盒中饭菜传递的温度烫地有点痛。
“多谢。”梁瀛朝老板娘道谢，撩开门口的门帘走出去，身后传来老板娘的声音——
“好吃常来啊！”
老板娘笑了笑，很久没看到过这么有趣的小男孩了，而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了放在收银台上，梁瀛忘记拿的矿泉水。
“小子！”
刚离开超市没几步路，梁瀛就看到了刚才超市里的三个小混混，三个人站在离超市不远的一条胡同转角处，靠着墙在抽烟。
梁瀛停下脚步直视着他们：“有事吗？”
其中一个黄毛蹲下，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抬头看这梁瀛，抬手直接将手里的石子朝他扔去。
梁瀛看着飞速而来的石子下意识往侧边一躲，石子还是刮到了他的面颊，他顿时感觉到脸颊火辣辣地疼。
“哦呦！你还敢躲？”说话的是黄毛身边的粉毛。
三人见他躲掉了石子，发现他不是个软柿子，于是都走上来。
“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好吧，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们，我们就放你走，你还可以......”黄毛把目光放到他拿在手里的便当上，“吃上裴姐给你热的饭。”
见他不动，粉毛抬手将他手里拿着的便当打落，便当飞起来撞到梁瀛胸口，里面的饭菜随着掉落的盖子掉出来，落到了他的皮夹克上，还有点带着油腻的饭粒从他的衣领中掉进衣服中。
“把他衣服扒了，把钱找出来，我看到他塞进衣服里了。”黄毛道。
除了黄毛和粉毛，还有一个寸头的男子一直没有说话，但是黄毛说完话以后，他直接上来反手按住梁瀛，将他有伤的那半边脸按在地上，因为他微微挣扎了一下，连在水泥地上摩擦了一下，地上留下一条血迹。
粉毛和黄毛在等寸头将梁瀛按到地上以后，上手开始脱他的外套，寸头的力气很大，梁瀛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浑身没有什么劲，根本无法和寸头抗衡，
“放开我！”梁瀛只觉得自己被按在地上的右半张脸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嘴边有一颗石子一直硌着他的嘴角。
“找到了，这小子把所有钱都放在一起了。”粉毛从皮夹克的内袋中拿出钱，梁瀛怕钱丢，只把钱放在了内袋中。
“打一顿，我们走。”黄毛站起来，接过粉毛手中的钱数了数，他们不知道梁瀛身上到底有多少钱，但是翻遍了他全身，只有外套内袋中有钱，而且当时在超市里看见他把钱放进了内袋里。
“还给我！！！”感觉到背后的力量松了松，梁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身后的寸头，起来伸手就抢黄毛手里拿着的钱。
还没等他站起来，身后的寸头就一脚踹在他腿窝中，让他再次跪趴了下去，这次梁瀛就没那么容易站起来了，寸头捏着他的后脖颈把他脑袋拎起来，黄毛蹲下来，把手里的钱在他的脸上扫了扫——
“想拿啊？叫声爹，我留一块钱给你。”
梁瀛双眼通红，瞪着黄毛。
“不服啊。”黄毛拍了两下他没伤的左脸，“起来抢啊，你把我们仨都打趴下我就把钱还给你。”
黄毛站着踢了踢梁瀛的胳膊，道：“别说我们仨了，你打得赢老三，我们就把钱还给你。”
他们嘴里说的老三，就是现在压着梁瀛的寸头，他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力气却出奇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