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凌猎保持姿势,“有诚意吗?”
季沉蛟:“吓人。”
“哎季队长,你就是缺少一颗发现美的心。”凌猎松开手,站好了,“你们重案队的地盘被沈栖占了,我住哪?”
“回4-2。”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季沉蛟停下脚步,“那你想住哪?”
刚才那句其实只是开玩笑,现在这个情况,就算凌猎要求回斜阳路住,他也不可能同意。那可是警方封锁的重要现场。
凌猎:“我还没有住过五星级酒店,要不……”
季沉蛟:“免谈。”
凌猎惊恐:“我心都给你比了,你不给我解决住宿?”
十分钟后,季沉蛟将凌猎带到市局的宿舍里。宿舍和一般招待所有点像,也是两张床。凌猎虽然没住成五星级酒店,但对这个环境还算满意,哼着歌就去洗澡。
季沉蛟不由得想,这人对生活的要求似乎低到发指,只要不是桥洞下公厕边,哪里都能睡。
也难怪,毕竟能为了一口酱肉包子去当志愿者,要求能高到哪里去?
凌猎洗完澡,见季沉蛟还在,吓一跳,“咦!”
季沉蛟正在看调查资料,以梳理线索,被凌猎这一喊,不耐烦,“怎么?”
“你还在?”
“你的地盘?”
案子没破,季沉蛟懒得回家,打算就住在这,以前忙起来也不是没住过宿舍。
沈栖忙了一宿,天亮之前初步确定,况峰四年前跟随一个工程队出国,一直没有回来,而曹可雄居然在安保公司当保镖其间,凭着强壮的身体和在同龄人中还算不错的长相,获得一位女富商的青睐,吃起软饭,目前已经搬到南方一座城市。
季沉蛟联系到工程队,辗转几道,终于和况峰通上电话。
一听是警察,况峰很紧张,“我出国的手续都是合法的,我在这边也没有犯过事,我确实到期后没回来,但我跟公司申请延时了……”
况峰这种情况还挺常见的,确定他不在国内,好好活着,不可能是凶手,那就和刘意祥和唐小飞的死无关了。
但季沉蛟问:“那边很辛苦吧?拿命换钱。”
况峰放松些许,“还行吧,有钱。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沉蛟:“是有点事,你和黄勋同、唐小飞、甘鹏飞以前在一个建筑队里工作吧?”
况峰情绪一下就不对了,声音绷得很紧,“我们,我们早就没来往了。”
“嗯,但想跟你了解下情况,黄、唐最近被人杀了,甘也找不到人。我们怀疑这些事和十五年前你们在路长县工作时有关,你有没什么想法?”
况峰呼吸一窒,“死,死了?”
“对,初步调查,可能牵扯到路长县的火灾,你当时的雇主是王顺吧?就是死在火灾里的那户人家。”
况峰半天没接话,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季沉蛟没再打过去,现在况峰不在国内,将他带回来需要一系列繁复的手续,不是必须马上做的事。刚才给况峰透露部分案情,也是想探探他的反应,这些不是定罪证据,却是重要的线索。
况峰出国表面是为了赚钱,深层次或许是为了逃避。很多出去务工的人隔一两年都会回来,但他一再申请延时,足以说明他内心深藏的恐惧。
划掉况峰,还剩下一个曹可雄,依照灭口的思路,他就是杀害刘意祥的凶手?
历宾宾回到夏榕市,精神萎靡,看向刑警的视线充满戒备和躲闪。他被带到问询室,梁问弦已经在那里等着他。季沉蛟看着监视器,小小的屏幕里,历宾宾时不时紧张地扭动。
“我的工作没了。”历宾宾垂头丧气,抱怨道:“我老板说我这一趟不跟完,害他得临时加钱找人,我以后都别干了。”
梁问弦说:“你很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历宾宾不说话了。
“昨天我看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唐小飞为什么会死?”
“我怎么知道?”
梁问弦说:“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在唐小飞的遗体旁发现了甘鹏飞的足迹,唐小飞的指甲里还检测到甘鹏飞的DNA。”
历宾宾的眼睛突然发直,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甘鹏飞?”
“对,都是你们当年一起修房子的兄弟。”梁问弦将平板转向历宾宾,“黄勋同、唐小飞,都死了,甘鹏飞是嫌疑人,现在他已经失踪。噢对,我们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现在的黄勋同似乎不是你们的工友黄勋同了。你们一起在斜阳路住了这么多年,你一直没发现不对吗?”
历宾宾激动道:“我不知道!这关我什么事?黄……黄勋同性格不好,是他不愿意和我们来往!”
梁问弦惯于和这类人周旋,对方越着急,他就越淡定,“嗯,你和黄勋同不熟,那唐小飞和甘鹏飞你总熟了吧,有证人提供线索,说你们当年经常伙起来欺负黄勋同。”
历宾宾用力摇头,“谁,谁说的?”
梁问弦继续道:“甘鹏飞为什么要杀唐小飞?”
“我不知道!”
“那你害怕吗?”
“什么?”
梁问弦说:“如果你没有出这趟车,现在不在市局,你会担心自己的安全吗?”
历宾宾哑口无言,眼中写满畏惧和惊恐。
梁问弦又说:“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历宾宾:“我真的不知道!”
梁问弦还要问,耳机里传来季沉蛟的声音:“梁哥,就到这儿,不急。”
“那你再好好想想。”梁问弦起身,“一会儿登个记,你就自己回去吧。”
历宾宾眼睛顿时瞪大,“你让我回去?”
“你不是嫌疑人,我没权力留你四十八小时。”
“可是……”
梁问弦:“嗯?可是什么?”
“你不是说我有危险吗?”历宾宾急得流汗,“我就这么回去,被杀了怎么办?”
梁问弦:“你知道凶手的动机?”
历宾宾忙说:“都说了我不知道!”
梁问弦温声道:“那他为什么杀你?”
历宾宾这才明白自己被绕了,低头不再说话。
“放心吧。”梁问弦这才说:“我会派人盯着你。回去后发现周围有警察,别觉得我限制了你人身自由。”
历宾宾松口气,“那不会不会,谢谢。”
梁问弦来到监控室,“嘴巴挺严的。”
季沉蛟正要去找谢倾开搜查令,“正常,他现在拿不准,要是招了十五年前的事,就等于承认害死黄勋同。他在赌我们手上没有证据。”
梁问弦点头,“放他回去也好,看看他后续有什么动作。”
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谢倾像是料到季沉蛟要来,还没等他开口,就把一个文件夹丢桌上。
季沉蛟拿起,打开一看,正是搜查令。
谢倾三十多岁,算是很年轻的刑侦支队长,也是季沉蛟被调去执行特刑混合任务时,重案队的队长,而谢倾的前一任,正是季沉蛟的师父宁协琛。
季沉蛟回重案队之前,听说谢倾一直在寻找宁协琛和言熙。但归队后,季沉蛟问及此,谢倾却说:“过去了,向前看吧。”
“谢队。”季沉蛟说。
谢倾有会要开,“嗯?”
季沉蛟想了想,现在不是聊师父的时候,摇头,“没什么。”
谢倾走到近前,在他肩上拍了拍,“重案队队长肩上的压力很重,别被压垮,还有我在。”
“嗯。”
“去吧,早日破案。”
针对甘鹏飞的搜索在全市展开,更多警力部署在北城区,各路主播和自媒体记者闻风而动,哪里有警察,哪里就有他们,生怕错过第一手线索。
这些主播和记者里,有不少都是季沉蛟见过多次的,尤其是混血帅哥Jaco,跟他简直比他以前带的徒弟都跟得紧。
“季警官!早上好啊!今天准备去哪里?”
季沉蛟没理,正要走,Jaco就将自己与他一同框进摄像头,“这位就……”
还没“就”完,镜头就一片漆黑。
Jaco诧异地回头,对上凌猎灿烂的笑脸。对方明明正笑着,而且是非常漂亮的长相,但不知为何,Jaco忽然像被蛇信子撩了一下,立马抱着手机退后。
“这位警官不给拍。”凌猎说着又看看身后的市局,“里面的警察都不给拍。记住没?”
Jaco脑子还是愣的,急急忙忙点头。
凌猎这才跟上季沉蛟。
“为什么帮我挡?”季沉蛟问。
其实媒体这个群体不分新旧都给警方带来过不少麻烦,总有人费尽心思钻入你的生活,偷拍你的照片,屡禁不止。季沉蛟以前发现就会勒令删除,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刚才Jaco拍他时,他已经转身,知道Jaco不可能把镜头怼到他脸上,顶多拍到个模糊的五分之一侧面,懒得去挡。
凌猎的举动让他有些吃惊。
“警察保护群众,群众也该保护警察。”凌猎难得正色,“他不该拍你。”
季沉蛟心里忽然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很多年前,他刚穿上警服时,宁协琛交给他一个小案子,中途言熙帮忙提供线索,侦破后有人冲他举起镜头,言熙立即挡住,说了和凌猎相似的话。
言熙背景成谜,想法很多时候偏激、邪恶,但言熙其人却十分温柔。这句话由言熙说出来,听在当年还显稚嫩的他耳中,无疑是关怀。
凌猎这不着调的家伙,竟然也有温柔的一面。
不等季沉蛟深思,其中一支排查小组发来急报——北城区光简路的下水道里发现一具男尸,疑似甘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