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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简路和斜阳路不同,这里有几所中学,沿途的居民楼大多出租给初三高三的学生。因此警方在这一带的搜索也格外小心,尽量不影响到正常教学工作。
发现尸体的下水道在两所中学之间的小路,窨井盖还是盖着的,警犬嗅着味道不肯走,立了大功。
尸体被打捞起来,尸僵缓解,虽然被浸泡在水中,但由于死亡时间不长,还没有出现严重尸臭。
安巡戴着口罩,正在做现场初检。死者腹部被不规则利器刺穿,腰部中两刀,肾脏破裂,胸口中两刀,伤及心脏。手臂和手背均有指甲划痕,疑似被人抓伤。
他的头部、小腿有多处撞伤,颈椎骨折,部分是死后伤,无生活反应,疑似转移抛尸时造成,部分是生前伤,分部在膝盖和额头处,疑似摔倒所致。
从刺伤判断,现场应有大量溅射血迹,但经过鲁米诺测试,窨井盖周围只有零星滴落状血迹,并且曾经被冲刷。
“这里只是抛尸现场。”安巡认真道:“凶手在别处作案,死者在被扔进窨井时还没有出现尸僵,或者刚出现,凶手将他倒过来扔入井中。我估计第一现场就在这附近,凶手作案后立即抛尸。”
尸体被带回市局解剖、核对身份。尸体面部未被损坏,从外表特征已能判断他就是甘鹏飞。
他在斜阳路杀死唐小飞,之后又被另一人所杀。这人是第一个凶手吗?
安巡做现场尸检时,季沉蛟就在一旁,四刀有深有浅,凶手似乎只是想将甘鹏飞杀死,对身体构造并不了解。这就又和那个瞬间拧断刘意祥脖子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另外,最显眼的是他上腹的不规则刺伤,那是被碎玻璃瓶所扎,从深度以及腿部的撞伤判断,他是在被绊倒后,栽向玻璃瓶。这似乎是凶手布置的一个陷阱,让他暂时失去行为能力,再连刺四刀。
需要陷阱,说明凶手也许弱于甘鹏飞。
第三个凶手?
季沉蛟再次来到光简路,站在抛尸小路中间,看了看路两头。这条路很有特点,它的两边分别是两所中学的“学习林”,即便白天,往小树林里钻的人都少,更别说晚上。
路虽然窄,但车流量不小,凶手要抛尸,只能选择半夜。路两头的监控有没有拍到他?
“沈栖,调监控。”
安巡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在四月十三号凌晨,这边到了凌晨一点多时,小路上基本就看不到车辆了。
两所学校的负责人都说,因为生活在这一带的几乎都是老师、学生、家长,大半夜谁会往路上跑?此外,由于临近学校,夜里才能进出的货车都被劝改道,绕路也别往光简路开。
而每天五点,环卫工会清扫校园周围的路段,用的是高压水柱。
这就给凶手抛尸提供了最有利的条件——半夜没人看见他,就算窨井盖周围有血迹、他本人留下足迹,也会在天亮之前被清除干净。
“这人对光简路一带很熟。”季沉蛟正在等监控结果,忽又想起曹可雄,重案队目前只查到他被包养,在南方生活,却还没直接与他联系上。
他有可能是凶手,但他起初生活在斜阳路,然后离开夏榕市,光简路根本就不在他务工的范畴里,他会对光简路很熟吗?
“哥,这个人很可疑!”沈栖定住画面,四月十三号凌晨三点二十分,一个穿着墨绿色雨衣、戴着竹编宽沿帽的人蹬着一辆三轮板车出现在左侧路口的监控中,板车很常见,是摆摊小贩们最常用的那种。
车上罩着深色塑料布,看不出罩着什么。骑车的人面部完全被帽子遮挡,体型由于雨衣笼罩,也不好判断。
三点三十八分,他从右侧路口离开,板车上出现明显不同,塑料布被团成一团,原本罩着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此人有重大嫌疑。
“板车不好处理,肯定被他藏在什么地方。”季沉蛟蹙眉盯着监控,嫌疑人处理不掉,会把它藏在哪里?
不会是光简路,嫌疑人知道躲不开路两头的摄像头,所以才完全遮住脸和身形,只要警方查监控,就看得到这辆车。光简路上多的是轿车,学校不允许小贩占道经营,板车藏在附近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查三轮车、自行车二手市场,还有蔬菜水果批发市场、社区团购集散点!”
“是!”
“稍等稍等!”凌猎说:“本关系者有话要说。”
季沉蛟扭头看他,不知为何想起前阵子的失踪案,凌猎预先想到绑匪在家中放了液化罐,他因此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
季沉蛟:“说。”
凌猎:“还可以加上一个地点,靠近城郊的公共汽车站。”
队员们看季沉蛟,季沉蛟很快明白凌猎的意思,“主城的重要区域平时不允许三轮车上路,进货的小贩都是赶在早上八点之前,白天出车的话,基本只是把车从停放的地方推到做生意的地方。但城郊不一样,管理较松,很多三轮车在车站拉客,收几块钱,把人送到各个小区,所以那里也是三轮车扎堆的地方。”
凌猎:“我也蹬过三轮车嘿!一天能赚三百多吧!”
季沉蛟:“……”
虽然还未找到凶手,甚至连对方的身份都没确定,但他终于出现在监控中,抛尸地点也很有代表性,这多少给重案队打了一针强心剂。新的排查任务布置下去,队员们立即赶赴各个三轮车聚集处。
另一边,曹可雄虽下落不明,但警方辗转联系到包养他的女富商。
提到曹可雄,女富商气不打一出来,“那就是个人渣,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梁问弦好言好语安慰,女富商才冷静下来,承认自己确实和曹可雄维持了一段时间情人关系,还投资让曹可雄做健身器材生意,但曹可雄是个废物,把钱全都亏掉了。又恨别人说他吃软饭、靠女人,居然花着她的钱,和大学生勾搭上。
“他享受女人的仰慕,也不想想那小姑娘为什么仰慕他,还不是因为老娘的钱!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他还卷了我的钱,不可能再留在我的地盘上!”
梁问弦问:“什么时候的事?你没报警吗?”
“上个月。”女富商叹气,“我丢不了那个脸,就当舍财免灾。”
“所以曹可雄才联系不上……”季沉蛟此时已经来到记展的另一套房子,记展虽然不情愿被搜查,但还算配合,说父亲的遗物大部分都烧了,剩下的都在这套老房子里。
梁问弦说:“他带着钱跑路,跑回夏榕的概率不小,受到某种刺激,比如刘意祥、唐小飞,或者其他哪个谁,用十五年前的事威胁他,要分他的钱,他倒是有动机。”
季沉蛟站在老房子的阳台上,想了会儿,“他跑回老家的可能性更大。那位老板不报警,不追他,那是她的心理。但站在曹可雄的角度,他不怕她追到夏榕吗?他们就是在这儿认识的。”
梁问弦:“回老家的话,那他就不是凶手?”
季沉蛟:“先看看他是不是回老家了。”
“行。”
记展把所有遗物都搬了出来,凌猎正弯着腰,淘货似的翻看。季沉蛟观察了会儿,觉得他的动作还算专业。
那个疑问再次涌上心头——凌猎到底是干什么的?
记克的遗物中不少都是生产、工作资料,还有他自己写的各种瓷砖的分析,有个铁盒子装满在全国各地出差的车票。
记展在一旁说,父亲对工作一直抱有自豪感,可惜瓷砖厂被时代淘汰了,不然父亲还能发光发热。
凌猎拿起一本泛黄的《刑法》,它混在其他的专业书籍中,显得十分突兀。
“我爸还看这书?”记展摸不着头脑,有点尴尬,“我不清楚,可能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关心社会发展吧?”
放书的这个箱子有好几个笔记本,写得满满当当,都是工作笔记。凌猎翻得很快,以他这速度,除非会“量子速度”,否则几乎看不到里面写的是什么。
但翻其中一本时,凌猎突然停下来,回到前面某一页,“季队长,有发现。”
记克一共有二十个笔记本,工作相关和摘抄都写得十分工整。这种工整并非是字迹,而是版面,像洗牌那样迅速翻过去,所看到的是一片整齐、顶满页边的黑。这就使得其中少数不怎么工整的页面十分突出。
凌猎将笔记本递给季沉蛟,“好像是记克的日记。”
页面严重泛黄,是用黑色钢笔书写,每一行之间都隔着两行,部分空行中有补充,记克似乎是故意这样做,以便日后想到什么再加上去。
季沉蛟看见一个关键词——路长县。
往前翻,前面是正常的整版工作记录,最后写到他要去路长县出差,厂里的工作已经和同事交接完毕。
[我本来以为这个地方很无趣,只是个卖产品的好地方,但观察下来,发现几个有趣的人。H是一个,L是一个,H的那群工友也值得观察。]
季沉蛟低声道:“H,L,是黄勋同和刘意祥?记克观察他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