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该怎么编呢?
如果说在没有被消音之前,她对这里是不是游戏世界只抱有50%的怀疑,那消音之后她就基本确定了。
要问什么呢?其实理由很简单,这边不是游戏的话,为什么单就这一点不让她说出口呢?!这不是很可疑嘛!越是可疑就越有可能是真的!
在有了最起码的了解后,苏恬恬在心里默默想着——
凭她对游戏的了解,想要从游戏世界回到现实世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直接退出游戏”,要么“游戏通关”。
但按照这辣鸡游戏的鸟性……压根就不会让她直接退出游戏!
果不其然她环视一圈,再三确认,却是一个退出游戏的按钮都没见着。
撇开第一种可能,就只剩下第二种了。
想要顺利通过游戏,首先就得有个能呆在主角身边,协助通关的身份。
这身份呢!还不能随便瞎编一个,必须得合情合理,合乎常理,让他们挑不出一点问题!
捋清了思路,想了这么多,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
她该编个什么样的身份呢!
苏恬恬歪着脑袋,两眼滴溜溜地转了圈,然后笑嘻嘻地看向贺屿,接着之前的话说道,“我是外星人,外星人你知道吧?我在的星球呢!发现你们这边即将要发生命案了,可能会需要我帮忙,所以呢~特意派我来这边协助你们哒!”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栏杆上嘛!就更加是个误会啦!我本身是乘着飞船的。我们星球的飞船呢!就是这样‘咻咻咻’地飞来飞去的……”
戴着戒指的手指在半空中划了几道弧度,美目流转间透着点点笑意,她故作无奈道,“可是你也要知道嘛!这我们星球离你们这儿那么远,中途发生一点什么意外啦!撞到什么东西啦!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啦!所以说——”
她卖了关子,停顿了几秒,走进了点,笑脸盈盈地说道,“我们得容许意外的发生,就比如我突然出现在栏杆……”
话音刚落,付易商就忍不住吐槽道,“外星人?就你还外星人,哪有外星人像你一样的,一口一句中文的啊!他们肯定讲的都是外星语!你一看就是个大骗子,别说是外星人了,估计连外星语都说不来!”
说完,他还不忘嫌弃地“呵”了声,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谁说的!我当然会说外星语咯!”苏恬恬不服气地说出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外星语……她一个地球人怎么可能会?!
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说不会的话……
她转念一想,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呀!
这款游戏不刚刚在国内发行,还没出外文版吗?
这样的话,游戏里的人物岂不是只有中英文两种初始语言系统嘛!
也就是说——
他们听不懂其他语言。
苏恬恬浅浅一笑道,“Sbuffo! Riesci a capire italiano! Non riesco a capire! hey-hey! Ho detto che sono un alieno, sono un alieno!”
(译:哼!听得懂意大利语嘛!听不懂叭!嘿嘿!我说我是外星人,我就是外星人!)
付易商似乎被她唬住了,愣在了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贺队这什么情况啊?难道她真的是外星人?!”
苏恬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贺屿神情淡淡的,薄唇紧抿着,不置一词。
她见状,乘胜追击道,“Uh, so che sono così male, un gruppo di piccoli polli vuole ancora combattere con papà, non c'è, leggermente ~”
(译:嗯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一群小菜鸡还想跟爸爸我斗,门都没有,略~)
还犹嫌不够似的,按着自己儿时看过的,和外星人有关的动漫,比划了几个奇怪的姿势,装得不亦乐乎。
就在她即将“萌混过关”时,却见贺屿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外星人知道他们的母语是意大利语吗?”
音色淡淡,低低沉沉。
窗外夜色浓浓,他就站在那片静谧的月色里,薄唇紧抿着,浅灰色的凤眸低垂着。
散落的窗帘倒影着他的剪影,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优美的身形线条。
苏恬恬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小声地嘟囔了句,“我这不也没办法嘛!”
说着,她眼神飘忽地撇过目光……
不知何时,宿舍过道已经静悄悄的,人群如鸟兽般一哄而散。
陆其白的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尸体旁站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子。
女子弯下腰时,冷不丁地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禁笑出了声,戏虐道,“外星人?啧啧啧,贺队你从哪里找来的极品啊?”
她穿着条七分裤,双手手腕上印着两条淡淡的红痕,一只袜子的边缘卡在马丁靴和裤子的缝隙间,另一只缩在靴子里不见踪影,酒红色的大波浪卷随意地散在身后。
贺屿没有搭理她,倒是一旁的付易商凑了过去,“陆姐,你不早就辞职不干了吗?怎么又来了?”
陆栀星耸了耸肩,一边检查着死者的尸体,一边唉声叹气道,“这不前几天小郑腿骨折了吗,走不动了,法医这块又没招什么新人,人手不足,就把我这个老员工拉过来了……”
她叹了口气,几分真几分假混在一起,抱起了牢骚,“唉……这人啊就是不能太优秀,不然想当普通医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医院的活都没忙完,就被叫来了现场……”
贺屿风轻云淡地扫了她一圈,说的很直接,“忙着购物和试穿。”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栀星戴上手套,翻开陆其白的眼皮,“别跟我说又是衣服吊牌这种奇怪的东西。”
贺屿撇了眼她手上的勒痕以及白大褂下鼓鼓囊囊的连体裤,“你怕被晒黑,一年四季只要出门就会往口袋里塞把遮阳伞,但是你没有撑,因为你的双手拎满了东西,东西很重,没地方放,所以你只能在手掌和手腕间不断切换姿势。”
陆栀星卷起陆其白的裤子,头也不抬地问道,“那你怎么看出来我试穿了?”
“袜子。”贺屿简洁明了地解释道,“袜子一长一短,说明你在试穿,你刚换上第一支袜子,就接到了警局的电话,电话催的很急,你来不及继续试或者换回之前的袜子就出门了。”
“不愧是贺队,什么都瞒不过你……佩服佩服!”
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陆栀星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贺队,有点不太对劲。”
她一改之前的态度,认真谨慎道,“尸僵减弱,肌肉变软,出现尸臭和尸绿,死亡时间预计在前天晚上八|九点左右。死者的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死亡原因是劲动脉受到压迫造成呼吸中断。凹沟斜过颈部,双手和指甲内没有第二人的头发皮屑等,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但是死者身上除了上吊的勒痕,还有些伤口,就藏在……这些花朵下面。”
贺屿垂下眸子,目光扫过陆其白的双腿,皱了皱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露出的半截小臂紧绷着。
他一言不发,直接撸起陆其白的袖子,灰白的皮肤赤|裸裸地暴露在了空气里。
一朵朵诡异妖娆的花朵在陆其白的身上“盛开”着。花朵逼真细致,绿色的藤曼穿梭在花瓣之间,乍一眼看上去竟有种鲜花汲取鲜血,在体内尽情绽放的错觉……
贺屿指尖按压了几下,眼底晦暗不明道,“机械性创伤?”
陆栀星点了点头,表情严肃,“最新的一处伤口在膝盖上。”
她指了指陆其白膝盖上的“花朵”,往下说道,“具体什么物体造成的,还不能确定,需要回警局做进一步尸检。”
苏恬恬在听见“伤口藏在花朵下”时,立刻联想到了在游戏PV里看见的场景,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趁着付易商思考之际,踩着双小高跟,“哒哒哒”地走向尸体。
她一边捡起双一次性手套,一边嘟囔道,“如果真的是模仿他的话,那应该……”
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向陆其白的后背……
如她所料,陆其白的身后无处不被这花朵和藤曼包围着,绮丽妖艳。
可相较于正面的,背后的花朵却有些失真,只能勉强的看出个大概,其中还隐约夹杂了些奇怪的线条。
不等她一探究竟,查明那奇怪的线条是什么,就被贺屿单手拎着衣领,提溜到了陆其白床边。
宿舍配套的塑料凳被踢到了阳台边,床边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悬着小吊椅,洁白洁白的,软软的,塌陷下去,好不舒服。
可苏恬恬刚坐下去,就迫不及待地扭过小脑袋,想要从贺屿的手下挣脱开。
谁知挣脱不成,反被他单手按进了吊椅里。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在苏恬恬惊愕的眼神下,“咔嚓”两下,干净利落地铐住了她的手腕。
贺屿目不斜视道,“别乱动。”
夜色渐浓,宿舍里的一景一物都仿佛陷入了浅眠,消无声息的,宁和而平静。
可与之对应的,那些隐匿在黑暗里的野兽怪物也慢慢的从阴暗的角落里探出一角,尽情的在这间残存着血腥味的宿舍里狂欢。
贺屿双手插在兜里,站在了陆其白上吊的麻绳旁,目光淡淡的扫过被踢到阳台边的塑料凳,塑料凳上有两个小小的鞋印。
他依着陆其白脚上的帆布鞋比对了下,鞋印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他微微皱了皱眉……
法医鉴定死者为自杀。
可按照死者的身高,单就这么矮的小木凳,怕是够不到天花板的栏杆的。
而且依照死者上吊的角度力气等推算,她根本无法将塑料凳踢到一米开外的阳台边。
所以,死者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在宿舍上吊自杀。
除非是有人协助她自杀,亦或者有人在死者死后转移了尸体。
他绕过小木凳,走到陆其白的衣柜前。
衣柜上粘着块等身镜,是由几个等边塑料镜拼在一起。
塑料镜的镜面破损严重,一条条长而深的裂缝盘踞在镜面表面。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塑料镜上的每一寸裂缝。
拂过一半的时候手上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下——
有两颗凸起的,略微刺手的玩意儿卡在了裂缝里。
他拿出镊子,拣起不明物体,就着窗户缝隙间渗入的淡淡的月光,细细的打量着……
是两颗透明的玻璃碎渣子,和塑料镜的材质截然不同,却牢牢的卡在裂缝里。
宿舍的地上还残留着大量的玻璃碎片,玻璃镜上却没有缺口,贺屿蹲下身子,又拣起一片玻璃,稍稍比对了下。
不出所料,材质一致。
唯一的区别在于,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上还残留着少许浓稠的不明液体。
案发现场任何一点细微的痕迹,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线索。
他小心谨慎地将地上的碎片聚拢在一起,堪堪还原了玻璃瓶原本的模样——
是装着粉底液的磨砂玻璃瓶。
他蹲下身子,修长的食指捻了捻地上的不明液体。
是瓶中的原装粉底液,没有被替换的痕迹。
粉底液虽然不多,却像是雷米诺试剂似的,洒满了死者床铺的整个角落,勾勒出死者生前的一举一动。
小型折叠快递刀在粉底液的上面,滚落的画笔却在被粉底液的下面……
说明死者先用快递刀,然后砸碎粉底液,最后拿起画笔,一气呵成。
思考到这点的贺屿,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起,陆栀星刚提及的,“……死者身上有大量的机械性创伤,最新的一个伤口在膝盖上……死者用颜料遮盖住伤口……”
他的视线顺着画板望去,架子上摆着支崭新的手机,手机表面没有划痕,零星地沾上了几滴明黄的颜料。
贺屿不动声色地按了两下手机,没有反应,他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将手机装进了证据袋,揣进了兜里。
有那么一瞬间,快递刀、颜料、画笔……连成了一条线,变得有迹可循。
他似乎透过这些外在工具,看清了陆其白“自残”的整个过程——
她先是拿起快递刀,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膝盖里。
很疼,可流出的血液却不多。可能只有几滴,她并没有把这个伤口当回事。
反而转身走到衣柜前的等身塑料镜前,塑料镜里的影像虽然有点歪曲,但却毫不影响她的视线。
她似乎在镜子里看见了什么,让她格外生气愤怒的东西。
她下意识的想要拿起什么东西,砸烂这面镜子,随手可得的就只剩下了一瓶用了1/5的粉底液。
她一个激动,将粉底液砸向了塑料镜,塑料镜的镜身瞬间出现了几道深而长的裂缝,粉底液的瓶身瞬间四分五裂,两颗细碎的玻璃渣子在碰撞的时候,牢牢地卡在了裂缝里,而剩余的则化成碎片,滚落在了地上。
粉底液也飞溅在了地上,滴落在了快递刀上,几乎铺满了整片地面。
陆其白没有换样东西继续砸,而是拖着她那条瘸了的腿,慢慢地走到画架旁。
她拿过画笔和颜料,得心应手地调试着亮丽的明黄色……
颜料盘上的痕迹很凌乱,但又透露着点轻快。
贺屿凝神细想着……
死者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调制的颜料……?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其白都沉浸在绘制花瓣的愉悦情绪里,她拿起画笔,在伤口上慢条斯理的画上了一朵精致的花。
为了让花朵更逼真,她又换上了绿色绘成藤蔓,连接着其他的花团……
贺屿顿了两秒,长腿一迈,走向一旁的塑料镜。
指尖搭在镜面上,和死者做着无声的交流……
陆其白透过镜子看到了什么,才会突然拿起粉底液砸向镜子?
是满身伤疤的自己?还是其他什么?
她又为什么要砸镜子?
纯碎为了发泄?还是透过砸镜子,想要砸掉镜中的什么东西?
那时的镜子不知倒影着什么,但此刻的镜子中却显而易见的倒影着陆其白的尸体。
贺屿眯了眯眼,目光越过镜子瞥见陆其白绘上了小丑的洁白长裙。
裙子上只有腰袢,却不见腰带,腰带又去了哪里?
室内逐渐趋于宁静,秋风见状偷偷地钻出了个头,悄无声息地卷起棉麻的窗帘,一点点地钻进了宿舍。许是深知柿子也要挑软的捏的道理,他很识趣地绕过贺屿的身边,兀自划过陆其白的裙摆。
不消片刻,被尸臭味和颜料的味道遮得严严实实的香味,经秋风这么一挑逗,自顾自地从长裙上慢慢地弥漫开……
他弯下腰,捏起一角,轻轻地嗅了下。
颜料下隐隐藏着一股甜腻腻的蛋糕味。
死者的裙子上怎么会有蛋糕味?
指腹拂过裙身表面,隐约摸到了些材质不同的颗粒,他拿出一个随身微型放大镜,定睛一瞧。
裙子膝盖处的线条间夹杂着点细碎的纸巾,纸巾磨损的很厉害,应该是用力不停地擦残留下的痕迹。
可同样是污渍……
贺屿又瞧了眼肩膀处的不明液体。
应该是酱油不小心滴在裙身上形成的,但却没有用纸巾擦拭的痕迹。
修长白皙的指尖稍稍蜷缩了下,目光沉沉地落在陆其白的裙子上。
为什么死者单单擦了膝盖处的蛋糕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