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易商不耐烦地嚷道,“什么不见得啊!你别胡说八道了!”
“答案就藏在这画里!”
苏恬恬掀开礼物盒,拿出那两幅画,排排站地摆在了桌上。
“这两幅画怎么了?”
付易商对着两幅画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他左看看右看看,东摸来西抹去,愣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一脸懵逼地问道,“这两幅画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也没有暗格什么的啊!”
苏恬恬晃了晃戴着戒指的食指,“不是暗格,是画本身。”
站久了,脚踝歪到的地方又传来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很不舒服,她索性不走了,一个屁股蹲坐在了贺屿身边的吊椅扶手上,白皙的双腿一晃一晃的。
她笑盈盈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贺屿,晃了晃金灿灿的手铐,“贺队长,这手铐带着好不舒服啊!你能不能帮我摘了呀?”
贺屿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秒,一言不发。
“好好好,我现在是嫌疑人不能摘下手铐。”苏恬恬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帮我看看裙子上的蝴蝶结有没有歪呗!”
贺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不搭理她了。
她也不恼,挑明了,直接道,“这两幅画画的呢,就是出轨!”
贺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么说?”
她笑嘻嘻地指了指第一幅画,娓娓道来,“这副呢,是乔治修拉创作的《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你们这么一看,是不是以为是一群人在郊游在享受生活呀?”
见着付易商认真地点了点头,苏恬恬摇了下脑袋,双手交叉,比了个大大的X,得意洋洋地指了指画,“这幅画还有另一种解析。有人认为这幅画描绘的是法国最著名的红灯区。有钱的男的带着情人过来约会,想要勾搭上有钱人的女的也过来找心仪对象。”
“你们看河边这位拿着鱼竿的女的,她掉的可不是鱼,钓的是金主爸爸。在法国呢,钓鱼和犯罪是同一个词,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所以说啊!这女的只能偷偷默默的。”
“你们这再看这边,这位撑着阳伞的女的,她手上牵了只猴子,在那时候的欧洲,猴子是不好的黄色的意思……”
苏恬恬煞有其是地轻了轻嗓子,指了指画面中央,“不过重点是这中间,你看这名女子牵着小女孩来到红灯区,去找小女孩的父亲。”
付易商本就不相信她,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否定道,“既然有两种说法,你凭什么一口咬定陆其白画的就是红灯区啊,这不是以偏概全吗?!”
“单看这一副呢!是不能完全说明。但这两幅连在一起看呢……”
苏恬恬从吊椅扶手上跳了下来,又指了指一旁,并排摆着的另一副画,“这副画是威廉·霍加斯创作的《时髦婚姻》系列里的第二幅《早餐》。”
“子爵夫妇他们两个坐在同一张桌前,看上去还蛮正常的,但是你们仔细看其中的细节,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二点二十分了,是吃午饭的时间。可女主人还是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她的裙子上有一片可疑的液体,地上乱七八糟的,管家的手里也拿着叠厚厚的账单,这说明女主人前一天晚上刚刚开了场刺激的派对。”
她顿了顿,指向一旁的男主人,忍不住吐槽道,“不过男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衣服乱乱的,脖子上长了颗大黑斑,这颗黑斑可不是普通痣,是梅毒……”
她捏着下巴,故作沉思地嘟囔了句,“你再看看这只小丑狗……估计很凶……”
付易商不解地问道,“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很简单,因为——”
苏恬恬故意顿了顿,看着付易商迫不及待的模样,笑眯眯地解释道,“长得丑呗!长得丑的一般都很凶!”
付易商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苏恬恬不以为然地接着道,“小狗循着气味发现了端倪,从男主人的口袋里叼出了顶帽子,可帽子不是女主人的,而是男主人在外面的情人的。”
她俏皮地转过身,背对着两幅画,正对着贺屿等人,晃了晃食指,总结道,“男主人和女主人两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还硬凑在一起,一看就很假……嗯……怎么说呢,样子看着不错,但怎么说呢!就貌什么来着……”
贺屿浅灰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身上,嗓音淡淡道,“貌合神离。”
“没错。”苏恬恬打了个响指,却又没有声音,她又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个,依旧没有声音。
她摸了摸鼻尖,假装无事发生般的说道,“所以说呀!陆其白的父母貌……貌合神离。”
接着往下说道,“她父母关系不好,又怎么可能会家庭和睦呢?这不是很奇怪嘛!”
贺屿闻言,眉头轻轻地蹙了下,冷冷道,“一起。”
付易商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贺队的意思是:一起回警局。
他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走到宿舍门边时突然脚步一顿,他回过头看向一旁的苏恬恬,“贺队,她怎么办?”
贺屿淡淡地撇了眼苏恬恬,“带回警局。”
“警局......?!”
苏恬恬满脸的不情愿,虽然她很想呆在主角身边尽快破案,尽早回到现实世界去,但警局……却是敬谢不敏了。
且不说就她现在这模棱两可的身份,不去警局随时都有被戳穿的风险,这去了警局,她怕是不能短时间出来了。出不来的话,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贺屿他们的身上了。
贺屿他们的推理水平是不错,但是他们好像看不懂画哎!转专业人员鉴定的话,来回不知道得耽搁多少时间,她总不能一直在警局的小黑屋里等着叭……
她可是个大忙人哎!一堆线稿等着上色呢!
苏恬恬脑补了下万一她不能按时举办画展的话,童牧言“发疯”的场景……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落在了宿舍床边的梯子上。
她二话不说,紧紧抱住栏杆,“贺队长,警局这么神圣的地方,我一个外人去,不太合适吧...?”
贺屿没有接话,不咸不淡地问道,“自己走还是我帮你?”
“我能两个都不选嘛!”苏恬恬抱得更紧了。
下一秒,她就被贺屿单手拽着手铐链条,硬生生地拖进了警车里。
临近深秋,夜里总带着点凉意,越弱的月光经不住云层一次又一次地进攻,百般无奈下选择了弃械投降,灰溜溜地躲进了漆黑的夜幕里。
苏恬恬单手撑着脑袋,双眸无所事事地望向窗外,想着该怎么重新掌握主动权,亦或者说该怎么让贺屿忍无可忍,主动放自己下车时,却透过玻璃窗,无意中瞧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看得很仔细。
苏恬恬一顿。
看他这样子……是案件又有什么新的线索了嘛!
虽然贺屿这个人的表情一直都很冷淡,但是苏恬恬好歹也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了,这些最起码的区别还是分得清的……
心想着,她转过头,身子往贺屿的身旁靠了靠,悄咪咪地偷偷看了眼。
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不是其他的,而是陆其白母亲某次参加访谈的后台录像。
这录像瞧着像是狗仔记者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镜头时不时地晃一下,看不太真切。
可即便这样,还是能隐约看到,当陆其白母亲伸手,慈祥地抚摸上陆其白发顶时,陆其白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后缩了缩脖子。
那是一种潜意识的反应。只有当人长期受到暴力威胁后,才会形成的条件反射。
苏恬恬脱口而出道,“陆其白妈妈是经常打她嘛!”
贺屿略一扫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声,“大腿胳膊后脖,都有淤青。”
他看得比苏恬恬更专注更仔细,甚至连陆其白身上那些不甚明显的淤青伤口都观察到了。
“淤青?”
恰巧碰到个红灯,又恰巧听到了贺屿和苏恬恬的对话,付易商忍不住义愤填膺道,“那不就是虐待儿童吗?!贺队。”
贺屿沉默了几秒,“不清楚。”
几乎是同一时间,下一个视频自动连播了上去。
是陆其白同母亲接受采访时未经剪辑的花絮。
录播室的地上凌乱地横着好几根电线,陆其白年纪又小,走路磕磕绊绊的,不小心踩到了电线,连带着墙边的巨型打光灯也摇摇欲坠。
而此刻正在接受采访的陆其白母亲却及时地扯了她一把......
贺屿的指骨微蜷,淡声道,“查一下陆其白的病例。”
“嗯?”苏恬恬歪着脑袋看了贺屿一眼,“父母打完孩子又不会特意带孩子去医院检查,顶多涂点药膏什么的,查病例能有什么用呀!”
“陆其白身上只有淤青,没有疤痕。”贺屿回答得很简单。
如果是小的伤口那随便涂点药膏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是长时间且大面积的伤口,不去医院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化脓留疤。
陆其白她身上的伤口很多,大大小小的叠在一起,但都是新伤,没有一道旧疤。她母亲经常对她动手,想要不留下旧疤很难,除非……她母亲曾多次带她去医院治疗。
“嗯!有道理!”苏恬恬捏着下巴,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但下一秒她就原型毕露了,只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贺屿,“不怀好意“道,“贺队长这么喜欢讲道理,那我们也来好好讲讲呗!”
不等贺屿吭声,她自顾自地接着道,“贺队长,你看我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绝对是守法公民,怎么可能杀人呢!而且这……”
她看了眼副驾驶座的陆栀星,半响没想起她叫什么,她索性省略掉了,“都说了是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呀!你说是不是呀!”
贺屿没有搭理她,可苏恬恬却愣是不重样地颠来倒去地重复了好几遍,浑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他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就在苏恬恬以为他被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通了,准备让自己滚下警车的时候,却听他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们医院最近是不是新研发了一种麻醉剂?”
陆栀星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贺屿,就听他接着道,“她适用吗?”
陆栀星跟贺屿认识久了,早就知道他腹黑的本性,但没想到,短短几周不见,他的功力不减反增……
陆栀星看热闹不嫌事大,无比配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筒,在苏恬恬惊恐的表情下,弹了弹针管,挤掉了点空气,然后转过身,装出一副即将对苏恬恬“狠下杀手”的样子的同时,还不忘安慰道,“别怕啊小妹妹,姐姐是专业的,下手很快的,轻轻一下,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说到一半,她话锋一转,“只是有一点我得提前和你打个招呼,这针剂还在临床试验阶段,具体的副作用还不清楚,不过没关系啊!最多就是这辈子都动不了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医院会给配备专人照顾你的……”
临床试验阶段?
苏恬恬愣了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越逼越近的针筒,她伸出右手轻轻地扯了扯贺屿的袖子管,左手作出发誓的姿势,能屈能伸道,“我不说了,贺队长,我真的不说了,我发誓!”
说着,她冲着贺屿眨了眨眼,甜甜一笑。
她的皮肤白皙,眼尾上挑,微微泛红,漆黑的双眸低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也许是浓浓夜色瞧不真切的缘故,平白增添几分任人欺负的可怜模样。
但贺屿只睨了她的手一眼,不置一词。
苏恬恬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视线慢慢往下看去,目光划过自己还扯着贺屿袖口的指尖时,瞬间了然。
她干笑了两声,抽回了手,摸了摸鼻尖,无声地嘀咕了句,“真的是一点都不通情……嗯?这个词怎么说来着?”
她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就‘不好说话’吧,反正也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