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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寒连大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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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我自立门户,与我父争锋。”

此数言,简直犹如振聋发聩,钱循几乎是屏息看着贺熙朝,他本以为贺熙朝之后种种作为都是出于皇后贺熙华的授意,亦或是心灰意懒之后,走一步看一步,却想不到早在那时便已开始筹谋,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想不到白姑娘竟有荀郭之谋……”

贺熙朝拂去身上雪花,“这确是一条良策,倘若我父事败,我能脱罪脱身,倘若我父功成,我是他唯一的嫡子,不管曾经有多悖逆,也是有恃无恐。白雪词,呵,她算是看透了、也算准了我。可彼时我仍有疑虑,想与父亲先通声气,可她哪里能让我如愿?于是乎,短短数月内便发生了两件事,其一,她向我倾诉衷肠,我年少轻狂,也便答允了。”

贺熙朝语气平淡,可仿佛每一个字都像是掺了冰水雪水,“其二,就在我与她私定终身五日后,便发生了少尹你正在查的这桩惨事。”

钱循其实有些不忍再问,贺熙朝倒是如同讲述他人故事一般,“那日我自别苑出门上朝,她竟也破天荒地早早起身,候在抱厦处,非要与我一道用膳,又目送我上马离去。那日的朝会特别长,待我得空抽身,就看到我派去照料她的小厮满头是血地等在殿外。我发了疯地赶过去,可惜什么都来不及了……”

“等等,她不是前一晚在追欢楼被掳走的么?”钱循敏感地察觉不对。

贺熙朝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可能,那日是腊月初八,腊八节,我绝不可能记错。”

钱循只觉脑中一片混沌,“也就是说,腊月初八那一日,这世上竟有两个白雪词?”

贺熙朝向前走了两步,正对着漫天风雪,也不知是个什么神情,“不,是申时之前,有两个白雪词,而申时之后……”

“这世上就再无白雪词了。”

案子查到了这一步,钱循深觉难办,第二日便匆匆去向沈临禀报。

果然沈临也是大吃一惊,“这么看,这个白雪词当真是什么人派去的细作了,可她既不是贺党的人,又不是朝廷的人,她到底是谁的人?”

“下官不知,贺大人没有明说。对了,贺大人说了他查验尸首的情况,”钱循从袖中取出昨夜整理好的卷宗,“死掉的那个白雪词,并非他在别苑朝夕相对之人。那人锁骨有一颗朱砂痣,尸首上却没有。”

沈临沉声道:“贺云升自己验过尸,当时京兆府的仵作也验过尸,确定那尸首不曾易容,应是本人。那么问题来了,他金屋藏娇的那个,又是谁?”

“难怪他要去质问陛下了。”钱循喃喃道。

一个精于易容、颇有韬略的美貌女子,任谁都会先怀疑到丽竞门、罗睺司去,就算皇帝深感遭受不白之冤,可不是他,幕后主使又还能是谁呢?

“对了,贺云升是兵部尚书,剿灭重明岛一事,他是个什么章程?”沈临大概也不想再过多纠结,只想速速结案。

“哦,他说晏华亭是貌若妇人好女,但也是当世枭雄……”钱循猛然顿住。

难不成贺熙朝怀疑晏华亭就是当年的白雪词,他易容成了白雪词的模样?确实,晏华亭江南人氏,长相女气,重明岛豪富,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定然不差,至于舞技,既是江湖高手,踏波舞对其而言,不过雕虫小技,有何难哉?

钱循缓缓道:“也许白雪词因贺氏家破人亡,有心复仇。而晏华亭和她本就是一对眷侣,贺尚书上钩之后,晏华亭便易容成白雪词的样貌与他周旋。只不料中间出了差池,白雪词身殒,晏华亭退回重明岛,立志复仇。于是中间他几度袭扰东南沿海,派人刺杀贺尚书,又迁怒炎娘,将她诛杀,最后干脆在十五年后一把火烧了云楼。”

沈临频频点头,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被自己的唾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么看,和咱们贺尚书、未来的贺相耳鬓厮磨、海誓山盟的,竟然是个男人,还是那个海贼?贺云升啊贺云升,敢情他遁入空门,不是因为情殇,而是因为……”

“他怕自己成了个断袖!”

说罢,沈临竟然失态地狂笑出声,钱循木讷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有何可笑的,“也不能算吧,毕竟贺尚书以为白雪词是女子。何况他是皇后兄长,就算是断袖,也无甚奇怪的……”

沈临擦了擦眼角泪花,“倒不是断袖,我只是觉得贺云升自负英明,却想不到阴沟里翻船,栽在这么个假官妓手里,还贻笑大方了这么些年。”

他慢慢敛去笑意,“不过,晏华亭欺瞒朝廷命官在先,枉杀无辜在后,期间还涉嫌刺杀皇后郡王,罪无可恕。劳烦蹈之,将此案前因后果拟成条陈,明日我入宫呈上,且看陛下如何打算。”

“是。”钱循应下,回府认真拟旨不提。

京兆府的条陈递上去,天子不知是未看到,还是不上心,亦或是仍在犹豫,倒是迟迟不曾降下旨意。

钱循这段时日几乎没怎么歇息,干脆便告了休沐,回府陪伴妻儿。其妻出身荥阳郑氏,河东士族的嫡女,故而他平日才戏谑一句河东狮吼。

大家女儿,心胸眼界都非寻常女子可比,消息则更是灵通,郑氏一边心疼地为他拔去头上白发,一边问,“先前那围场案是不是有了眉目?我听兄长说朝廷要对东南用兵了?”

钱循闷不做声,郑氏最气他这副守口如瓶的样子,干脆重重拔了一根,满意地听他“嘶”了一声,“兄长告诉我件事,本是无关紧要的,可我想了想,还是与你这案子有些干系。”

郑氏斟酌道:“从前听闻皇上在临淮时,为了抗衡贺氏,曾经和赵家、沈家一起做过海运生意,分了好几年的利,后来那两家才将海运归还国有。”

“你的意思是,或许这两家人和重明岛有私怨,大人才将此事往晏华亭身上引?”钱循蹙眉。

郑氏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提醒你莫要冲在前头,被人拿来做筏子。”

“恩。”钱循敷衍地应了,果然换来夫人一阵呵斥。

可果真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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