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文市第一人民医院内人头攒动,作为东文市最大的综合医疗中心,这里每天都有无数人前来求医问药。
郑直挑了中午的时间来找常中生当时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没想到诊室门口的长队还是占了走廊一半,他从边上挤了进去,站在门口等待里面的患者出来。
诊室门被打开,里面坐着一位鬓角有些泛白的男人,他的两根手指在键盘上缓慢地敲着,嘴唇微微开合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下一位。”
门口分诊台的护士告诉郑直,黄主任忙起来中午是不休息的,医者仁心,他总想着多看几个,有时候午饭就是面包和肠对付一口。
郑直拦住了门口的人先走了进去,黄主任没看他,只说了一句:“哪里不舒服啊?”
“黄大夫您好,我是东文市局的郑直,今天来找您了解点情况。”郑直掏出警官证放到黄主任眼前,黄主任这才抬头,脑门上的抬头纹都深了一寸,“郑警官想了解什么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能找我的学生吗?我这里真的很忙。”
虽然关着门但郑直仍然听见了走廊上的议论声,他点了点头说:“您还记得一月八日那天送来抢救的一个患者吗?叫常中生。”
“常中生……”黄主任低头想了想,“时间太长了我有点拿不准,这样吧警官,您去六号诊室旁边的办公室找一下孟海孟大夫,他是我的学生,基本上收治入院的患者他那都有记录。”
“行,那我去找他,辛苦您了黄主任。”
郑直一出门就看见一位较为年轻的大夫在门口安抚病人,青年的肩很宽,目测身材比例很完美,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也像是高定,他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连忙转头朝郑直的方向看去,把手里的报告递还给患者后才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警官您好,我是黄主任的学生,我姓孟。”孟海引着郑直去办公室,走之前还不忘嘱咐护士提醒黄主任吃药。
办公室门口的墙上贴了黄主任的简介,文字描述占了整整两块版面,孟海指着黄主任的照片笑着说:“警官您别介意,老师他就是一心放在患者身上。”
“当然不会,黄主任是非常厉害的大夫,我很敬佩他。”郑直在办公室墙边的沙发坐下,“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一下常中生您还记得吗?他一月八日因为车祸被送来抢救。”
孟海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抱过来,在系统里搜索着,“我看下他的医疗记录吧,说实话每天人太多了真的不记得,是中心的中?”
“对,中心的中,生日的生。”郑直微笑着。
“找到了。” 孟海把电脑推到郑直眼前,“这个人一月八日下午入院,走的急救通道。”
“他出院的时候有失忆相关的诊断吗?”
孟海在一堆链接里翻找着,鼠标的滚轮被他磨的哗哗响,“有的,他的CT和核磁共振报告显示他的大脑有器质性损伤,我们后来也给他联系了精神科和心理医生会诊了一下。”
郑直听到这个结果有点惊讶,那天见到常中生他以为失忆只是托词,“我想知道他这个失忆到什么程度呢?”
“是这样的,失忆是因为患者的大脑受到了损伤,有些人只会缺失部分记忆,但是能记得重复□□件,比如叫什么?家住哪?但是有些比较远的事情可能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不过通过训练也是有可能唤醒患者,让他想起以前的事,不过根据出院时心理专家和黄主任的评估,常先生应该依旧处在部分失忆状态。”
郑直点了点头,“还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现在能查到多久之前的就诊记录呢?”
“我们医院在15年前就进行电子医疗了,那个时候虽然没有现在这么详细,但是患者的就诊记录还是有所保存。”孟海的手在键盘上飞舞,手法显然比他的老师强了不少,“这是常中生这些年来在我们医院的就诊记录,说到这我还想起来一件事情,他之前左腿骨折过,钢板一直没有拿出来,上次住院的时候为了给他检查特意取出来了。”
郑直的眼睛在屏幕上扫着,发现这个人还算是医院的常客,隔几个月就会因为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来一趟,在一串信息里只有一条被标红了,显示的是急诊抢救。
“这个是什么?”郑直指着那串红字,“能打开给我看看吗?”
鼠标箭头移到那串文字上,孟海双击了两下,弹出来一张入院记录。
【患者意识不清醒,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左侧胫骨骨折,直肠脱垂,肛裂……】
郑直虽然没当过大夫,但是这几句话他还是能看明白的,这些词放在一个正常成年男性身上很难不让人联想,他转头看向孟海,可能是因为做这一行久了,他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能麻烦您把他这些就诊记录打印一份吗?”
“我和档案科的同事说一下,他们会给您整理一份。”孟海把电脑合上,“这位常先生老师也记得,我们就是记不住名字,刚才一看病历想起来了,他人挺好的,被撞成那样居然和肇事人家属和解了,我们都觉得挺意外的。”
这是郑直第二次听到这个说法,上次在交警大队那边也是这个说辞,“听说是因为肇事者家庭情况不好。”
“家庭情况不好的多了去了,常先生差点就没命了,后期身体恢复也都是时间和钱啊,反正要是我,我没这个肚量。”孟海笑了笑把郑直送出门,“老师那边还叫我去帮忙,我就不送了,档案室在一楼大厅,已经打过招呼了。”
“辛苦了,孟大夫。”郑直和孟海握手,刚才从办公室出来,郑直发现在黄大夫介绍的对面就贴着孟大夫的简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在专业领域的研究已经走在前列,心里对这个男人更加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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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拿着一摞资料回到重案组,医院档案科的工作人员特意给他拿了两个装CT片的袋子,他把手里东西往桌子上一丢,拿起徐望桌子上的水杯往嘴里灌。
徐望坐在凳子上,刚才平市传来新的资料,他和宋明明正在整理,当地的户籍管理混乱,警方询问了那所私立中学的负责人以及长市一中的老师,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苗晶晶的家长是谁,私立中学的登记册上苗晶晶的父亲是苗辞,并没有别人的名字,。
“查的怎么样?”徐望把那些病历从袋子里拿出来,随便抽了一张看起来,“这都好几年前的病历了你带回来干嘛?”
郑直扶着桌子,拿起最上面的一份病历丢到徐望面前,那是最近的一份,“我去和他的主治大夫核实过了,他失忆是真的。”
“靠,我以为他那个云淡风轻的样是装出来的。”徐望看了两眼又把病历放了回去,那上面的术语看得他头疼,“那剩下这些是什么?”
郑直坐在宋明明另一边看着她梳理平市发来的信息,“他在市一院的就诊记录,能查到的我都带回来了,里面有一本比较厚的你拿出来自己看看。”
徐望把脑袋歪向侧面,发现确实有一本比其他的厚一些,他慢慢地把病历本抽出来,然后找了张A4纸夹在那个位置,防止插回去的时候打乱了顺序。
“卧槽,这是我想的那样吗?”徐望比郑直直白,他看到那些文字的时候大脑已经幻想出一些血淋淋的画面,再配上常中生那个有些虚若的身子,脑内的画面更生动了。
“不知道,当年也没报警,时间有点久了也没人记得。”郑直指着宋明明屏幕上那张毕业照片,“苗晶晶身边这几个同学问过了吗?特别是右边这个穿粉裙子的。”
徐望把病历放下也凑了过来,他看着照片上那群青春洋溢的小女孩,问道:“为什么问这个穿粉裙子的?”
“眼大漏神,这几个人只有她俩戴了一样的蝴蝶结发夹,手上的手链也只是颜色不同,小女生的心思多明显。”郑直有时候觉得徐望真的有点粗线条,这样的事他好像永远注意不到。
徐望对着名册找这个粉裙子小姑娘的名字,在上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圈,“一会儿和那边警方再反应一下,他们现在也在调查。”
郑直的两只手十指相扣,两根大拇指来回磋磨着,他看向宋明明,说:“早上监控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我摸到了他先去了一个墓园,沈文兴葬在那里,不过一月八日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既不是生日也不是忌日。”宋明明把墓园门口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能明显地看到常中生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朝墓园里走去。
“向日葵?”郑直看着那束灿烂到有些热烈的花,“上坟用向日葵也是不多见。”
“郑哥,向日葵代表无望的爱,和薰衣草很类似。” 徐望啧啧了两声,脸上的表情变得玩味,“现在你还是不接受他俩可能有感情纠纷这个猜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