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陈一扶住郑直的肩膀,脑袋低下去顶在郑直的胸口上,嘴里喃喃道:“我真的找了你好久。”
郑直想要甩开这种束缚,勾陈一两只手箍得更紧了,大拇指都因为挤压变成白色,“别走。”
“我和你实在是没什么想说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郑直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他感觉勾陈一有一些激动,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待在这里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有。”勾陈一抽噎了一声,头抬起来脸上挂了两行眼泪,灯光照在上面格外明显,“我不知道你今天来这想查什么,但是我想我可以帮忙。”
郑直的眉头稍微松了一些,“不需要,而且你也帮不上什么,我不是这里的酒水销售。”
“我爸爸姓陈。”勾陈一把刚才在走廊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爸爸就是姓玉皇大帝和我也没关系。”郑直的不知道如何对付小孩的眼泪,情绪更加烦躁,“我再说一次,松手。”
“我爸爸是陈鸣,东鸣集团的陈鸣。”勾陈一把手放下来,但是还是挡在郑直身前,”你今晚来这肯定是为了查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这里的门路我肯定比你多……我觉得你需要我。”
郑直看着眼前这张脸,眼睛因为眼泪反光变得亮亮的,里面包含着请求和顺从。勾陈一比他还要高一点,但是此刻却故意屈腿,做出仰视他的姿态,让郑直觉得自己应该被钉在十字架上才配得上这样的仰望。
咚咚咚!
“关哥你还好吗?”徐望趴在卫生间的门上,企图捕获一些声音。刚在门口的时候他就觉得郑直和勾陈一之前可能有过节,现在两个人在里面快二十分钟了,他怕再过一会儿自己能就地出警。
“我没事。”郑直低吼了一声。
徐望还是想确认一下里面的情况,还没等把门打开,杨川就过来搂着他回沙发。
“郑警官考虑的怎么样?”勾陈一把身体直起来,两个人挨得很近,郑直觉得好像有一座山压向他。
“条件。”郑直又靠回洗手台上,这样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弱势,“别和我说你是热心群众。”
“关哥……不对,现在应该叫郑哥哥。”勾陈一把胳膊撑在郑直身侧,“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郑直没说话,准确的说是说不出话,他的后牙槽都在颤抖,勾陈一现在的行为在他看来是一种挑衅。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在他的眼里,自己一直是一个有趣的的玩具。
勾陈一安静了一会儿,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交换条件,他盯着郑直的眉头,感觉中间的沟壑越来越深,他不想点燃这节引线,打了个酒嗝,说:“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勾陈一在脸上使劲摸了一下,“包括今晚。”
“我觉得我和勾先生没什么恩怨。”郑直轻推了勾陈一一把,从他的身边擦了过去,
他推开门,发现房间里只剩下徐望和杨川,一桌子酒也换成了菊花茶。
“来来来关哥。”杨川把菊花茶倒在一个精致的玻璃茶杯里,“天太热,喝点茶去去火。”
郑直坐在杨川旁边,他把茶杯放到嘴边抿一抿,笑着夸了句好茶。
勾陈一也从卫生间出来,脸上多了一些水渍,水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淌,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喝的太急了头有点晕。”勾陈一站在茶几前,拿起茶壶往嘴里灌。
“喜欢喝壶都带走。”杨川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哥几个要不今晚就到这?”
今晚注定没什么乐子,杨川觉得四个老爷们儿一起喝茶有浪费生命的嫌疑。
“关哥我想要你微信。”勾陈一怀里抱着茶壶,歪着脑袋看着郑直。
“你自己知道。”郑直把茶杯磕在座子上,勾陈一既然能查到他的身份,一个微信号不过是小菜一碟。
“你之前把我拉黑了。”勾陈一把手机从茶几上拿起来,“现在就通过吧。”
郑直不想因为这点事和他拉扯,他打开黑名单,那里只有一个账号,头像是纯黑色,上面有一颗星星。
四个人离开房间,勾陈一走在最后面,怀里还抱着Linda为他新冲的菊花茶。
门童把车停在门口,杨川的悍马在前,徐望的保时捷在后。勾陈一敲了下门童的脑袋,“懂不懂事啊?我走了你让关哥吃尾气啊。”
“对不起对不起。”门童有点慌张,一个劲儿的鞠躬。
“没事,一会儿我们先开走就行了。”郑直拍拍杨川的肩膀和他道别,徐望坐上了驾驶座,他要把郑直先送回家,车今晚就停在市局的大院里,不用交停车费,离他家还近,一举两得。
“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勾陈一看着郑直上车的背影突然开始朗诵,手还不停的摸着茶壶,好像抚摸一只小猫。
“别理他,他就是发神经。”杨川把手揣进兜里,“Michael,关哥,慢点开。”
徐望的车开得有些快,郑直把墨镜又戴了回去,不然他的眼泪会随着风溜出来。
一路上,郑直看到高楼变矮,然后被树木取代。道路两边只有几盏路灯照亮,有几个大约是因为年久失修,每隔五秒钟发出一丝微弱的光。
徐望把车停在道边,这是昨天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来一根?”徐望从车座下掏出一条烟,这是他哥的习惯,他哥表面稳重,内心叛逆的不得了,一定要在一些小地方挑战父亲的权威,比如家里不许他抽烟,他偏要在每台车里都藏一点。
“不了。”郑直把座椅放倒一点,今天晚上没什么云,能看见几颗星星。
“今晚那个是陈鸣的儿子。”徐望用了陈述句,烟雾从他的嘴里冒出来,“你们之间有什么方便和我说说吗?”
“没什么,网友关系。”郑直把手搭在车门上,“我之前不知道他是陈鸣的儿子。”
“网恋网友?”徐望看着郑直,笑了笑,“杨川和我说的,他说勾陈一什么都跟他讲。”
郑直没在别人面前暴露过性取向,他觉得不重要,也害怕给自己惹麻烦。
“那他就和你讲?你俩才认识不到俩小时。”郑直没否认他和勾陈一网恋过的事,他哼了一声,“大嘴巴。”
烟快要燃尽,徐望把烟头扔了出去,想了想又把车门打开,把烟头踩灭捡了起来,“他以为我是你包的小情儿。”
“靠。”郑直乐了,“行,好歹我是个包人的。”
“昨天下午刑警队去山上查了,前两天那雨下的,除了一堆破树叶子什么都没有。”徐望也把车座放倒一点,和郑直一起躺着,“我今天点那个小姑娘,才十九岁,她说我是她最近接触的最年轻的客人。”
郑直扶额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手机的闹钟提醒他已经过了23:00,屏幕上“滚去睡觉”四个字一直在转圈,晃得他眼睛疼。
“回去吧。”徐望把座椅调直,“今晚我去你那凑付一宿,车就扔院里。”
郑直一直生活在市局家属楼,离市局步行也才五分钟。
郑直点头,“你要不然把你那小公寓退了吧,我们家还有空房间。”
“可拉到吧。”徐望狠踩了一脚油门,车一下子就窜出去,“您工作时间包我就成,晚上还是留给我自己吧,郑哥哥。”
红色的车实在太扎眼了,俩人把车停好后觉得不妥,从传达室找了块大黑布盖了上去,这块布不够大,左拉右扯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把车身挡上。郑直不放心怕晚上有风吹掉了,找了几根麻绳把布角拴在轮毂上。
徐望看了一眼手机,已经过了零点了,他踹了一下蹲在地上的郑直,“郑哥你别弄了,回家洗洗睡吧,明天还得继续呢。”
郑直拍了拍手,把手上粘的灰弹下去,“我有点饿了,回家吃面去。”
“我也饿了。”徐望揉着肚子,“一会儿给我也做一碗。”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大众,里面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