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长呼了一口气,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暑气打在他的后脖颈上,一个豆大的汗珠从头发里冒出来,顺着脖颈流向后背。
“先去水库,这件事先等交警大队的处理结果吧。”郑直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他把车窗摇下来,脑袋伸出去看着勾陈一,“随时保持联系。”
勾陈一弯下腰和郑直对视,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可是我现在很担心我的个人安全啊,郑警官。”
确实,跟踪者的目的还不明确,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勾陈一随时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如果那个人是冲着他来的,陈鸣之子的身份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敏感。郑直用手搓了搓脑门,他看着勾陈一的眼睛:“你今天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没什么安排,下午要去一趟公司签几个文件,不去也行。”
郑直拍了拍徐望的肩膀,徐望把头扭过来,从郑直的角度看,他好像在翻白眼。
“你让他去报案吧,公事公办。”徐望的眼睛落在勾陈一脸上,看到他那个表情,感觉插个尾巴都要摇起来,压根没有陷入危险的恐慌。
郑直看了一眼时间,仔细思考了一下:“算了,先让他去办公室吧,等下午回来再说。”
他推开车门,“等我五分钟。”
勾陈一跟在郑直屁股后面进了市局办公楼,此时快临近中午,正是局里最忙的时候。两个人在走廊里遇见了几位同事,郑直会停下来和人打招呼,顺便交待一些事情。勾陈一就像一个小孩一样站在他身后,对着这些“叔叔阿姨”微笑。
“你每天都有这么多事要做啊?”勾陈一歪了一下头,让嘴巴和郑直的耳朵离得更近些。
郑直抖了抖肩膀,没有回答勾陈一的问题。两个人上了两层楼,又向右拐走了五十米,来到一扇猪肝色木门前,门上贴着一块银色的标志牌,上面用宋体写着重案小组四个大字。
郑直把勾陈一带到他的工位上,把椅子拉开,让勾陈一坐了进去。
“那儿。”郑直指着工位斜上方的天花板,“摄像头,超高清,不要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勾陈一的右手撑着脸,眼睛直勾勾的看向郑直,他发现郑直的下颚线特别好看,和西方雕像一样,这样有力的线条总能让他想入非非。
郑直显然没有注意到炽热的目光,他从文件架上抽出一摞A4纸和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扔到勾陈一面前:“无聊的话可以在这儿看看书。”
勾陈一随便翻开一页,扫了一眼,然后就把书合上了,他继续撑着脸蛋看向郑直,说:“郑警官,你可以给我提供一些现代办公用品吗?比如电脑什么的。”
“局里的电脑你不能碰。”郑直弯下腰,拉开桌子旁边第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平板,“这个你可以用,是我的私人物品,密码是943649。”
“郑警官的密码居然不是生日。”勾陈一接过平板输入了密码,“这数字什么意思啊?”
“有没有点安全意识,生日、身份证号这些都不适合做密码。”郑直留了一罐咖啡在桌面上,把另外三罐抱在怀里,“卫生间出门右转走到头,手纸随便用,办公室靠门有饮水机,里面有一次性水杯,咖啡留给你一罐别多喝,有事给我打电话。”
“Yes,sir。”勾陈一冲郑直敬了个礼,然后站起来目送郑直离开,等到人走到门口,勾陈一在后面喊:“记得回来接我哦。”
郑直抱着咖啡钻进车里,往徐望和宋明明的怀里各放了一罐。徐望嘴里一直啧啧啧,郑直没忍住朝他肩膀狠拍了一下:“牙疼去医院。”
“我牙不疼,心疼。”徐望发动汽车,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了郑直的眼刀,立刻噤了声,他装样子咳嗽两下,给宋明明递信号,今天这个八卦他是一定要听到。
宋明明怀里还抱着郑直的虾饺,她转过身子把食盒递到后座,郑直一只手拿着咖啡,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宋明明:“你吃吧。”
宋明明抱着食盒又转了回去:“郑哥,刚才那个帅哥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啊。”
“朋友。”郑直在网页搜索常兴广告有限公司的信息,发现从公司成立以来只为几个固定的客户服务,其中就包括礼物和世友两家会所。
宋明明从食盒里拿出一只虾饺举到车窗前,阳光打在上面显得更加晶莹剔透,“郑哥,这虾饺真好吃,哪买的?”
郑直这边因为发现礼物会所和常兴广告的联系而感到兴奋,直觉告诉他不应该把礼物摘出去,勾陈一摸索到常兴的皮肉生意里必定有礼物的一份。
“他家阿姨做的。”郑直没多想,他在手里备忘录里把小的线索点先记录下来,方便后面查看。
“所以你早上去找他干嘛了?”宋明明回头看见郑直一只在手机上打什么,一般在他手里有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工作时,他的大脑没办法反应其他东西,说出来的答案都比较可靠。
“去他家打听了一下礼物的情况,毕竟之前是他爸爸的产业,他多多少少应该了解点。”郑直把手机放下,抬头看着宋明明,声音故意放大些:“他刚才还说有朋友就喜欢你这种,过两天给你介绍介绍。”
郑直不想现在就把常兴广告的事情说出来,一是这件事牵扯甚广,不是在车上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二是他不想把勾陈一拽进来,案子查下去说不定还是会查到礼物头上,万一和陈鸣有联系,勾陈一的加入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他的朋友能有什么好东西。”徐望的语气中带着不屑,“不就是点破虾饺,下回去我家,阿姨也会做。”
郑直把半罐咖啡一饮而尽,空罐子被两只手挤压着,表面产生了两个与手掌吻合的凹陷。
旧废品厂门口早已经是杂草重生,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缠满了爬墙虎,路口有两辆警车在等候。此次调查局里安排了石门分局配合,郑直在车里就看见了靠在墙头抽烟的赵春生。
徐望把车停在石门分局的警车后面,三个人一齐打开车门,赵春生看见郑直,马上把烟掐了朝他们走过来。
“赵哥,咱们又见面了。”郑直把看向身旁的宋明明,“这是我们队的宋明明,徐望您上次见过了。”
“早上接到市局的电话我们就来了。”赵春生在太阳底下站久了,一脑门子的热汗往下淌,他指着警车旁边的几位小警察,“这队人都听您差遣。”
“怎么能叫差遣,是辛苦你们帮忙。”郑直抓起赵春生的手上下摇着,带着人往废品厂大门走去。
“废品厂搬离以后怎么没对这块地做自然恢复啊?”宋明明走在后面,她看着周围的野草还有一些垃圾,感觉这个地方和石门山附近的自然环境格格不入。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这块地荒了挺久的,不过总是有开发商来看,估计上面也知道这块地迟早要卖出去,到时候让那些开发商掏钱修,一举两得。”赵春生回头看着宋明明,脸上堆着笑,好像是在介绍旅游景点一般。
走到大门前,一行人停了下来,赵春生带上手套,把铁门上的爬山虎拽下来几根,露出锈迹斑斑的锁,他捏着锁头一拽,锁就打开了。
“这里也没人管,这把铁锁还是之前废品厂的,搬走以后就挂在上面当个摆设。”赵春生推开大门,因为常年不使用,铁门打开时发出了尖利的声响,刺得几个人直皱眉。
院子里除了一大片空地就只有一间依山而建的旧厂房,房顶立着一个大烟囱,整个建筑很像以前幼儿园小朋友做的画。
“喵~”
几个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一只奶牛猫正坐在墙头,黄绿色的眼睛瞪的老大,好像在审视这些不速之客。
“山上野猫多,以前开放的时候总有人喂,现在封闭了它们就都跑下来讨吃的。”赵春生带着他们往里走,“之前有公益组织过来抓猫送去绝育,我觉得挺好的,你们是不知道,一开春晚上路过这,猫叫和小孩哭似的,可瘆人。”
“赵哥,我们分开行动吧!我和明明负责室外空地。”徐望拽了下宋明明的袖子。
“行啊,分开行动效率高。”赵春生看着身后几名小警察,点了最后那位的名字,“李俊涛,你留下来和两位警官负责室外吧。”
“是。”李俊涛挪到了徐望身边,徐望上下打量了一下,估计是个刚入职的小孩,警服的衬衫熨的一点褶也没有,走起路来十分板正,下一秒就能去阅兵。
“有情况随时沟通,今天天热,咱们稳中求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