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厂房的空气中充斥着铁锈和腐败的味道,玻璃蒙上了一层厚灰,显得室内阴森森的。郑直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环视了一圈,发现除了两台旧机器,室内没有什么东西。
大家穿好鞋套进入厂房,开始搜索分配的区域。郑直走到窗子前,发现窗框上因为积了太多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窗子底下的墙面也因为常年没有光照变得湿漉漉的,靠近地面的地方和窗沿附近有大片发霉的痕迹。
郑直拿着手电筒,沿着墙壁慢慢走,他尽可能从这面墙上捕捉到生物信息。他缓慢的挪动着,最终在一扇窗户底下发现一抹红色,仿佛被人用画笔涂抹在墙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谁手里有鲁米诺试剂?”郑直大喊,他把手机上的手电筒靠近再靠近,那抹红色变得更加亮眼,他急需确认这是否是血迹。
赵春生从小警察手里拿过试剂瓶走到郑直身边,郑直摸索肩膀上的记录仪,确认其在正常工作状态,他冲着赵春生点点头,试剂就从瓶子里喷溅出来,洒在墙上。
在昏暗的旧厂房内,墙面泛起幽蓝色的荧光,郑直松了口气,不管怎样,这个结果正在朝着他的预想靠近。他回头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物证袋开始采样,顺便观察这抹血迹附近是否有其他线索。
“这是人用什么部位蹭上去的吧。”赵春生在郑直身边举着手电筒,一只手在血迹旁边来回移动,“左深右浅,而且右边是不规则的弧形,很像手这样擦上去的。”
郑直把血样装好放回物证箱,然后站在赵春生身边,“赵哥,这块血迹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一定有其他的生物痕迹。”
赵春生点点头,他和郑直在血迹周围继续喷洒试剂,可惜墙上没有其他的发现,两人随后又后退了几步,对着临近墙面的水泥地继续喷洒,这一次他们在地上看见了一枚鞋印。
赵春生大喊拿着相机的小警察过来拍照,郑直先一步用手机拍了下来,他把自己的脚放在旁边比较,“39码,两只脚长期外侧用力。”
他把自己放在和鞋印一同的方向上,赵春生沿着这条线继续在地面喷洒,一直到两台旧机器前。
那是两台大型粉碎机,郑直上次见到这种机器实在解压的短视频里,无论是铁桶、轮胎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在齿轮的挤压下都会变成粉末。
赵春生站在机器旁边,手微微的颤抖起来,一台粉碎机和一双消失的鞋印,在大脑里汇合成血腥恐怖的都市传说。
大家的眼睛都看得发直了,成片的荧光在机器上铺开,边角处还有飞溅的形状,它们如同《呐喊》背后的扭曲,在当下为在场的人讲述当时的惨状。
旧厂房外,徐望和宋明明正顶着大太阳在不断实验从院子里翻到山上的可能性。
“死者和我差不多高,在没有经过训练的情况下最多可以爬一米六左右的墙。”宋明明站在围墙下看着后面的高山,“院子的这边和后面都有大小不一的缺口,不过最容易的应该是这边。”
“宋警官!”李俊涛在院子后面大喊了一声,“这边发现一个洞。”
宋明明和徐望跑过去,看见李俊涛站在一块大木板旁边,身后有一扇酒红色的铁门,大概只有一米高。
“这后面堆了一块板子,推开以后就是这个小门。”李俊涛从门前挪开,三个人围在铁门前。
铁门有被保养的痕迹,边角处没有生锈,门上还有两个金黄色的兽面衔环,在阳光地下格外亮眼,和周围破烂的环境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徐望拉了一下吊环,门并没有被打开,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门被金色的链条缠了起来。
李俊涛拿出手电筒,他蹲在地上,把光尽可能的打进去,一只眼睛眯起来,向里面看去。
光源有限,只能看清靠近门附近的地面,再向前看去,发现有隐隐约约的红光,但并不真切,李俊涛回头望着徐望,把里面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下,并且表示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可以考虑强行开门。
“我车里有一把断线钳,我去拿。”徐望用手比划了一下金属链条的粗细,“不太粗,应该没问题。”
郑直从厂房里出来,正好碰见拎着钳子回来的徐望,他把证物箱递给身后的小警察,朝徐望走了过去。
“后面发现一扇门,有锁。”徐望把钳子晃了晃,“里面情况怎么样。”
郑直咳了一声,摇了摇头,给徐望看了下刚才拍摄的照片,“采了样回去检测,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徐望揽着郑直向前走,他转头观察了下四周,发现附近没有人,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陈公子是不是告诉你什么了?”
“他姓勾。”郑直脸上把手机揣回裤兜里,顺便把肩膀上绑着的记录仪关机,“礼物可能不是我们最应该调查的。”
“所以你现在怀疑谁?”徐望停下来,两个人站在厂房的侧边,这里远离其他人,而且视线好,有人过来马上就能发现,“郑哥,你不会连我都不说吧。”
“你们家之前想要这快地?”郑直不想把话说的太直白,还是那个理由,勾陈一掺进来对事情没好处。
“郑哥,咱能有事直说吗?”徐望把钳子拎起来,“那边还等着呢。”
“常兴广告你知道吗?他的法人叫常中生,据说是晴KTV老板的干弟弟。”郑直低着头,看见他的前面路过一只蚂蚁,他用鞋堆起来一点土把蚂蚁围住。
“你说沈文兴?他不是几年前就没了吗?当年晴KTV案件相关人员该抓的一个也没留,上哪出来一个干弟弟?”徐望回忆了一下,晴KTV的案子算得上是这十年内的大案要案了,沈文兴的犯罪链条之长,受害人员之多,就算是让他掉几十次脑袋也不足以还清。
警方光是把沈文兴的底子摸清楚就用了三年。家族集团,盘根错节,最后甚至摸到了东文七院——东文市知名的精神病院的院长头上,从“物色猎物”到最后“销毁证据”,整个流程完整的像是在处理生产线上的商品。
每次提到这个案子,李富德都会沉默很久。郑直之前问过他这么多年职业生涯记忆最深的是什么,李富德总会点燃一根烟,郑长青的死算是一件,再就是他在沈文兴的办公室看到被害人名单的时候。
“徐望,郑哥。”宋明明从厂房后面跑出来,“等钳子呢,你俩在这干嘛啊。”
“我和他讲讲里面情况。”郑直盯着宋明明脑门上的汗,“赵春生还在里面采样呢。”
三个人走到门前,李俊涛把位置让了出来,他和郑直拉着两扇门上的兽首吊环,让门缝更大些,方便徐望操作。
钳子伸进去,一根链条应声而断,郑直一使劲儿,盘在里面的链条被抽了出来,门缝变大了很多,李俊涛赶紧举起手电筒朝里瞧,光照在墙上的那一刻,徐望和李俊涛都愣住了,郑直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和宋明明也凑上去看,四个脑袋摞在一起,目光锁定在雕像上。
那是一尊嵌在墙里的石像,所雕之人面色铁青,但身上的衣物均镀了金,端坐在石台上。
“这是……”徐望抬头看郑直,“什么神吗?”
“阎罗王吧,不是有传说包拯死后出任阎王吗?”郑直把头移开,“这地现在不是归政府管吗?这么大个洞在这不知道是谁挖的?”
徐望把剩下的链子剪断,整个山洞露了出来,山洞最里面冒着红色的光,看得人大热的天直流冷汗。
“我进去吧,你们在外边守着。”郑直把肩膀上的记录仪打开,跪在地上。山洞偏矮,他准备爬进去。
郑直进去后发现外面的光根本照不进来,但山洞内却很干燥,再往里面走发现地面铺的是大理石,石面很光滑,看起来是被打理过,又往前挪了五米,郑直看见了红光的来源——楼梯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地下室,里面贴着墙壁摆放了一圈大型玻璃舱,玻璃舱部分玻璃舱的底下摆放了红色的射灯。
郑直顺着楼梯走了下去,他看清了玻璃舱里的东西——内脏。准确的说是人体组织和内脏,它们被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的玻璃舱内,漂浮或降落。
“郑哥!”
山洞里传出来徐望的声音,郑直站到楼梯上,把上半身露出来,他用手电筒照射山洞的地面,在这头大喊:“我在这儿,你往前爬。”
“你下来怎么不吱声啊,我们以为你掉黑洞里了。”徐望爬到楼梯前和郑直汇合,他一抬头正对上玻璃舱,视力5.5的眼睛在上面来回扫描,“我操!”
郑直瞟了他一眼:“注意文明,一会儿出去打电话给李队让他带人来吧,检验科的同事这个月加班指标又要超额了。”
“这人是不是疯了,这地方……”徐望带上手套,隔着玻璃清点内脏的数量。
“要不是因为今天查案这地方很难被发现,附近的人都没有山上野猫多。”郑直拿出手机,发现没什么信号,“而且你说他是怎么把门从里面锁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