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双双愣在了那里,动也不动,精致的小脸宛如木偶一样毫无表情。
倒不是说变成小孩这事让她难以接受,毕竟幻境之内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她只是不知道面对那个向她伸手的美丽女人,该作何反应。
还有那个称呼“菲菲”,她是变成了幼年版的边菲吗?
“菲菲?”
美丽女人发出了疑问的声音,母双双这才把视线重新聚焦到她身上。
她微微张开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女人,索性又闭上了。
女人没有察觉到母双双的异常,她微微拎起裙角,又向母双双走了几步,来到了“小女孩”面前。
温暖的手握住了母双双的小手。
有一股奇异的暖流顿时通过手传遍了母双双的全身,打消了她原本打算跑回天台,使用自挂东南枝逃跑的想法。
“他们给你带了生日礼物。”女人摸了摸母双双柔软的黑发。
或许自己应该表现出高兴?
母双双尝试着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做出高兴的表情。
女人满意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向下走去。
从天台下去,母双双毫不意外地发现,本该是寝室的五楼变成了室内游乐场。
透过玻璃门,她能够看到五六个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孩子正在海洋球池里闹腾着,五颜六色的海洋球时不时地被扔出池子外,落了一地。
有一对衣着考究的男女正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玩闹。
女人放开了母双双的手走了过去,低声细语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母双双又开始思考,要不要趁这个时候赶快逃跑。
然而没等她付诸行动,里面的女人忽然转过身来,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母双双的身上。
随后是男人,他同样看着母双双。
但两人的眼神有很大的区别。
一个充满柔情与思念,另外一个则是不带任何温度。
“菲菲,到妈妈这里来。”
身着香槟色大衣的女人朝母双双招了招手,母双双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人眼底里浮现出一丝不耐。
真是令人讨厌的眼神啊!那就偏要和你对着干!
于是母双双迈动小短腿,跨过了门框,乖巧地站在女人面前,她仰起小脸看着女人,声音柔软而稚嫩:“妈妈。”
女人眼里的柔情几乎要化成水落下来,她欣喜地笑着,塞给母双双一只毛绒小熊玩偶。
母双双从善如流地抱住,然后一颗掉出来的海洋球落到了她的脚边。
她于是下意识地看向那颗海洋球,再顺着海洋球望向叫她过去玩的小男孩。
“一起去玩吧?菲菲,妈妈陪你。”
其实母双双根本不想和小破孩玩什么海洋球,但是在女人鼓励的目光下,她又觉得自己若是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进去玩,反倒是辜负人家了。
“母亲”这两个字,总让她想起很多过往的事情,那些如刚出炉的蜂蜜蛋糕一样,松软甜蜜的回忆。
她把肉肉的小手放在了女人纤细的手掌上,一起朝着海洋球池走去。
说来好笑,虽然母双双曾无数次地目睹过孩子们在海洋球池里玩耍过,但她自己却从来没有亲身参与过。
从前是没有机会,之后是觉得幼稚。
今天她原本也以为套着小孩子的皮去玩这种游戏会非常的枯燥乏味,但结果却是意料之外的相反。
双手在海洋球池里四处划动,时光在一瞬间倒退。
母双双仿佛真的回到了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身边有爱她的家人,眼前有充满希望的未来。
虽然贫穷,但是快乐。
不会像后来这般令人绝望,从楼上……
诶,绝望什么?从楼上什么?
思绪在一瞬间卡壳,那些原本离她远去的周遭繁杂的声音,忽然又一下子涌向了耳膜。
母双双从中捕捉到一丝让她不快的讯息。
“边先生,菲菲她很听话的,已经完全有自理能力了,您看,你们什么时候接她回去?”
一开始接母双双下来的美丽女人已经站在了那对夫妇中的男人身边。
按照推断来讲,他应该是边菲的父亲。
但是母双双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因为自从遇到他开始,母双双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作为父亲应该有的关心。
而且联系这边的场景,母双双也觉得不像托儿所,更像是孤儿院。
“陈院长,我以为我们已经表现得够清楚了。能每年生日来看她一次就已经是最大的施舍了,她不符合预期,我们不可能接她回去的。”
男人的态度坚决又冷硬,有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让人听了以后没来由的血压飙升。
首先血压飙升的是站在他旁边的陈院长。
“边先生,菲菲是你的女儿,不是商品!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怎么能对一个人使用不符合预期这种评价词汇?”
然而男人毫不动摇,仍然冷酷地道:“不,她就是商品,她是我花钱定制的孩子,本来一切品质都符合我的要求!但医院居然弄错了性别!”
说到这里,男人有些愤恨,他气恼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道:“从她以后,我们再没有得到更优秀的胚胎!我不找医院麻烦就不错了!”
陈院长冷冷回应:“您也说了,菲菲除了性别不符合预期外,堪称完美。至于弄错性别,那是医院的问题,您用不着向我发火!”
“对,你说的没错。”男人的脸变得比川剧变脸还快,他露出一丝假笑来:“既然是医院的问题,你也没有立场埋怨我不带走孩子。对我来说,她是个失败的定制品。”
之后男人不想再和陈院长交谈,他甚至不顾妻子的脸面和母双双的感受,直接跨入海洋球池里面,把母双双身边的女人给拉走了。
女人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能不断地回头看着母双双,在出门前朝着她挥了挥手。
母双双看懂了她眼里的情绪,那叫做“诀别”。
“菲菲……爸爸妈妈会再来看你的。”陈院长的话很没有说服力,但她仍尽力地安慰着母双双。
母双双紧抿着嘴,抱紧手里的毛绒小熊低下头不说话。
她好像,在小熊肚子上那层布里摸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