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令姿上班最奇怪的事情，就是每一天的早晨，陆湛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的眼神，都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清澈无辜。
“来了。”
许令姿刚准备下车，陆湛的车已经冲进停车场停在她身边，熄火，关门，冲她扬扬下巴。
许令姿点点头。
之后，就是简短的尴尬。
大清早的刚起床，许令姿仰起头望着对方的时候，都会觉得是参与了一场被迫早操。
她低头装作看手机。
陆湛垂下眼，瞥到她给提瑞和昌燎发微信询问要不要带饭，本想说昌燎停职，却忽然什么也不想说：“今天要审讯，你在饭堂吃完给我带点早饭就行，我先回办公室了。”
“好！”
出人意料的回复果断。
等到望着陆湛的背影上楼，许令姿抱着手机眼神追随，直到对方身影不见，这才抚抚自己的胸口——
如果陆湛再等一分钟不走，许令姿就会开启“我有朋友想问您一个冒犯的问题系列——”。
“我有一个朋友想知道陆队现在是单身吗？”
“我有一个朋友想知道陆队介不介意伴侣睡觉打呼？”
“我有一个朋友想知道陆队休假的时候，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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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鸡蛋了吗？”
秦局端着饭盒，看到许令姿刚吃完，下意识眼神落在她给陆湛准备的饭盒里的鸡蛋——
许令姿哪里看懂秦局对鸡蛋殷切的眼神，冲领导挤出一个可爱的小脸：“秦局，我们陆队可能接受我了！我们的事妥了！”
“妥了就好！”早晨就能听到好事足以解锁一切不顺心，秦局满意的点点头笑容灿烂接着和饭堂大姐聊：“今天这么早就没有鸡蛋了吗，没了就算了，算了...”
等到许令姿慢吞吞回到办公室，却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摆了七个鸡蛋，宛如北斗七星。
她这才想起来看手机——
“小许，知道你卧底归来，加个蛋吃。”情报组的同事冲许令姿发出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知道你今天来上班，给你捎两个蛋。”隔壁经侦队队长留下微信。
“谢我姿姐昨天陪酒，今天给你补一补。”昌燎虽然没有来，却安排了其他同事充当外卖小哥送来两颗蛋。
以及——
提瑞坐在座位对面，望着许令姿微微笑：“我买早餐的时候担心大家谁错过饭点，多买了两颗蛋。”
许令姿望着面前一碗鸡蛋，瞪大眼睛哀叹：“我觉得这些蛋都足够我开个什么儿子满月的派对了。”
原本背身望着白板的陆湛和苏提瑞难以置信的对视一眼，歪着脑袋摇摇头：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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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三三零夏晴失踪案，我们找到明确线索，是从五年前的地铁站开始，以sa姐焦哥为首的犯罪团伙，专门在末班前倒数第五至第七趟之间，趁着工作人员最放松的时候，由一名人员勘测受害者，通过观察受害者的年龄和服装，最重要的，是看受害者的眼神反应。如果面对自己的压迫，但凡受害者哪怕是出走一米，或者受害者可以直视对方的眼神，绑架拐带都不会成功。”
“这是他们自己搞出来的打猎。”许令姿仿佛又呼吸到那家酒店的空气，又感受到需要被剥光被人时刻监视的羞耻——
触及到地铁里那个挟持自己的嫌疑人的眼神，她就明白了这些人要找的是谁。
猎人自己会在人群中发现猎物。
他们想要找的，是极度内向的受害者，是无法描述自己想法和感受的受害者，是哪怕消失也不会被人发现的受害者。
哪怕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媒体，但也只能发布自己看到的。
可是，多的是看不到的。
陆湛顿了顿，继续说案情：“受害者李雪红指认了所有人，却并没有说出自己之前的受害者情况。她说当她被掳至酒店时，她是第一个受害者，五年期间没有离开过这间酒店，哪怕在这里，她曾经堕过两次胎。五年之内，甚至之后，sa姐和焦哥的犯罪模式我们非常清楚，但是——”
“不可能没有演习...”许令姿低下头咬着右手拇指接着陆湛的话。
陆湛和提瑞对视一眼，点点头：“是。你当时在里面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吗？”
许令姿翻看着酒店里的照片，努力在回忆中寻找可以用得上的信息。
然而半晌，她歪着脑袋摇摇头：“我一进去，就是被sa姐先折磨，没有见过其他高级别的人。他们每天早晨还要开早会，但是他们对于折磨人的方式以及激活人内卷的方式，我觉得不像是sa姐或者是焦哥能想出来的。第一步先击溃猎物的心理防线，消磨她的志气，击溃她的希望。第二步就是洗脑，表示自己做的没什么大不了。第三步，就是内卷。所有人在一个环境中互相内卷，卷到最后自相残杀，却是资本家占了便宜。”
听到这里，陆湛伸出手示意昌燎找到sa姐和焦哥的学历——
初中毕业。
“而且我觉得更奇怪的是...”许令姿一脸奇怪的望着在场其他两人：“如果我是策划这场几年Y窟的老板，我可能会选择用更高级的办法与会员联系，而不是像陆队之前那样，熟人介绍就可以进来的那种。而另一个情况...”
许令姿说到这里歪着脑袋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摊开手望着在场其他人：“我们这个城市全国同的数量排名前五欸，如果我是专业的犯罪者，就像商人有欲望将商业越做越大，就像连环凶手作案之后会将凶案当做自己的作品，就像sa姐由最开始的一个女性囤积到现在十几个，这些都是人无法控制天生存在的自我欲望。我除了考虑大部分的癖好，我也会考虑小部分的。因为小众，代表更赚钱。”
“不会。”陆湛和提瑞异口同声。
“不，”许令姿抱着胳膊望着白板上的记录：“所有的行为都会影响案件的发展...”
说到这里，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我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弃子。”
“什么意思？”提瑞此时真觉得自己像是个专业办公捧哏工具。
“——你的意思是说，sa姐和焦哥前期是跟着人学到的这一套犯罪模式，用的是早期的精髓。但后期各种原因双方不再合作..”
“因为sa姐曾经提过自己有孩子，我想确实是前期sa姐和焦哥跟着犯罪集团学到了模式，之后两人接触了更加无法接受的犯罪行为，于是准备自立门户。于是上级挟持sa姐的孩子，只为确保她不说出口。但是sa姐也是，干了这么多年，她的思维已经进入定式，她只能想到这种赚钱模式。所以，她不敢也不能开辟新的业务。”
人性，是贪婪，是食髓知味之后的无法停止。
“——或许是因为两位主犯都是低学历，所以不会像你想的那么深入呢？”陆湛认为许令姿是电视剧或者是小说看多了，想的太夸张了。
再者，这些客户一次也就花一两百，真以为是那种高大上挥金如土的地方么，便宜，低廉就是这个地方的卖点。
——但是能想出卖点的人，是不是远远高于这些客人的思维方式？
“我巴不得我说的是错的。”许令姿并没有因为陆湛的否定而生气，而是抬起脸望着对方：“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审讯，问题一，sa姐是怎么突发奇想，在五年前做出这么完整的一套犯罪行为模式，要么她必须供出更加早期的受害者，可千万别是她就说自己天赋异禀。问题二：客人是哪里来的，这不是邻居朋友口口相传的口碑，也不是随意的微信群扣扣群分享。”
陆湛将一叠文件夹递给她。
“什么？”想到这里是卧底，许令姿并不想和嫌疑人们见面。
“你想法挺多的，自己去找答案。”
“我的鸡蛋还没吃完...”许令姿像是这才想起什么事似的，回到座位上装作很忙碌的敲键盘。
陆湛早就知道似的笑笑，将文件夹递给提瑞：“咱俩走。”
就在陆湛即将出门——
“陆队，”许令姿坐在电脑前，垂眼像是从一场迷雾中醒来似的，直到看到陆湛的眼睛，这才重新对焦：“你之前问我，后不后悔，我的答案是不后悔。”
“所有的伤痕都可以愈合，或许会留疤痕，但却不会再有伤痕。”
陆湛呼吸微滞，别过脸随意的向后挥挥手：“耳机在办公室，你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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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的。
经典否文三连——
“我怎么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谁也不认识。”
陆湛丢给对方一支烟，也并不着急似的，只是把玩着对方的手机：“焦哥...你微信好友还挺多嘛。”
“哎，这也就是个人气，没啥大用。”听到恭维的话，焦哥摆摆手哈哈笑。
“你的聊天记录可不是这么说的哦。”陆湛眯起眼，望着其中一条聊天记录，冷哼一声：“哇哦，今年过年的时候，你们还出了趟差，去郊区别墅区玩了哈。”
“我们就是普通的表演节目，什么违法的事情也没干。”焦哥此时根据陆湛的语言，揣测警方知道多少，在警方知道的范围内，再做对自己最有利的回答。
——老手。
想到这里，陆湛心头又拂过听到许令姿推测的内容，他不由得一阵烦。
烦不是对方的信口胡诌。
而是有那个可能，许令姿说的是对的。
于是更加生气犯罪行为。
陆湛叹了口气，转过脸示意提瑞在系统中搜索焦哥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