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天，陆湛和提瑞一上班就窝在审讯室，就像是拼一块拼图似的，利用囚徒困境，将sa姐焦哥和其他嫌疑人的对话逐渐拼成一幅看起来算是严丝紧合的画。
只是，大家谁都没有在提及许令姿那些冒失的想法。
许令姿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陆湛和提瑞。
只有上班后，看到留在两人桌上的零食被打扫干净，才有了彼此是同伴的感觉。
已经是四月初，今年的清明难得没有像往年一样下雨。
许令姿百无聊赖的刷着朋友圈，这才发现大家今年超级流行出门露营。
忽然提瑞抱着笔记本电脑大步回到办公室。
许令姿几乎是跳起来的关切询问：“回来了？审完了吗？”
“关于sa姐和焦哥的犯罪事实脉络清晰，人证物证都有，秦局已经签字，准备报批检方起诉。而且sa姐当时还准备袭警，虽然她后来也说要向昌燎当面道歉，但是估计这辈子出来，难。”提瑞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什么东西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他停下来面无表情的望着许令姿：“小许，我有话说。”
正在微笑的许令姿望着提瑞严肃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的收回笑容，手指不知所措的藏在桌下抓着衣角：“你说。”
提瑞垂眼抿嘴勉强整理之后，望着许令姿第一次，表达自己的不满：“你昨天的发言很危险。”
“什么意思？”许令姿不明白。
在她看来，无论结果是什么，作为追凶者，就必须按照凶手的思路和眼界去思考下一步。人的行为是跟从大脑指令，而大脑指令是根据思维模式推演出来，这是科学，不是迷信，更不是心口雌黄。
之前也有群众反应过，来到公安部门，尤其是刑侦队，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凶神恶煞恨不得X光扫心的眼神，甚至还有群众因为警方太过盯着案发现场而报警怀疑有人蓄谋抢劫。
所以哪怕这话说出来，可能会冒犯到某个群体，这真不是许令姿的本意。
“我做了警察之后，才知道世界之大。”苏提瑞叹了口气，努力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述清楚：“这个世界多的是那些特别的人，他们...他们特别了不起，能够接纳自己的不一样。但同时，也造就了他们会比普通人更容易受伤。但你要非常非常清楚，他们受伤，是因为犯罪分子的错，不是他们的特别的原因。”
“我...”许令姿虽然不太明白提瑞突如其来的较真，却也大概的理解到对方是认为自己当时做出的推测太武断，说的话太武断，如果自己抱着这样随便的想法，很容易伤害到人。
“你只是根据了解的信息，基于你的经验提出了一个可行性。如果陆队按照你的想法将报告交上去，这个案件保不齐几年都结不了。一方面，凭你的几句话，就要彻查某个特殊群体，这不负责，不尊重，而且也很容易滋生事端。另一方面，不是所有少数人，都敢于承认自己的特别。更重要的，就算现在社会开放，只要大家把这件事不要摆上台，都平安无事。”
“这...”许令姿的小脑袋不太理解体制内这种，熄灭个性，确保稳妥的潜规则。她歪歪脑袋：“我觉得没什么啊，我还经常在网上磕CP，大家都是平等的。这世界只有一种取向，就是心之所向。”
“是是是，但是需要calm down。低调的调查，而不是像你那样大大咧咧对着陆队说——”提瑞对许令姿关于取向问题的反应放下心来，他双手向下压压：“咦这个拉皮条怎么只拉女人不拉男人——这就太冒失了。”
“我明白了。”许令姿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武断与直白，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以后低调，一定低调，嘴巴封住不乱说话。”
“怎么还没下班，”两人正说着，陆湛大咧咧从外面走进来：“没事就赶紧下班。”
“陆队，对不起，我昨天说话冒失了。”许令姿接到提瑞眼神鼓励，率先表示认错。
陆湛仿佛早就忘了似的：“没事，已经结案了，给你三天假，好好休息。”
“呀——”没有什么能比突如其来的假期更令人心动的，许令姿下意识双手挥舞，随即又想起——
这么突入起来的假期，想找的朋友也都在上班。
疫情也阻断了离省的机会。
想学习其他人买帐篷，等到邮寄回来也需要三天。
许令姿只能郁闷的重新坐回座位：“你们放假三天准备做什么？”
“——你是问官方还是私下口径？”陆湛回到自己办公室整理东西，随意的接话。
“...有什么区别？”
“官方的话，喝酒睡觉，睡觉喝酒——放假期间我的大脑不会动别给我打电话。”陆湛想想，慢吞吞回答：“私下的话，就是玩游戏睡觉，睡觉玩游戏。”
“有什么区别？”许令姿还是不太明白——
“你试试放假领导给你打电话写报告写分析，你就知道了。”陆湛冷哼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示意提瑞打电话：“昌燎在家也没事，要不我们大家今晚聚个餐吧。”
---
四人就在昌燎家附近的烤肉店撸串。
许令姿感动到要哭：“终于不再是路边摊了——”
陆湛：“老板，把桌子挪到外面，里面又黑又闷——”
沈昌燎：“算了算了，屋里防晒。”
苏提瑞：“我先喝。”
“昌燎，你磕CP吗？”许令姿随意的拿出手机，示意新朋友看自己最近在追的电视剧CP。
“小许我早晨给你说的你忘了，”提瑞对于许令姿的疯癫早已习惯的摇摇头，笑着打量许令姿和昌燎突然交好，坏笑着望着两人：“你为什么会觉得的昌燎会和你一样磕CP？”
“他也时尚啊——”许令姿摊开手：“这世界还有人不喜欢磕CP吗？”
“CP是...男女？”陆湛仿佛进入另一个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一直都是一脸茫然。
“男女。”许令姿坚定回答。
“男男。”提瑞回到。
“男男。”昌燎异口同声。
许令姿和陆湛瞪大眼睛望着因为彼此异口同声说出男男也同样惊讶的两人——
所有人都是挠头，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茫然。
“我听说啊，在全都是男人的办公室，只有桌板是直的...”许令姿垂眼望着面前的肉，讪讪的发表了结论。
“啊啊啊啊——”在场男生全都是一脸惊讶，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我是吗？！”
“不管了，我们要致敬这世界最美好的善意和最广阔的友爱——”
---
虽然说，休假三天，然而收假之后踏入办公室的第一步，许令姿已经想回家了。
熟悉之后的大家，每天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是话比屎多。
甚至许令姿在贴票的时候，昌燎还要转身双眸闪闪发光询问许令姿需不需要帮忙。
许令姿被对方的可爱打动，哭笑不得：“昌燎你不要对我这么热情，我有点害怕，你是不是贪图我的帐篷，还没到货呢？”
昌燎瞬间脸红到耳朵根——
“别玩了，有新案件了。”平日没有工作，怎么闹陆湛都不会在意。一旦开始摇起作战铃，陆湛简直是谁也不认。
看到所有人表情严肃望着自己，陆湛抬手示意昌燎打开抖音本地热搜第一。
是前两天的凯迪拉克SUV凌晨四点在某条交通要道失控狂奔，直接撞飞一辆五菱宏光面包车，导致车上的人被送往急诊室，现在手术完之后在ICU躺着。
视频中白色的汽车宛如失控子弹，击中银色的面包车，面包车直接被撞飞，在空中转了几圈，这才宛如玩具车一样瘫软倒下。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却因为是现实而令人惊心动魄。
网上很多留言都在说——
“这么狠，是醉驾吧？”
“是毒驾吗？”
“一定是有钱人。”
“交通肇事，和我们什么关系？”许令姿望着视频内容，不由得也义愤填膺：“这也太草菅人命了，是不是谁家富二代半夜蹦迪喝醉酒了？”
陆湛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昌燎和提瑞去医院询问下五菱宏光受害者，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说完，陆湛拿起手机指指许令姿：“你跟我去见见凯迪拉克肇事者。”
---
“——你搜下凯迪拉克多少钱，然后搜一下凯迪拉克的目标客户。”陆湛拉开车门，示意低头搜索相关内容的许令姿上车，这才回到自己位置打开车门上车。
忽然愣了一下：我怎么还干给人开车门的事？
许令姿坐下之后忽然觉得这车上的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来，干脆继续低头望着搜索结果，这才明白陆湛的意思，不由得撇撇嘴乖巧低头认错：“陆队我咋又错了。凯迪拉克算是中高端汽车，但不应该以此就判定开车的人就是有钱人。”
“这起案件交给咱们的原因，很简单，肇事者拒绝沟通。”陆湛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许令姿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还关注了教手语的视频，赶紧找出来学习。
“根据时间倒退，今天凌晨四点，肇事者杜玥独自一人从酒吧出来，摇摇晃晃上车，十几分钟后，发生惨剧。”
“首先，我们得拿到肇事者的血液中酒精含量的数据，确保肇事者是否酒驾或者毒驾药驾。”
“已经在测。”
“其次我们需要找到两辆车在事故十分钟之前的视频，确保双方行车情况。”
“已经提供。确实是凯迪拉克突然超速变更车道，导致撞击。”
听着陆湛的信息提供，许令姿继续道“如果肇事者一直不说话的话，我们也可以在酒吧看能不能调取监控，支持我们落案起诉。”
“不过陆队，”许令姿有些奇怪：“这种案件顶多就是危险驾驶罪，会根据受害者的伤势来定罪。找我们...”
“肇事者是未成年人。”陆湛低头将杜玥的信息发给许令姿——
照片中的少女梳着乖巧的学生头波澜不惊望着镜头微笑，任谁都只觉得这是一个乖学生而不是女魔头。
许令姿明白了。
未成年人饮酒或者嗑药，这本就是违法行为，需要调查到底是谁，将黑手伸向学生。
--
很快车辆到达了医院。
然而医院门口，已经到处聚集了记者和网红。
“请问，请问肇事者的信息可以公开吗？受害者那么惨，早晨拉了一车菜准备去市场售卖，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交学费，肇事者是醉驾吗？”
一看到陆湛的出现，有些记者便蜂拥而上，将话筒对准了他。
“案件还在调查中，无可奉告。”
自古以来，文字游戏总是令人无语。从记者的调查问题来看，没有违法也没有违背道德，也足以达到了他们为大众搜寻知情权。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任何片段式的线索都是不负责任的。
“你们这样说，对得起老百姓吗？对得起受害者吗？我们也真是瞎了眼，竟然相信你们这些所谓的人民公仆——”
“不好意思，请让我们先工作。”许令姿有些无奈的请求先去工作。
“你工作能力不行，关我们什么事，先把我的工作协助处理好！看镜头！”甚至有些网红，为了要点击率，直接将许令姿拽到手机屏幕前，示意她：“说两句，说两句。”
现场的嘈杂声是越来越大。
人们最喜欢的，就是英雄主义，在这里，人人都是英雄。
正当许令姿抱着脑袋到处躲避摄像头，忽然一只手抓着她的后背，直接一提一拽，将她拥入怀中。
许令姿抬起头，望着陆湛清晰的下颌线紧抿的嘴角和蹙眉坚定的双眼，不由得——
我们陆队好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