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挽风岛不算黑，建筑窗户内斜射出闪耀的光彩，岛上没有高耸的建筑，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矮屋，大部分挂有门帘，浅蓝的褶皱门帘随风而动，露出亮黄色的灯光。
岛屿上的空气格为清新，微凉的风吹拂面孔，让向瑾瑜舒服地眯起眼。
“陆地囊？”一直沉默的巴泽尔兴致盎然，他道，“没听说过。”
“听说了才不正常，这是云心海独有的设施。”
金俊赫别扭地转过身，他伸出两手，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椭圆。
“你们知道潜水艇的潜水原理么？”金俊赫道，“潜水艇分为内壁和外壁，夹层灌满水，潜水艇便下沉；排出水，潜水艇会上浮，陆地囊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道：“与潜水艇不同的是，陆地囊没有通讯系统，也没有反应堆、汽轮机组之类的装置，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不会动的潜水艇，永久地停靠海底。”
从岛边向外望，漫漫海洋一望无际，让人不禁怀疑，这碧海青天外，是否存在另一片天地。
“陆地囊”沉在海底，相对于大海，它太微小了，就像鸟之于天空，人之于世界，难怪会被称作“囊”。
“这个囊在海洋中，为人类创造一处可自由行走的‘陆地’，所以取名为‘陆地囊’。”
金俊赫道：“在行程的后几天，我们将在陆地囊生活，里面有很多游乐设施，例如台球室、棋牌室、桑拿房，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
观光车稳稳当当地在路边停下，一座四方的建筑展现眼前。
“不过，无论潜水还是陆地囊都是后话，我们先体验精油SPA。”金俊赫笑眯眯道，“大家下车吧。”
SPA店拥有纯蓝的外壁，上面刻有波澜起伏的海浪波纹，总体简洁舒适，光看着便让人身心放松。
“SPA是么？”森妮伸了个懒腰，“听说过，却没做过，有点期待。”
向瑾瑜惴惴不安。
SPA店内装潢同外侧一样走简约风，室内灯光昏暗，颇有酒店开夜灯的氛围，好像任何清白的人走入这个地方，都会变得不清不楚。
一个年轻的女人恰到好处地走来，她双手交叉置于腹前，避开客人的视线，轻声道：“八位客人，里面请。”
“八位？”森妮疑惑道。
她四周看了圈，蓦地讶异道：“金导游你怎么在？”
金俊赫露出牙齿：“我也来放松放松。”
森妮看了眼门外：“你弟弟不来？”
金俊赫撇了下嘴：“他看车。”
女人将他们引致一条狭窄的走廊。
走廊一人走有余，两人走困难，于是八人变作一排长条的队伍，走廊两侧房门大敞，八人两两分组被请入不同房间。
由于萧戟绝刚好推着向瑾瑜的轮椅，所以两人被请到一间，一直阴恻恻盯他们的谢尔盖则不幸和金俊赫分到一起，没来及反抗就被塞入房间。
向瑾瑜刚入按摩室便闻见一阵熏香，正对房门的墙壁有只木架，木架将空间一格格隔开，在最中心的方格里，置有一只香炉。
房间内的灯光更暗，屋外像开夜灯，屋内像点蜡烛，暗沉的棕土色灯光从射灯投射而下，刚巧打在头头相对的按摩床前端，黑色陶瓷香炉为按摩室增添一份古色古香，薰烟袅袅，犹如淡薄的丝绸，熏香充斥房间的每一角落。
萧戟绝推动向瑾瑜进房间后，恭候多时的两位技师站起身，做着和引路女人同样的姿势，右边那位手臂摆向某个方向。
“那边是淋浴房。”女人的胸牌上写有“崔智善”的字样，她的手臂又一摆，指向两件衣服，“请两位洗完澡换上浴袍，俯卧在按摩椅上，我们一小时后进门。”
不带丝毫犹豫，两人说完就走，悄声无息地出现，又如鬼魅般飘走，以至于向瑾瑜反应过来时，房间里只有他和萧戟绝。
在这里听不到其他房间的动静，房间内过于静谧。
向瑾瑜倏地道：“我就不做按摩了，你去洗吧。”
语毕，身后人半晌没有动静。
向瑾瑜抬起头，就见萧戟绝正低头面无表情看他。
“怎么了？”向瑾瑜眯眼道，“还想看我洗澡？”
这一句直接将他身份暴露，不过想来萧戟绝心知肚明，他们两人又黏一起，伪装和玩儿似的，向瑾瑜懒得继续装。
萧戟绝走到房间一隅，他拿起一支腋拐助行器，看了眼浴室，将它靠边放，然后挑了个两手撑握的助步器。
助步器带了座椅，SPA店考虑周到，毕竟按摩不是健康人的专利，助步器为残疾人洗澡时准备。
他将助步器放在向瑾瑜面前，沉沉道：“不要违抗游戏的指令。”
说罢，他拿起一件浴袍：“你到时会发现，主动做比被动做好很多。”
这人可真是，让他洗澡跟让他去死似的。
向瑾瑜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就方才犹豫的功夫，已经过去十分钟。
他叹了口气，支起助步器，跟着萧戟绝进入浴室。
进入浴室的门只有一人宽，向瑾瑜原以为一个房间一间浴室，两个隔间当中会有隔板，直到他看见方维。
方维这局居然比没啥存在感的巴泽尔还要安静，以至于他撞见方维时愣了下，后者后知后觉地冲他打了招呼。
方维哂笑道：“洗澡还带帽子口罩啊。”
向瑾瑜看了眼一旁的萧戟绝，冲他努了下嘴：“他不也是么。”
这是个公共澡堂，值得庆幸的是，每个隔间有扇半挡板，最边上的巴泽尔已经在洗了，挡板正好遮住他的腰部，下半身只露出一对脚踝。
方维从带鸭舌帽的萧戟绝身上收回视线，他道：“他不一样。”
向瑾瑜眼前又浮现那条黑蛇，他问：“因为那个刺青？”
两人处于浴室的一隅，他们默契地将说话音量放低，淋浴头的水声将他们的声音盖过去不少，一时无人注意。
向瑾瑜顿了顿，又道：“为什么不洗掉？”
方维摇头道：“那些人的印迹，没法轻易洗的。”
萧戟绝将无袖卫衣一脱，挂在挡板上，后背肌肉虬结，手臂结实精壮，他面朝浴室内部，四周无人，于是短暂地将帽子取下，快速冲洗。
黑蛇印迹在水痕中若隐若现，血红信子随着水纹波动，好像活过来一般。
向瑾瑜轻轻道：“又是‘那些人’……”
方维道：“而且，就算能洗，也没人会帮他洗。”
向瑾瑜目光闪烁，方维点了点自己的额间。
“这对我们来说，是罪恶的痕迹。”方维道，“如果是蓝绿色的蛇，人们会畏惧，可惜那是条黑蛇。”
向瑾瑜逐渐听不懂方维说的话，同样是刺青，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大概注意到向瑾瑜奇妙的眼神，方维没再继续说。
他揉了把头发：“你回现实里留意一下，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顺便一提，我最近在进行一场研究。”
方维神情凝重，难怪进入游戏后话少，估计全身心都投入了这项“研究”中。
“研究的内容没法说，能透露的是，这是一场针对黑侦探和白凶手的研究。”方维道，“如果你最近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请务必告诉我，如果碰不到我……就告诉萧戟绝，他都知道的。”
一会儿是游戏的秘密，一会儿是方维的研究，谜团接二连三地出现，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想说却说不了，他身为信息的接收者，想听也听不到，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些人”在看。
“我明白了。”向瑾瑜沉重道。
方维拍了下他的肩：“去洗澡吧。”
分开时，他指了下向瑾瑜的口罩：“摘下来吧，都从轮椅上站起来了，还遮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