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醒来时,鹿青音正被江见时抱在怀里擦洗肩膀的伤口,他半个身子不着一物,白白净净,被江见时看的一清二楚。
鹿青音还迷茫着,慢慢察觉身子透着凉丝丝的感觉,瞬而清醒,急忙将衣服往身上拢,羞窘而又慌乱,伤口混着黑血的狼奶染脏了衣服。
江见时下巴就抵在鹿青音额头上,看他如此失笑道:“有什么可害羞的?都是男子。”
鹿青音红着脸,急忙岔开话题:“此地倒是......倒是温暖。”
江见时点头道:“这洞穴有狼崽,方才我在入口处烧了狼粪,会比之前暖和点儿。”
“狼崽?”鹿青音探着脑袋看那沙洞:“在那里?”
江见时看他如此模样像是个孩子般,心中软了一片,在他耳侧轻声问:“嗯,你想看吗?”
“可以吗?”鹿青音似乎有些兴奋,抬眼看江见时。
江见时抿嘴笑了笑,他轻轻将鹿青音放回羊皮的榻上,走到沙洞口拽出个小狼崽子,鹿青音倏尔听到不远处有哀鸣声,他往墙角一看,才看清楚那里竟趴着一只棕色的母狼,母狼似是很害怕江见时,见他抱出自己的孩子,犹豫好一阵都不敢上前,只能哀叫。
江见时蹲在他身前,对它说话:“我朋友想看看它,不会伤害它。”
那母狼似是能听得懂,慢慢将头重新伏在了地上,眼巴巴瞅着江见时,没了动静。
那小狼崽子眼睛圆丢丢的,四个爪子在江见时怀里扑腾,鹿青音看了甚是喜欢,想要往怀里抱,被江见时拒绝了:“你肩膀有伤,等你好了,想抱几只有几只。”
鹿青音伸出手指逗弄着小狼,忽而有些伤感道:“它们的父亲呢?”
江见时捏住小狼的爪子,避免伤到鹿青音,对他道:“狼妖残忍,为了法印他们会蚕食他们的精魄,这个族群的狼早已经死了,是妖术控制着它们。”
鹿青音看向那孤孤单单爬在地上的母狼:“就只剩下它了?”
“嗯。”江见时看向沙洞:“还有那群小的,过上一年半载,这狼群又会兴旺起来。”
鹿青音看着眼前摇头摆尾满身通白的小狼,叹道:“它父亲一定很漂亮。”
江见时见他如此喜爱,问:“你喜欢它?”
鹿青音笑着点头:“小时候在山里,师父捡回来一只小狗,也是通体素白,山中寂寥,师父采药时,那小白就狗陪伴着我,我还为它取了名字,叫九天,可惜最后丢了......”
江见时疑惑:“为何叫九天?”
鹿青音笑道:“江湖不禁人间怨,一样涅槃度九天”
江见时怔道:“此乃凤凰浴火重生之诗?”
鹿青音点头,苦笑道:“我是希望自己能够如凤凰一般浴火重生,但天又怎会随人愿?”
江见时看着他出神,过了好一阵问道:“青音,为何希望浴火重生?”
鹿青音无奈摇头:“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
他继续逗弄着那只白色的小狼,过了好一阵,才察觉江见时没有动静,一抬头对上了他认真凝视自己的眼睛,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鹿青音被看的不好意思,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江见时愣了愣,倏尔低头应道:“这一窝就这一只是白的,我们就给它取名九天吧。”
鹿青音好笑道:“你问过人家母亲了吗?”
此话本为打趣,没想到江见时真的转头问那母狼:“我们以后叫它九天可以吗?”
那母狼竟然对着江见时长啸一声,而后窝在角落里又没了动静。
江见时转头对鹿青音笑道:“看到了吗?它母亲同意了!”
“哈哈哈哈!”
鹿青音被逗的哈哈大笑,忘记了肩上还带着伤,一股黑血从伤口流了出来,江见时急忙扔下那小狼,给鹿青音止血。不想伤口处有狼奶,那小狼不离开反而摇摇晃晃爬到了鹿青音身上,舔着他胸腔的污血,舌头还无意刮过了伤口。
“嘶......”鹿青音忍不住痛吟。
江见时一把将它拎出几丈之外,没过多时,它又颤颤巍巍的爬了回来,鹿青音看着它笨拙的模样,又开始笑。
就这样,本来疼痛难忍的上药,因为这个小东西缓解了不少......
在这样一个山洞当中,白日里生了火还算暖和,一到夜里山洞外明月照着积雪,洞口则是朔风强劲且哀啸着,一股股的寒气冲进洞内。
鹿青音微微打着哆嗦,浑身滚烫。
司南和玉蟾守在洞口,已经挡去一半的寒风,但仍抵不住鹿青音有伤在身。
鹿青音昏昏迷迷的嘟囔:“冷。”
江见时已经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鹿青音身上,可是他还觉得冷。
江见时将火生的很旺,几只小狼崽和母狼也不惧火,都依偎在火堆旁取暖,他将羊皮朝着火堆拉了拉,复而躺下,拥着鹿青音问:“还冷吗?”
鹿青音轻轻点头,睁不开眼。
过了一阵,江见时环视了一下周围,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司南和玉蟾在洞口打瞌睡,母狼和小狼也都呼呼入睡。
他蓦地解开自己的中衣,盖在鹿青音身上,而后钻进衣服堆叠的被子中与鹿青音紧紧相拥。
他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怀里光溜溜的人儿,抱着很舒服,很熨帖,热热的让他生了一头的汗。
鹿青音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温暖,竟舒服的紧紧贴了上去,还转了个身子。
江见时的脸就在鹿青音耳侧,他静静端详着鹿青音的侧脸,目光移至他的嘴唇时,喉咙滚了滚。他能感觉到鹿青音的呼吸,也能闻到他身上的青草和栀子花混合的香气,他这样抱着似乎仍是觉得不够,又慢慢抬起脑袋,看着鹿青音,手指不禁在鹿青音腰上摩挲。
鹿青音睡了一阵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儿,他努力睁开眼,却看到露着半个白皙肩膀的江见时正环抱着自己,而他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
鹿青音瞬间清醒,睁大眼睛看着江见时,江见时似是没有想到他会醒,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两人就这么僵着......
鹿青音终于忍不住侧头对上江见时充满尴尬以及还未消散的欲念的眼睛,轻声问:“你......你在做什么?”
江见时抬头轻咳两下,道:“你发烧了......我......我怕你冷......”
“喔......”
鹿青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是羞红的还是烧红的,只觉得烫的厉害......
他感觉口干舌燥,好半天道:“那......睡吧......”
江见时看鹿青音并不讨厌自己如此,心下有些愉快,轻轻躺倒,想了好一阵,突然张口:“那天晚上......”
鹿青音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里“嗵嗵”跳个不停,默默闭了眼,祈祷他不要说出口,这种事情实在太羞臊了。
可对面的人哪里能懂他在想什么,支支吾吾开口道:“你......讨厌吗?”
鹿青音大脑一片混乱,不知如何开口,没想到江见时突然坐起半个身子,搂着他腰的手仍然没有松开,对鹿青音道:“你要是......咳咳......要是不讨厌......想不想再......再试一次?......”
“......”
鹿青音猛的睁开眼,愕然的看向江见时,万万没想到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江见时紧紧盯着他,从眼睛看到嘴,再从嘴看到眼睛,与那白日里舔舐他身上血污的小狼崽甚是相像。
鹿青音感觉自己的脸快要冒烟了,他下意识抿了抿嘴,然后看着洞顶结结巴巴道:“不......不讨厌......”
江见时闻言欣喜若狂,揽着他的手紧了紧,跟着慢慢低了头。
鹿青音两手紧紧攥着两人的衣服,心跳快要从嘴里吐出来了,眼看着江见时离自己越来越近......
“慢着!”鹿青音突然喊道。
江见时猛的滞住,只有一指距离,两人的鼻尖便要挨上。
鹿青音朝一边挪开脑袋,屏着呼吸,道:“我......我觉得......有件事情......你必须先跟我说清楚!”
江见时怔怔的望着他:“什么事情?”
“你......你喜欢岳灵瑛吗?”
此话一出,江见时蹙了眉头:“我为何要喜欢她?”
鹿青音听后又道:“那你解释清楚,木槿镇的食肆中,为何接受她的玉佩?杨府中又为何与她画梅?”
江见时瞬间觉得好笑,但又想快些尝到那让他朝思暮想的薄唇,实话解释道:“木槿镇接受她的玉佩,是想知道自己的心!”
鹿青音转头疑惑的看他:“什么意思?”
“我想知道,我是将你当做了知己,还是”他顿了一下,眼神生辉,凝视鹿青音:“爱慕之人?”
“轰隆!”一声,鹿青音脑中瞬间炸开!这种结果他虽然幻想过,可是亲耳听到却仍然震惊的合不拢嘴。
看着鹿青音呆呆的样子,江见时凤眼微垂,薄薄的粉嫩的嘴唇开开合合:“在杨府,我仅仅是想试探你,试探你是否与我有着同样的感觉?”
鹿青音紧张的不知所措,他下意识问:“什么感觉?”
江见时眼眸缠粘的扫到鹿青音嘴唇上,沉声道:“喜欢......心仪......爱慕......”
不等鹿青音反应,江见时突然低下头咬在了鹿青音的嘴唇上,而后他用舌尖轻轻撬开了鹿青音的唇齿,然后探了进去,寻找着他的嫩/舌。
鹿青音混乱的思绪瞬间空空荡荡,脑中除了江见时就是江见时,一时间竟被他引诱的缠了回去......
得到回应江见时高兴的如同嬉闹的孩子,整个人都覆上了鹿青音,用力吻着他,似乎在开拓者属于自己的领土。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两人都晕晕乎乎的,直到鹿青音实在喘不上气,江见时才有所收敛,他恋恋不舍的看着鹿青音,又在他唇上落下几吻,终于善罢甘休。
鹿青音哪里尝试过这种刺激?整个人都像是灵魂出了窍,只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欢喜。
“青音,你喜欢我吗?”江见时微微喘着气,突然在一旁开口。
鹿青音转头看他的侧脸,鼻尖在火光下散着赤色的微光,他倏尔笑道:“江指月,是我先动心的。”
是我先喜欢你的,是我先无可救药的动了心,贪恋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是我在朝升西落,人海茫茫中撞破了那堵墙壁,欢呼雀跃的向你奔来......
在那春夏之交,潮头奔涌之时,诗万首,酒千觞,借云月,相思成疾......
......
一大清早,洞口外寻来了官兵,母狼将几只小狼压在腹下,窝在沙土之中。江见时扶着鹿青音出了洞口,暗自设下结界,离开了此地。
鹿青音在江见时照料下,伤好的很快,他不免觉得好笑,自己与江见时之间仿佛难兄难弟,不是自己在照料他,就是他在照料自己......
杨府请了大夫,开了些疗伤草药,大夫刚一走,那杨修茗就哭哭啼啼的来了,若不是杨大人在,她见到鹿青音,险些就扑了上去!
“都怪我,都怪我非要去什么后山,若不是我任性,鹿师爷怎么会在山中走丢,又被狼咬伤?”
这边还未哭完,那边岳灵瑛也寻了来,见到鹿青音也是双眼一红:“此事是我闯了祸,鹿师爷辛苦了。”
鹿青音轻轻笑道:“没事,岳小姐,杨小姐无碍就好,不过是意外罢了。”
岳灵瑛又看向江见时,见他冷冰冰的看着自己,瞳孔猛的一缩,避开那骇人的目光,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她顿了顿:“今日还要请两位同灵瑛一道前往岳府,父亲大人专门从宫里请了大夫。”
鹿青音颔首道:“此次海镜受了伤,怕是不能再去应岳大人的饭局,海镜想今日就打道回扶丰城,近些日子搅扰各位了。”
岳灵瑛一听微微蹙眉:“因为鹿师爷受了伤,唐璁年大人可是又等了两日,腊八已过,大人他为了见鹿师爷,推了诸多案子,鹿师爷若是就此返回,怕是不妥。”
鹿青音闻言道:“我乃小小扶丰城的知县幕僚,并无功名在身,更非皇亲国戚,唐大人如此真真是折煞了海镜,此次前去岂非登高跌重?我朝历来尊卑有序,毋相僭越,海镜不陪在马大人身边,却跨级拜见唐大人,让马大人今后如何抬头?”
岳灵瑛微微一笑,道:“虽说鹿师爷此次后山受了伤,但江公子与鹿师爷突遇狼群将灵瑛扔下捕兽坑洞,将修茗妹妹扔在树上,这般举动匪夷所思!若非.....”
“若非我这样做,你二人性命早已不保!”江见时眸色灼灼,俯视着岳灵瑛。
他继而朝杨通判抱拳作揖道:“岳家小姐用自家猎犬扮狗吓人,却引来了真狼,便是今日躺在这里的是四具残尸,岳小姐也定不了鹿青音的罪名吧?”
岳灵瑛脸色倏的变了,她暗暗斜了眼杨修茗,却看她手在袖中如同筛抖,轻轻咬着牙根儿。
江见时又道:“好在岳姑娘给自己寻了生路,提前挖好软坑,不然今日伤的就不止是鹿师爷一人了,况且你与杨姑娘姐妹情深,设局时怎的没将她安排好?若不是我将她带至树上,想必今日杨府该是奔丧的日子了!”
杨通判猛的看向岳灵瑛,见她欲言又止,又看向杨修茗,喝道:“究竟怎么回事?”
杨修茗“噗通”跪倒,哭到:“是岳姐姐,是她要设计,说是要寻个与江公子独处的机会......我”
杨通判再如何也不能跟上司的女儿发火,生生忍下一口恶气,又听岳灵瑛委委屈屈道:“灵瑛也是区区弱女子,有了心仪之人,耍些小聪明又如何?谁曾想引来了真狼?大家以为灵瑛不懊悔?不后怕吗?”
她倒是坦率,将私心说的明明白白,反而让在坐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