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蝴阴冷一笑:“我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你,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江见时踱步上前,到鹿青音身侧,高声道:“这件事好办!”
众人皆回头看他。
江见时:“知道是这疯婆子做祟,事情就简单了一半!”
他转头问阑絮:“你可知这疯婆子平日里都是什么时候与鸨母出门?”
阑絮答:“每月初,早起卯时。”
江见时:“醒晨方过......出门可有马车?”
阑絮:“是萼魁坊的马车,只有秦妈妈能驱使。”
鹿青音看江见时正在思索什么,忙问:“江兄有什么办法?”
江见时想了想道:“想要弄清婴瞳去处,就要知道是谁来收货,跟着货定然能有线索,现下只要这疯婆子月初按时出门,到指定的地方,我就能有法子让人一路跟着!”
“让谁跟着?”鹿青音疑惑。
江见时顿了顿,忙道:“我身上有些法力,到时候自然有些地仙帮忙!”
听闻此话,银蝴突然抬起刀就要自刎,只听“叮”的一声,王高阳一脚踢出一颗石子打偏了刀刃,紧接着他飞身一脚踹在银蝴身上!银蝴在网内做不了大动作,任由王高阳一脚踢出内伤,她手中的刀从网子缝隙掉下,落在地上。
“乌兰十三卫不过如此!”王高阳嘲笑道。
他捡起银蝴的刀掂了掂,耻笑道:“宫内的杀手不如个捉活物的野狗,比起我们军营的马官儿,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话还在嘴边,就听到远处奔来一个一边呼喊一边大口喘气男子的声音,众人回头去看是个陌生脸,穿着像是渔村的人,那人高声喊道:“救命啊!大人!救命啊!”
兔子急忙护在鹿青音与江见时身前,提前将人拦下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哭着跪倒在地:“村里的渔民们都......都被杀了!”
“什么?”鹿青音大惊:“在哪?被谁?”
那村民惨白着脸哭道:“知府大人要我们迁往新居所,大家路程赶了一半便遇到了一群杀手,他们......他们见我们就砍......张大哥说你在萼魁坊,我急忙去寻,没有寻到,又听伙计说您来了这边,我才从小路抄过来,终于......终于将您找到了!快救人啊!大人!救救大家啊!”
“不对!”鹿青音骇然:“明日才是渔村迁居的日子......是谁?是谁要你们迁的?”
那人涕泪横流:“是官府的人!穿着官差的衣服!”
“不可能!我那日将日子说的清清楚楚,不可能!你带我去!现在就去!”
鹿青音抬脚就要走,又被江见时拽住:“青音,危险!”
王高阳急忙道:“江大师莫要担心,不远处就有我的人马,我王高阳可不是个无能之辈!只是这疯婆娘?......”
鹿青音突然开始犹豫,现下不方便随时带着银蝴到处跑,但是不带她又该怎么办?
江见时看鹿青音又急又为难,忙道:“方才不是说了,我来帮你找到他们货物抵达的地方,所以我带着她,你快去看看渔村的情况,这里就不要管了!”
鹿青音急的双眉怒束:“不可!你身子虚弱,怎能与这乌兰人单独在一起?兔子!”
“不行!”江见时阻拦:“他们能屠渔村众多人,说明人手不少,兔子必须跟着你,你不要再跟我争执,鬼我都能杀,区区一个疯婆子能奈我何?兔子,将你家师爷带走!快!”
兔子闻言急忙拽着鹿青音的袖子:“师爷,走吧。”
那男子焦急唤道:“大人,再不走,渔村的人就都没命了啊!”
鹿青音突然从靴踝处抽出一把匕首,塞给江见时:“拿着,防身,我会尽快去寻你!”
江见时紧紧盯着鹿青音双眼,接过他的匕首,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道:“好。”
寒风刮过枯黄的苇草,像是一片河流起了波涛,鹿青音等人渐渐消失在草芒的边际,四下一片安静。
江见时一直盯着鹿青音离开的方向,慢慢将目光移至手上的匕首。
阑絮忍不住道:“我们......该怎么办?”
江见时薄唇微挑,没有说话。突然从他头顶传出一阵尖厉的唢呐声,曲调百转千回,一阵如泣如诉,一阵如百鸟朝凤,隐隐伴着童谣声阵阵。四下乌云密集,狂风呼啸,说不出的诡异瘆人......
阑絮呆呆的抬头看着天空,纸钱飘散,红光闪烁,只见四个点着胭脂的红衣男子抬着把太师椅蹦蹦跳跳,迎着凛风飞落而下。
江见时本来对自己出场的阵仗有些小傲娇,只是眼睛定到面前的太师椅时,眉头渐渐拧住,沉声问:“这什么破烂?”
翁仲忙弯腰道:“主子,是上等檀香木做的太师椅。”
江见时眼见黑了脸:“轿子呢?”
翁仲忙解释:“您忘了,捉老鳖时坏了......”
江见时咬牙:“你们就不能抬顶真轿子来?”他回头将阑絮和银蝴扫了一眼,隐忍怒气道:“我们三个人,你们告诉我太师椅怎么坐?嗯?”
几人不敢吭声。
江见时甚是不悦,转身对阑絮道:“阑絮姑娘有孕在身,你坐吧,我与这蛇人途径交货地便离开了,让他们送你回家。”
阑絮满含热泪,不敢相信:“郎君,真的?真的要送我回家?”
江见时点头:“我答应过你,不会食言,只是我奉劝你,既然并非淮歌人士,回去后也不要将这段经历说出来,否则不仅是你,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无处容身。”
阑絮流着泪用力点头:“郎君之言,奴婢早已想到,谢郎君救命之恩!”说着就要下跪。
江见时催促道:“莫要行此大礼,我们早些启程,这里还有很多事情,我需要抓紧回来。”
阑絮闻言,急匆匆上了太师椅,稳稳坐下。
江见时将装有银蝴的网子挂在抬杆下,倏的飞身站在抬杆前,启唇:“走吧。”
只听洋洋洒洒的唢呐声穿过天际,四个红衣人抬着那太师椅,悬挂着一张网兜,消失在了云端。
鹿青音等人抵达时已经是一片血海,王高阳的人正和一群黑衣人打在一起,王高阳立刻上前迎战,鹿青音眼看远处燃了大火,急忙拉住一个正在逃难的布衣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些人是谁?”
那人家住张贵安家不远,认得鹿青音,见是他,一把将鹿青音推倒在地,紧接着就要用手里的锄头砸向鹿青音。
兔子正红着眼焦急的找长宝,见状,一个飞身,一脚将其踹倒!
鹿青音拦下兔子手里的剑,咬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人歇斯底里,对鹿青音吼道:“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们渔村也不会遭此横祸!是你引来了蛇人,是你害了我们!”说着又要动手。
兔子的剑刃微微一趔,那人脖颈上立即出现一道血痕,当即不敢再动,只瞪着一双牛眼!
鹿青音惊疑:“蛇人?乌兰十三卫只有十三人,可眼前却有二三十人,怎么会是蛇人?”
正在此时鹿青音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喊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是灰蒙中的张贵安,他拽着受伤的长宝正往这里跑!
长宝脸上身上都是血,被张贵安生拉硬拽,早已辨不清方向,踉跄着几乎摔倒。
兔子一剑柄将面前的人打晕,紧接着迎了上去,鹿青音紧随其后。
张贵安似乎受了重伤,嘴里的血不停的往外流,嘴唇一开一合,牙齿的花白和血色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兔子一把将他二人扶住,长宝立刻就倒在了他怀中。
鹿青音抓住张贵安的肩膀,急问:“是谁?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们?”
“蛇......蛇人......还有一群没有见过的人......”张贵安喘着粗气,两眼不停翻白。
没有见过?鹿青音心中一凛,忙问:“渔村剩下的人呢?”
张贵安拽着鹿青音的领襟,艰难道:“都死了......长宝娘也不在了......大人,你带着长宝快走,求大人救救长宝......我张贵安贱命一条,可我儿子还小......大人带他走!”
鹿青音怒火攻心,看着与王高阳的人打成一团的蛇人和众多屠戮百姓的黑衣人,他想努力弄清局势,却越发混乱。
今日按理来说,府差应该保护渔村的人,这是单株禾答应他的,怎的如今却任由旁人来滥杀无辜?不对!这其中有问题!这些黑衣人有问题!
正想着,突然远处奔来一个骑马的人,蒙着面,看不清,他手持一把染着血迹的金刚九龙枪朝着鹿青音冲来,另一个方向,王高阳闪身跨上高头大马,直冲这黑面而去,就在那九龙枪向鹿青音袭来之时,兔子飞身而起,不想被中途而来的王高阳一把推开,两匹马以及其迅猛的速度“轰”的撞在了一起!
尘土旋即随风卷起,四周刀剑喊杀声不断,鹿青音扯过长宝,将其和张贵安一起护在身下。
过了一阵,似是有些安静下来,鹿青音急忙回头,却看那黑衣蒙面男子的头颅被王高阳堪堪斩下,插在立在土里的九龙枪尖上!
王高阳在战场勇猛之事,鹿青音早有耳闻,却从未亲眼目睹,今日一看,果真是金西大军的野豹子,行动起来便是三只眼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王高阳立坐在马上,垂眼对鹿青音道:“这些人身手不凡,行动之时纪律严明,不像是江湖人士。”
“的确不是。”鹿青音慢慢抬眼,手中举起一枚令牌,王高阳突然瞪大双眼,皱眉惊问:“从哪来的?”
鹿青音看着手中雕着红虎的令牌,沉声:“方才从这黑衣人身上掉下来的。”
王高阳呼吸突然不稳,他想了一阵低声喃喃:“怎么会是我金西大军的人?”
鹿青音生疑:“这令牌即使在金西大军内,也只有你家王爷才有,究竟怎么回事?”
金西大军是驻守西北边关要塞的首军,王高阳是首军参将,军队以红虎为图腾,而军令牌只有掌管金西大军的睚眦王朱呈川才有,他怎么会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此事越发复杂,鹿青音清楚记得王高阳曾告诉他自己这次回来是独自一人,来淮歌也带的是府兵,并非手下军士......那么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见了他又为何不怕?
两人正处在沉思中,便听又有人骑马而来。
鹿青音立刻防备抬头,将张贵安和长宝挡在身后,只觉的张贵安拽着自己的手抖的越发厉害,他看向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日前火烧渔村时,去寻张贵安的那位束青铜发冠,带黑簪的便衣男子。
此人鹰钩鼻子,配了双猫眼,五官配在一起似男似女,耳后有数道发黑如梅枝的斑纹延伸至引领下。
他眼神越过鹿青音肩头,笑着对张贵安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普天之下,你逃不出我的手心,若不听话,我灭你全村,一个,不留。”
张贵安哪里还能说出一个字,他极力的将长宝推向身后兔子身旁,而此时长宝早已清醒,满脸是泪水,吓得一动不敢动。
王高阳行至此人面前,狠戾的盯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看着王高阳,立刻笑的五官挤在一起,双手抱拳,微微颔首:“麒麟大将军,小的是谁不重要,今日秉公办事,还望将军给小的一个薄面。”
王高阳怒道:“你他妈没家没名?让老子给你一个薄面?老子面子是野草不成?遍地都是!”
那人也不生气,慢悠悠道:“小的自是上有主子,只是主子做事本就不喜张扬,所以不便透漏,今日小的奉命办事,要的不多,只不过是这张贵安和他那小儿的脑袋,还有......”他笑着看向鹿青音:“请这位鹿师爷去府上喝喝茶。”
“府上?”鹿青音皱了皱眉,开口道:“敢问阁下可是朝廷的人?”
此人没有作答,只是笑着,不置可否。
鹿青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若是因为乌兰十三卫,亦或者是因为我坏了你们什么好事,你们大可以来杀我,怎的还需以宾客之礼相待?”
那人笑道:“区区乌兰十三卫大可不提,但您一个小小县衙师爷查案查到此地步,我家主子甚是惊讶,自然也好奇让你查案的人是谁?当然,你可以闭口不谈,但是今日我屠了淮歌的渔村,你连单株禾的人影都见不到,明日我也可以屠了淮歌城所有百姓,也不会有人管我。我看你为了这小小渔村费尽心思,想必是个良善之辈,相信你不会想看到如此场景吧?”
照他所言,他应该不是乌兰十三卫的最后一个首领,况且,此人说的不错,屠村之地是单株禾安排的地界,距离知府并不远,可现在哪里有单株禾半个影子,便是他的府兵都未见一人。
鹿青音慢慢站起身子,他知道若他去了,一定能知道此案的来龙去脉,但是他一个小小师爷,唐璁年不可能冒险去保他,从今日单株禾静观其变来看,他去了自然是凶多吉少。
王高阳不乐意了,开口就骂:”你他妈眼里没有老子是吗?你试试看,今天老子会不会让你带走他?”
男子甚是奇怪:“麒麟将军为何时时守护这小小师爷,你二人又是何关系?”
“关你这矬鸟屁事!”
王高阳骂咧着就举起了他的大刀,向此人斩去。
不想此人功夫极高,双脚轻轻一点,飞跃半空,轻轻松松躲过王高阳一击,紧接着他袖子里冒出一把短镰刀,刀柄上雕着关公像,倒是与他文文雅雅的谈吐并不相符。
他手持镰刀转身从手心击出一掌,这一掌不仅带着深厚的内力,更带着镰刀的刃风,直冲王高阳身后。
王高阳虽是野豹子,但大多时候爱用蛮力,这一击他虽快速动作,却没完全闪过,被那刃风刮破了肩膀。
鹿青音大喊:“小心!”
声音刚落,男子手上的镰刀突然像是生了翅膀,越过王高阳后,径直朝鹿青音飞来,兔子急忙挡在他身前,王高阳一分神,倏而被男子用帕子遮了口鼻,只觉得骤然间天旋地转,便没了知觉。
这边兔子剑已抵上那柄镰刀,突然从那镰刀上传来了凄厉的惨叫,男男女女,呼嚎声充满兔子整个脑袋,他大惊失色,汗如雨下,脑子里那些尘封的可怕画面陡然出现在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