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门秦最的电话来了,他问了下程胭她们这边的情况,后来说了点事,程胭叫方墨尘先回去。
“你干嘛去?”她偏头问程胭
“找刚那姑娘了解点事儿。”
程胭手伸进兜里,把车钥匙丢给方墨尘:“你开我车回去。”
“那你怎么办?”
程胭半回头的丢了句:“没事,有人接。”
小跑了几步后,程胭跟上了怀善,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她看到的那个背影始终低着头,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少,可每个人看见她都是一样的神情。
避如蛇蝎的,鄙夷厌恶的。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程胭看她拐进了小巷子。
那片是老城区,房子破旧的厉害,巷子很窄,被密集的楼房挡住,见不到光,阴暗潮湿,透着凉气。
巷子里有几个少年。
纹着花臂的,嘴里叼着根烟,头发染的花里胡哨,还有银艺的学生,没穿校服裤子,白色的校服松松垮垮系在腰间,没所谓的抖着腿。
一群不良少年。
怀善过去的时候,那几个少年拦住了她。
她不出声反抗,由着他们说那些不好的话,动手动脚。
“我要回家了。”过了会,她低声开口。
“怎么跟孙泽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说回家呢,懂了,看不起我们,怕我们给不够嫖资呗!”周围哄笑一片。
瘦弱的女孩子被围在中央,始终神情淡漠。
那些话已经伤害不到她了。
黄头发的那个少年对着怀善吹了口烟,她蹙着眉后躲,被人拽住了胳膊。
“别给脸不要脸啊。”
他话音落下,巷尾传来易拉罐被拉开的动静,清脆的,一气呵成。
程胭单指挑开雪碧的易拉环,轻瞟着他们。
“滚远点。”
很不客气,带着点烦躁和阴狠。
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开始打人。
她看上去太不好惹,一米七三的个子,高挑纤细,站在巷尾处,背着外面的亮光,影子映射在地上,冷冷清清,散漫又充满戾气。
“你少多管闲事!”有个人开口。
程胭看他,二话不说,警官证亮了出来。
“要我请你去局子喝杯茶吗?”
没两分钟,人跑了个干净。
怂货,程胭心中暗骂。
她朝着怀善走过去,把雪碧给了她。
“请你的。”
“谢谢。”怀善还是低着头。
“他们欺负你,你就不反抗吗?”程胭有点不解。
“习惯了,而且,反抗没用。”怀善的声音很好听,有些许空灵,配合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蛋,平白生出几分易碎感。
程胭听得有点躁,习惯了,那就是有很多次了。
“我送你回家。”程胭想了想说。
怀善摇头,眼睫轻颤:“没多远了,我可以自己走。”
“他们还会欺负你。”
“习惯了。”
又是习惯。
今天是第一次见,可程胭对她的好奇已经达到了平生仅有,到最后她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
“那问你点事行吗?”跟怀善说话,她变得客气了许多。
“可以。”
“认识孙泽、赵一德、卢世嘉对吗?”
“对。”
“知道他们死了吗?”
“知道。”
“跟他们三个熟吗?”
怀善沉默了一会,扣着书包带子的哪只手慢慢收紧,指骨逐渐明显,已经显出几分隐忍。
“应该算是,熟的。”
“是男女朋友吗?”程胭想了个不那么让她难堪的说法,从那些学生的言辞中,她大概能猜到什么。
“我卖身,他们出钱。”忽然怀善抬头看了眼程胭,那双漂亮精致的眼睛里只有淡漠和绝望,她好像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难堪,大家都是那么说的,她也那么说好了。
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关系。
程胭心头一紧,嘴唇有些干涩::“自愿的?”
“最开始是被迫的,后来是自愿。”
她就是要钱啊,没钱她怎么活下去,没钱家里的人怎么办。
反抗的结果那么惨烈,她又能怎么办。
程胭咽了下喉咙,继续问:“你知道他们三个有哪些关系不太好的人吗?”
“那可太多了。”怀善的语气有些嘲弄。
“那你觉得,谁最可能是凶手?”
停寂两刻,怀善忽然对着她笑了,眉眼弯弯,露出皓齿。明艳苍白的脸上满是憎恨和嘲讽,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警官姐姐,这么跟你说吧,他们三个死了,我绝对是世界上最高兴的人,那个凶手是我的恩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这辈子都会很感激他,很感激。”
“我想,我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了,谢谢姐姐今天帮我解围,但我想说,没有必要。”
她帮的了她一次,帮得了一辈子吗,今天她在,下一次她不在的时候,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她的人生早就已经烂透了,不指望还有谁能救她。
程胭没有想过,能在一个十七八的岁女孩子身上看到无边无际的绝望和颓靡。
在这个行业,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没有一个像怀善。
巷子静下来,没有人声,就是油烟机转动和炒菜的动静。
“我叫程胭。”程胭突然开始介绍自己。
“我是市刑警大队的,现在是专案组的组员,”程胭从兜里拿出笔和便签纸,把电话写给怀善,“过一段时间我应该也会来找你了解情况,还有,遇到难题可以来找我。”
“人民警察,保护人民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必不必要。”
程胭很少说这么多话,但今天就是想。
“你叫什么?”
“姜怀善。”
“行,带路吧,送你回家。”程胭还是坚持。
怀善盯了她一会,想不通她这人怎么这样。
她又把头地下去,碎发垂在了眼前。
那条漆黑潮湿的小巷子里,两个女孩前后走着。
程胭看着怀善上了楼,房子只有三四层,水泥墙,楼梯又陡又窄,栏杆也只是几根细钢筋,家家户户说了什么话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她不由得皱了眉,这种地方……
对于程胭来说,今天太特别了。
离开那里之后,程胭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差不多二十分钟,一辆银灰色保时捷停在面前。
程胭开门上了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今儿这么低调,你那新买的布加迪呢?”
“还不是要送你去局里,哪能那么张扬。”驾驶座上的男人笑着开口,他穿裁剪适宜,熨烫得当的黑色西装,宝石袖扣折射出细微的光芒。
回了专案组,程胭立马下了车。
程漾叫住她:“一点礼貌都没有,现在连个招呼都不打了。”
程胭回过头,很勉强的笑了下:“走了,哥。”
“周末回来吃饭。”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