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人与鬼。最早的傀儡是悬丝傀儡,也就是俗称的牵线木偶。
城西北,这里本是一片清闲之地,不过自那之后,空气里尽是喧闹的气味。
大概就是所谓的“开发”吧,这个世界多了一份吵闹,少了一片安静。连本于此打坐的僧人,都已经搬离。唯一和这片繁荣景象不衬的,就是偏僻角落的一座破庙了。
那里,就是城隍庙。确切说,那是旧址。仿佛是从世界之外的一只巨手指向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没有人确切看清了那只巨手的模样。
至于现在人们印象里的城隍庙,就是......
“你说的是这个庙宇吧?不过现在不是清明,也不需要这么急去看城隍老爷子吧?”
这种打趣的话,如果在平时说倒是没什么,不过子枫察觉到了子青脸上的不安感之后,立刻停嘴了。他表现出一种担忧的脸色。把子青的一只胳膊轻轻拥抱住。
“没关系的,只要把东西还回去就好了,不是嘛?”他试图用一种安慰的口吻去缓解女友此刻感受到的压迫感。“顺便再道一次谢吧。”
城隍庙这还是一如既往热闹,开铺的,推小车的,还有甚至就一张席子摆着几张字画,挪一条凳子,挥着把扇子在那里说场子的。说的好,赏几个铜板意思意思,倘若哪位看客有兴致,相中了字画,倒可以再谈两笔买卖。
“秋老爷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那天秋老爷的女儿的确忘带了伞,是有人给了她一把伞。也就是说,案发现场的那把伞,确实就是夫人的伞。”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案子了为好。子枫的反应慢了半拍。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顺便轻轻地用自己的前额贴了贴子青的前额,微微的暖意让人有了放松的感觉。
苏子青的脸微微泛红,似乎心情好了一点。她在一个木偶戏摊前停了下来。她似乎把目光集中在眼前跳舞的悬丝傀儡上了。
“等一下吧。”她提议。
傀,把这个字拆开的话就是人和鬼,人类做出来的东西,往往都会很可怕。
正当子枫觉得这玩意可以让子青的心情好一点的时候......
有一只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这位哥哥,请问需要买花吗?选两只漂亮的花买给旁边的姐姐吧。”
稚嫩的声音,在子枫转过头看去之前就传入耳朵。
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女孩,头发是白色的,额前的头发上缠着一片四叶草发饰,很干净。
这个女孩斜背着一只兔子样小包,看上去不像是本地生产的东西。包里面是分好的各色花束,兔子的头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白”字。
这小妹妹大概是猜透了眼前两位的关系,借此机会真做起了生意。
也罢,子枫想着,只要价格合理,哪怕稍微吃点亏也没关系。
“要挑两支吗?也许城隍老爷的夫人也喜欢花呢?”他借此表示。随即伸出手,先拣了两支。
一支牡丹,一支海棠。
子青看了看子枫挑选的,神情恍惚一下。随后也选了一支牡丹和一支海棠,只是颜色稍有不同。
“小妹妹,你这里,有玫瑰花吗?”秦子枫问了一句。“或者月季也可以。”
刚刚挑拣的应该是送给城隍庙的花,现在要选的就是送给苏子青的花了。
女孩摇了摇头,嘴里重复着“不知道”“不知道”。
也对,她看上去只有六七岁,怎么可能认得这么多花呢。可是,她带着的花,种类那么多,又让人觉得奇怪。
“小妹妹,这花,是别人给你让你卖的吧。”
这某个意义上讲,又像是在雇佣童工了。
子枫稳定了一下情绪,咳嗽一声,严肃起来。
“能带我去见见那位给你花的人吗?我想,哥哥我可以从他手里买想要的花。”
没想到只是陪女友出来祈福,也能碰到点烦人的事情。
子青拉了拉子枫的衣袖。
(有的时候,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
“这不是白家的那个小女孩吗?”
摆摊的似乎认出了这个女孩,他指了指女孩。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月楼没跟着吗?”
月楼?这听上去像是个名字。
“请问,月楼是谁?”子枫的好奇心没忍住,他问向那个耍傀儡的。
“白月楼啊,您往前走大概几百步,过两个路口,有家茶楼,那家茶楼的老板叫白月楼。”
“他是个怎样的人?”好奇心继续作祟。“他的茶楼还卖花吗?”
“子枫,够了。”轻弱的声音从身旁的少女那里传入耳朵。“我们该走了。”她的脸色很惨白,就像是被鬼缠身了。
“白家的公子,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像是开了条缝一样,和人说话时语气很好,就是看上去又像笑又像哭的。”
苏子青的瞳孔放大了一下,这个动作被子枫捕捉到了。
“他叫白月楼吗?”子青弱弱地自言自语一句。
“白家公子人缘很好,这边的孩子都爱去他那里讨糖果吃呢。”
看样子是个善人。
“她是个伞匠。”子青又说了一句。
秦子枫突然被这句话问迷糊了。他看了看子青手里抓着的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是个伞匠吗?”子枫继续问话,语气略有强烈。
“当然了,你旁边那个朋友手里的伞就是他做的啊!害,他做的东西很好看的,而且只要他愿意,分文不取。”
这句话说的不错。这把油纸伞的成品属实精美。
“这把伞和案发时的红伞很像。”子青这句话特别小声,生怕别人听见。
当然,作为案子负责人的秦子枫自然也看穿了这一点。其实,他第一次看到这把伞的时候,他就已经心里存有猜忌了,现在的状况似乎验证了这个想法。
伞,那把红油纸伞,可能就是出自白月楼之手。或者说,秋老爷应该认识白月楼。
那么,接下来要做两件事情,会一会这个白月楼,然后向秋老爷问问关于白月楼的事情。
秦子枫一直很留心子青脸上神色的变化,他也有了点结论。
“我们要不,当面把伞还回去吧,毕竟这样子更礼貌一点。”
子青点了点头。
“你哥哥现在在茶楼吗?”他问了一句那个女孩。
女孩摇了摇头,表现出一种不高兴的情绪。
“他在茶楼,不过他不是我哥哥。”
“那他对于你来说,是什么呢?”略有思索。
“他,是新郎!”
嗯?一道晴天霹雳。
大概是童言无忌吧。
............
“所以,你真的答应要娶她了?”
“我和她的约定是,在她长大之后,倘若不嫌弃人老珠黄的我,那么,我便愿意和她结为连理。”
“你这不是在骗她吗?你知道的,她根本......就不会长大!”
凡是生命,都会经历生老病死,想要永恒地活着,只能,成为一具傀儡。